镜照溪流

第23章


  “禀报门主,景门的人送来帖子,说景门门主随后便到,有要事相商。”
  岑慕扬微微一怔,放下手中书卷,思索片刻道:“令郑广山、陆庆等降妖师在门庭等候,随我相迎。”
  约有半个时辰,果然见到景门的人马,景骁天远远便大笑起来,策马小跑过来。
  “岑门主别来无恙。”他跳下马,连连拱手。
  岑慕扬上前回礼:“景门主一路辛苦。请。”
  两人走进大门,陆庆跟在岑慕扬身后,打量打量景门的人,大喇喇道:“景门主,你今天带的人不多,却打扮得好生华丽,难不成有什么好事?”
  景骁天哈哈笑道:“说得没错,确是好事,我此番叨扰,也正是为了此事。”
  议事堂,岑慕扬将景骁天请上上座,不多时,董重宛也过来,众人几番礼数寒暄后,景骁天笑呵呵地命人呈上一只精美的檀木匣,打开一看,里头是两柄镶金的玉如意,看来十分名贵。
  堂上众人正不明所以,只听他道:“实不相瞒,我是替小儿景翰,来岑门提亲的。”
  岑门中人先是一愣,旋即纷纷惊道:“提亲?”
  董重宛讶异地笑起来:“景门主确定无误?可我只有慕扬一个儿子,哪有女儿再配与景门少主?”
  “夫人还请听我说。”景骁天笑道:“别看我那小儿平日里嘻嘻哈哈的,但也能帮我分担不少门中事务,前些日子,他出去办些事情,回来后便与我说,他路遇岑门弟子,对当中一个女孩子一见倾心。”
  岑慕扬垂下眼,心中有一丝莫名的心焦,不由自主地紧握起袖中双手。
  景骁天接着说道:“他将那女孩子说得千般好、万般好,后来干脆说是非她不娶,这不,我实在拗不过,便匆匆忙忙被赶来提亲了。”
  “噢?还有这般妙事?”董重宛笑道:“不知是我门中哪个女弟子与少主有缘?”
  “这女孩子名叫杜小溪。”景骁天性子耿直,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当年我也曾听说过一二,据说她头一回进铸林,便驯得了妖铸,可说是三门弟子中的翘楚。景门不屑富贵,我这儿子虽不擅降妖术,但能相中这样的女孩家,着实叫我欣慰。”
  景骁天这话并不虚假,景翰不喜降妖术,若能与这样的女子结为夫妻,说不定能让他大有长进,更重要的是,这杜小溪资质过人,天赋异禀,往后诞下的景门子嗣,定会是降妖奇才,景门后继有人,这是头等大事。
  他转向岑慕扬:“不知夫人与岑门主意下如何?”
  岑慕扬仿若未闻,微微低着头,看着脚下青色的石板,目光不复淡然,心中那前所未有的情状如同惊涛一般汹涌袭来,几欲叫他不能自持,是恼怒,是酸楚,也是慌乱,那小人儿一直相伴他左右,怎会被他人觊觎?那些都是真的?她果真遇上了情投意合之人?她若是听说此事会作何打算?从此跟随那人离开他身旁?
  可是……他不愿,不愿再不见那灵动的大眼,淘气的笑容,飞扬的裙角,不愿再听不到那天真却美好的话语,那银铃似的笑声在山间回荡,若是没有这些,他的天地会不会又将是一片灰白?
  见岑慕扬失神的模样,董重宛怒气渐生,愈发厌恶杜小溪,短短片刻便已打定主意。
  “那丫头聪明伶俐,也讨我喜欢,只是……”
  “夫人有话请讲。”
  董重宛不慌不忙地抿了一口茶水:“如今人才稀少,这丫头资质上好,我岑门有意多加栽培,以助她往后成为大有作为的降妖师,若是就这么去了景门,不是半途而废?”
  景骁天明白她的话中意思,随即收敛了大大咧咧的样子,盘算一刻,道:“这个夫人大可放心,往后岑门、景门关系更为亲密,每年入春,景门将举行盛会,以便两门弟子间相互交流切磋,如此一来岂不是比出一个降妖师,更有利于两门壮大?”
  董重宛微微一笑,景骁天作此安排,无异于宣布将与岑门结盟,真是再好不过,她正要心满意足地回话,只见岑慕扬缓缓起身。
  “杜小溪此番正在第二回历练当中,待她回来我问过,才能答复景门主。” 
  景骁天微微一怔,不禁有些薄怒,那日景翰提起亲事,叫他对苦恼了十多年的景门承继大事豁然开朗,此番来提亲,他就没想过失败而归。
  “门中弟子,岑门主莫非做不了主?”景骁天勉强笑道。
  “终身大事,自然要问过本人。”
  岑慕扬异常冷漠,岑门那些降妖师难得见他这般神情,那郑广山原本想附和两句,也瞬时不敢多言,大堂寂静无声。
  “这丫头从入岑门起,便一直跟着慕扬习练降妖术,虽不是师徒亦好似兄妹。”董重宛克制住怒火,笑道:“也好,就等她回来。”
  
☆、情难自禁
  
  虽尚无定论,杜小溪将成为景门少夫人的消息却很快不胫而走。第二日,云熠一行刚回到岑门,便有三个女弟子跑过来。
  “乐姗。”那三个人将乐姗围住:“你可回来了,昨日出了件大事。”
  三人正要说道,见杜小溪正一脸好奇地望来,便一下都住了口。
  当中一人哼道:“有些人小小年纪,平日里装得天真,哪知城府却极深。”
  “真是,换我们可做不出来。”
  杜小溪听她们说话没头没脑又阴阳怪气,分外恼火,见郑广山等一众降妖师后头跟着几名年长弟子,正朝这边过来,便勉强忍耐下来。
  郑广山询问一番此回历练,听了云熠的禀报,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训诫了几句,又向身后的宋青鹏交代了事,而后突然意味深长地看了杜小溪一眼。 
  他捻了捻胡须,踱步到杜小溪跟前:“你也不小了,凡事要以岑门为重。”
  杜小溪莫名其妙,但也只得先应声,陆庆从来疼爱杜小溪,见她脸上神情忐忑,安慰地摸了摸她的头,便跟着郑广山走开了。
  那三个女弟子仍觉不解气,见那几人已走远,还想接着奚落杜小溪,被乐姗不耐烦地拦住:“我有些累了,若是与我不相干的事,就先不用说了。” 
  那三人不敢再惹她烦,连忙小心地陪着她回住处,剩下的众人却十分奇怪,纷纷向宋青鹏打听,哪知宋青鹏只命众人散去,并没有多话。
  “青鹏师兄。”云熠喊住他:“不知门主可在议事堂?”
  “历练的事恐怕要等到明日再禀报了。”宋青鹏道:“门主正在会客,景门门主昨日到来。”
  杜小溪奇道:“景门的人来咱们这儿做什么?”想了一会,又疑道:“不会是因那景门少主吧?”
  宋青鹏愣了愣,旋即笑了起来,却没有答她,让她先回晓园好生歇息。
  天色已暗,杜小溪回到晓园,秦氏拉住她一阵查看,见她肩上受了伤,忍住不心疼地哭泣起来,杜小溪赶忙劝慰她,不多时,就见虎儿捧着一堆伤药急急忙忙地过来,来福摇摇摆摆地跟在后头,身上还搭着一条面巾。
  “记得这些药都要用一遍。”小虎儿假装不屑,却是一脸紧张神情:“真没用,女孩子家,身上要留了疤,小心嫁不出去。”
  杜小溪心中安定又温暖,待到夜里躺在床上,愈发想见到岑慕扬。她起身从包袱里翻出在余庆城里买的那根穗子,悄悄出了门。
  敞云轩里静悄悄的,没有灯火,杜小溪摸了摸怀中的穗子,心中雀跃,向练术场一路跑去。
  夜空高远,繁星闪烁,宛如从那遥挂天际的玉盘中散落的珍珠,流云丝丝缕缕飘荡而过,不禁引人遐想是不是天上的月宫将要显现。
  天穹之下,缀满紫藤花的老树旁,岑慕扬垂手而立,俊美的容颜在月色中隐隐生辉,夜风吹拂,乌发在幽幽暗香中飘散。
  他微微扬起头,轻阖双眼,藏起满怀心事的眼眸,却阻拦不住那娇艳的笑颜闯入脑中。朝夕相伴,她对他来说与别不同,或许他早就渐渐明白,却自负地埋入心中,以为她不会走远,哪知如今微有风吹草动,这丝情愫便再也不受他控制,在心底疯长。
  身后传来轻巧又急促的脚步声,他缓缓转身,淡淡地望着那个向他跑来的小人儿,她小口喘着气,一缕鬓发俏皮地卷曲着贴在桃腮上,乌溜溜的眼睛在月下灼灼生辉,望见他,忽然小嘴就弯成了月牙儿。
  “我给门主带来了一样小东西。”声音好似山间流淌的清泉。
  杜小溪拿出那根穗子,有些笨拙,有些害羞,穗子躺在她的手中,闪着温润的光泽,她看了看,脸上却愈发红了起来,她不敢抬头,只好捧着过去。
  长睫在小脸上投下淡影,叫这小人儿终于有了些温婉的味道,岑慕扬望了望她,半晌,伸手接过来,那一簇细滑的丝线在他掌心化作清冽的泉水,流进心里。
  杜小溪刚想松口气,突然又有点紧张起来:“门主觉着好看吗?可以挂在玉笛上吗?”
  岑慕扬怔了怔,而后无奈地点点头。
  杜小溪开心地笑起来,小嘴喋喋不休地说道:“那日晚了,我同师兄师姐进了一座小城,不想里头可热闹了,还有夜市,我一眼便相中了这个……”
  岑慕扬望着她,神情却有些暗淡,待那小人儿不知所措地慢慢静下来,终究勉强开口:“此番历练可是遇见了景门少主?”
  杜小溪不明所以,以为是景翰回去告了状,心中暗暗叫苦,嘟嘟囔囔地回话:“是遇上了,我也不是成心要坏他事……”
  他们……果然是有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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