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照溪流

第24章


  “昨日景门门主到来,要为景门少主提亲。”岑慕扬顿了顿,侧身不再看她,草木“沙沙”作响,与那清冷的声音一并传来:“你……可愿意?”
  好似晴天霹雳,杜小溪呆愣了一刻,瞪大眼睛:“愿意?门主为何要问我?”
  “景门便是为你而来。”
  杜小溪不可置信:“可我与那景翰并无丝毫瓜葛,怎么会……”
  “景门提亲,若是你愿意,这亲事便定下来。”岑慕扬淡淡说道,只是心中的怅惘如何言说?
  杜小溪好不容易回过神,望着岑慕扬:“你莫不是要将我交与景门?” 
  没有回答。
  她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你真的要将我交与景门?”
  那后退的一步,叫岑慕扬再也强忍不住怒气,猛地转过身,却见杜小溪已是双手紧握,脸上涨红,愤怒地看他。
  “我不去,任谁答应我也不去,我不知那景翰在打什么主意,为何会挑上我,可我的亲事,怎能让别人做主?”
  身体里似燃起熊熊大火,杜小溪不管不顾地喊道:“我告诉你我喜欢谁,做梦都想和谁在一起,便是你,我喜欢的人从来就是你。”
  岑慕扬呆立在那儿,胸中的惊涛骇浪早已将他吞没,只能看着面前的小人儿努力睁大着眼睛,倔强地不叫泪珠滴落下来。
  “四年的相伴都留在我心里,若岑门要将我嫁与景翰,我即刻离开这里。”
  四周一片寂静,季春的风吹阵阵吹来,扑灭了杜小溪胸中的灼热,她仿佛置身寒冬。
  他没有说话?她做错了?她不该说出来?心中的钝痛,让她忍不住抚上胸口,不过是片刻,便尝到了心灰意冷的滋味,早知结果如此,却还是蠢笨地冲上前,如今要如何收场?
  或许她本就不该待在这个地方,杜小溪擦擦眼,转身离开,谁知刚走了半步,手臂突然被人用力地握住。
  岑慕扬紧紧握住手中那截纤细的胳膊,任由那双璨若星辰的大眼望着他。方才她转身离开,仿佛从此便要消失在他的天地,前所未有的慌张叫他什么也来不及想,一把拉住了她。
  “别走。”他轻声说着,带着一丝颤抖,不等他再说话,那小人儿突然扑进他的怀中。
  她的手臂绕上了他的脖颈,她的娇唇猝不及防地堵住了他的嘴,那触感的甜蜜如潮水般涌来,夜空仿佛旋转了起来,流光漫天令人眩目。她躺在柔软的草地上,与他十指相交,他的乌发轻扫她的脸庞,微凉的吻落在她的额头、鼻尖、嘴唇、粉颈……温柔又带着一点粗暴,一丝无措,她努力生涩地迎向他,宛若一朵娇弱的花蕾在雨水中颤巍巍地开放,又好似一叶小舟跟随着汹涌的波浪沉沉浮浮。
  铸林中,巨大的古树上,一个黑影斜靠在枝干上,邪肆的双眼此时却平静无波,那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块岑门玉牌,稍稍用力,便成了粉末在空中消散。
  “呵,后悔了吗?”他低声嗤笑,自言自语:“原来这便叫疼痛……”
  没人能知晓,灾难会在何时出现,也没人能预料,末日会在哪刻降临。红尘陌陌,谁困守岁月,丛生哀怨;人寰无限,谁遥记初妆,黯然神伤。
  
☆、拒绝亲事
  
  岑慕扬抱着杜小溪回到敞云轩,杜小溪缩在他的怀中,将脸埋进臂弯,却又忍不住偷偷抬眼看他,岑慕扬弯了弯嘴角,轻轻将那小人儿放在床榻上,宛如对待一件至爱珍宝。
  他为她盖好罗衾,刚想转身走开,却见衣角被一只小手紧紧攥住。
  “你要去哪儿?”杜小溪喃喃道。
  “给你倒杯热茶。”岑慕扬将那小手重新放好,无奈杜小溪又不听话地拉住了他。
  “我不喝。”那双大眼中藏着的一丝不安叫岑慕扬心头一紧,他在床榻边坐下,杜小溪赶紧又钻进他的怀里,玉藕一般的手臂紧紧环住他精壮的腰。
  他搂住她,怜惜地摸摸她的头,这小人儿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叫他乱得不成章法。
  “待景门门主离开,我便禀明母亲。”岑慕扬微微笑道:“早些定下日子。”
  杜小溪呆呆地望他:“什么日子?”
  岑慕扬怔了怔,美玉似的脸上竟然浮上淡淡红晕:“迎娶你过门的日子。”
  杜小溪心如小鹿乱撞,只得手足无措地再次埋进岑慕扬的怀中,这甘美的滋味却叫她沉醉不已,倘若这是一场美梦,真希望永远也不要醒来。
  天将亮,杜小溪悄悄回到晓园,一推屋门,便见虎儿正坐在小凳上,将她吓了一跳。
  “你昨夜偷偷跑去哪儿了?”小家伙抱着一瓶伤药,气势汹汹。
  杜小溪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惹得虎儿又一阵气愤:“你是不是去见喜欢的人了?”
  这小家伙什么时候开始懂得这么多了,只是那鼓着腮帮,人小鬼大的样子着实可爱,逗得杜小溪忍不住笑了起来,哪知虎儿突然起身。
  “谁让你笑了?“小家伙涨红了脸,冲她道:“我半夜找到好药就送过来,却不见你人。我对你不好吗?做什么要去喜欢别人?”
  杜小溪晓得伤了小家伙的心,连忙向他赔礼,可小虎儿孩子脾性上来,扔下药就气呼呼地跑出了屋子,碰掉了放在木箱上的包袱。
  那包袱落地,发出“咚”的闷响。
  杜小溪愣了一愣,拾起布包,慢慢打开来,一只小小的鼎炉果然露了出来。
  “嫪言……”
  烛火下,那鼎炉闪着暗淡的微光,镂空的纹饰好似一张张咧开怪笑的嘴。从回来的路上到现下,她怎么一点都没记起这东西?
  不知不觉间,秀水村那些中了瘴气的村民,仿佛东倒西歪,张牙舞爪地慢慢涌来,谜窟中那只妖蚺的哼笑声似在耳旁回响。
  “……若是叫心上人闻见了里头飘出来的香,就是神仙也藏不住情话……”
  杜小溪猛地惊醒,浑身冷汗涔涔,窗外天已大亮,分明过去了许久,她呆愣半晌,听见秦氏在堂屋叫她。
  “来了。”杜小溪连忙应声,匆匆地将鼎炉重塞进包袱。
  杜小溪到了秦氏跟前,秦氏先是关切地问她昨夜歇息得可好,犹豫一番又道:“方才夫人差人唤你去议事堂……小溪……你可知景门提亲之事?”
  杜小溪支支吾吾地搪塞一番。
  秦氏叹了口气,叮嘱道:“知道就好。你也长大了,若不愿意万不要勉强自己,婆婆也舍不得你……”说着说着,忍不住抹了抹眼睛。
  杜小溪十分感动,抱住秦氏,轻声劝慰:“婆婆放心,小溪不会离开岑门。” 她想起岑慕扬,一丝甜笑又挂上嘴角。
  杜小溪赶到议事堂,岑慕扬已在堂上,身旁坐着董重宛,右侧座首的那威仪的中年男子,杜小溪见过,认得是景骁天。
  岑慕扬的目光如水,杜小溪脸上一红,连忙低头行礼掩饰。
  “还不快见过景门门主。”董重宛吩咐道,声音冷漠。
  杜小溪连忙照做。景骁天打量了一番面前这少女,所谓相由心生,这女孩子大眼灵性十足,眉宇间隐有英气,三年前,这孩子随岑慕扬来景门时,他就觉得是个好苗子,如今长开了,更看出资质出众,而方才对他行礼,举手投足彬彬有礼却也不卑不亢,令他甚是满意。
  “好,好。”景骁天不觉笑了起来:“降妖门中人,不必拘于小节。我到岑门所为何事,你应已听说了。”
  杜小溪咬咬牙,拱手道:“多谢门主厚爱,可小溪不能去景门。”
  堂上众人先是一愣,紧跟着一片哗然,谁没想到这丫头竟然如此大胆直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唯有岑慕扬眼中微有笑意。
  景骁天脸上一下变了颜色,强压怒气:“为何?”
  “小溪心中另有他人。”杜小溪抬头清亮地答道,心中涌进莫大的勇气,能与所爱之人两情相悦,老天降给她这个曾经的小乞儿无比的幸运,又何必遮遮掩掩?
  景骁天“嚯”地站起身,眼睛瞪得滚圆:“另有他人?谁能比得上景门少主?”
  杜小溪并不怯弱,又向他行礼,便不再言语。
  “不知羞耻。”景骁天一时觉下不了台阶,只能气冲冲地出了议事堂。
  董重宛命人跟上,她凶狠地盯着杜小溪,一转眼,忽然瞥见岑慕扬正望着那丫头,不禁一下愣住,这张脸上不再见往日的淡然,那温柔的神情,与她心底深处那个既爱又恨的人如此相像,只是这醉人的温柔,从来也没有属于过她。
  
☆、妖王玄煜
  
  晓园,杜小溪在窗前望着外头院子,琢磨着最好暂时不要去外头,她在议事堂上的豪言壮语,定已是疯传了出去,那些弟子不知会说成什么样。
  杜小溪百无聊赖地唤了几声来福,不见动静,转头望见到木箱上的包袱,不由得心中一凉,那“嫪言”还在里头,这东西诡怪异常,还是交给门中降妖师的好。
  杜小溪连忙翻开布包,哪知怪事发生,鼎炉不见踪影。 
  “糟了。”杜小溪一个激灵,连忙四处寻找,她问过秦氏、虎儿,没有人动过布包,那鼎炉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先是谜窟中的种种,如今鼎炉不知所踪,仿佛被谁一步步牵着走,杜小溪心中涌上从未有过的惧意,略一思索,一把拿起“翔风”,直向藏书楼奔去。
  漏刻中的水一点一点流出,祭坛旁的圭表投在地上的影子却一点一点消失了,方才还分外明亮的天色渐渐阴沉下来。
  云熠放下手中擦拭好的妖铸,抬头看看,奇道:“难不成这就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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