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左边

他什么都没说。
    他竟然什么都没说！
    他什么都没说才是最恐怖的！
    他跟那个黄头发的大胸小美女关系不一般，之前费尽心机为了她要联合署名，如今有了更好的把柄，他会放弃？
    可他为什么什么都没说？
    “得过TUFC冠军的人，身手怎么会那么差？”麦何穗问。
    他手中的鸡蛋毫不温柔地滚过我的脸，我虽然很想叫，但不想在他面前丢人，就一直撑着。
    撑着的后果是，他说什么，我一句也回答不了。
    还有，我想问的，也一句说不出来。
    “本来就长得丑，这下更丑了。”他说，“脸不会歪吧？趁此机会去整容怎么样？我知道一家很不错的医院，他们的院长是我的朋友，报上我的名字，可以打七折。”
    这狗崽子！
    到底要说什么？
    非得把我拉来医院，现在又七扯八扯，直接说正题会怎么样？！
    还知道我得过自由搏击的冠军，公开资料上应该没有才对，他是怎么知道的？他调查过我？那他还敢跟我说整容？不怕我动手？
    要知道当年我为了躲避我那以打人为乐的爸爸，可是在搏击院整整免费打扫了三年的卫生间。
    这狗崽子真有胆。
    “啊！”
    麦何穗手劲一大，我精神放松的瞬间痛叫出声。
    “疼吗？知道疼还白白挨这一巴掌？”麦何穗用一种让人非常不舒服的口气说道。
    “我们很熟吗？”一句话，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
    “我们不熟吗？我们可是一起打过网球的关系。”麦何穗笑道。
    狗崽子！
    “夏敏莉是你女朋友吗？”我想知道。
    麦何穗先是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怪地连鸡蛋都暂停滚动，随后避开我的眼神，笑道：“谁知道。”
    谁知道？！
    我看这家伙就是等着被揍！
    “不可能！”我说。不管他做什么，拿什么交换，我都不可能会同意联合署名。
    “什么？”麦何穗一脸无辜。
    装！
    “什么都不可能！”我挡下麦何穗的手，“不管怎么样，带我来医院的事，谢谢你。现在，我可以自己回家。再见。”
    “呀！”麦何穗叫道。
    呀！？
    这狗崽子跟谁喊“呀”，明明比我小。
    我虽然很想回过头去教训他，但是他那张脸经常让我失去理智，我觉得我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就这么走为好。
    “呀！”麦何穗不依不饶。
    “还有什么事？”我客气而又迅速地，“医药费？！明天，我就让助理送去您的办公室。那么……”
    拜拜！
    我当然没有走成。
    因为狗崽子架住我说：“救人救到底。我送你回家。”
    我本来能把他摔倒在地，但害怕伤到他的脸，于是我忍。
    “我们Mike就是这么nice的人。”
    忍的结果就是坐在那群狗崽子的车里，听他们讲一些废话。
    “对谁都好，对女人尤其好。”花衬衫说。
    “特别是喜欢他的女人！”白色外套说。
    “没错。不管这女人是什么货色！”光头说。
    “我们Mike就是不会拒绝别人，能怎么办。”花衬衫说。
    这群狗崽子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吧？
    一群CD玩意儿！
    “他怎么还不过来？”我假装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故意自言自语。
    “交个钱而已，是有点慢。”坐我旁边的灰色西装道。
    “不会又被哪个女人缠住了吧？”光头说。
    他说完，那群狗子们又开始放声大笑。
    “他们只是开玩笑，你不要放在心上。”灰色西装说。
    他在安慰我？
    可是他好像搞错一件事，我说的那个他，是指我的司机小杨，不是麦何穗。
    “真姐！”
    小杨叫我？！
    我一回头，小杨的脸就贴在车窗玻璃上。
    来得正是时候！
    我打开车门，“怎么这么慢！”
    小杨挠着好脑勺，“因为不知道路，靠导航，所以……”
    “行了。走吧。”我还是有礼貌地跟他们道了别，“谢谢。”
    灰色西装看起来有很多话说，“可是Mike……”
    但我行动迅速，他的话没有说完。
    上车之后，心里憋得一口闷气终于能够吐出来，“小杨，把这些钱拿去给他们。我的医疗费。”
    “好的，真姐。”小杨接过钱包，“可是，真姐，你的脸是……”
    “先去把钱给他们！”我的脸还痛着呢，非要我说话！
    小杨受惊兔子一样走开之后，车里终于只剩我一个人。
    现在，真的可以喘口气了。
    “你这样不声不响地走开，真的好吗？”麦何穗突然拉开车门进来，将我挤到里面，“连声谢谢都不说？还是趁我去交钱的时候。”
    “有说。”我的脸很痛，因为痛，我闭起眼不想说话，就这样撑到小杨来，就可以了。
    “什么？”麦何穗问。
    我闭着眼没动。
    “什么？我问你说了什么？什么说了？”麦何穗跟机关枪一样，发问连珠炮弹。
    “我说我有说谢谢！谢谢！有说谢谢！怎么样，有跟你说谢谢，狗崽子！”
    “那在你眼中，李作家是什么样的呢？我的意思是说，真实的李作家是什么样的？”记者问。
    韩妍在一撇嘴，“真实的李真？要听实话？”
    记者：“当然。实话。我们不就是为了听最真实的描述，才来采访您的嘛。”
    韩妍在：“知道Hulk吧？那个一发怒就会变身的怪物。”
    记者：“嗯……”
    韩妍在：“比那个怪物还恐怖的，就是李真。”
    我不否认。
    我妈是打遍南街无敌手，给自己两岁的孩子喂酒的南街第一太妹。我爸是年轻的时候道上混，瘸了一条腿后酗酒为生的南街最混地痞。
    托这样爹妈的福，我能长大已经很不错了，还指望我道德有多高？修养有多好？
    我只是忍着，忍着而已。
    谁活着不是忍着活呢？
    所以，趁我还能说好话的时候，见好就收吧。
    “我只是没听明白你的意思而已……”麦何穗畏缩道。
    “忍着！没听明白就忍着！谁生下来是为了给你解释的？你不明白就要我给你解释吗？凭什么？凭什么给你解释，说啊，凭什么！”我必须承认，我不但失控，而且还把理智喂了狗。
    “哦……我……”麦何穗被逼到墙角。
    “你什么！你就是个只会威胁人的无耻之徒，下三滥，狗崽子！”我只凭自己高兴说完，完全说完，不计后果。
    “然后呢？”韩妍在问，“你有动手吗？你没有动手吗？”
    “然后？”我一头埋进被子里，“你不要跟我提然后！”
    “你真动手了？”韩妍在兴奋道，“漂亮！我费了那么大力气才把你打扮的有点人样，他一张臭嘴居然在背后说你像外星人，有你这么像地球人的外星人吗？”
    “呀！你真的是来看望我的吗？你就是来幸灾乐祸的对吧？”我吼道。
    韩妍在肩膀一耸，无辜道，“这个……”
    哈！
    臭丫头！
    非得逼我。
    “听说你跟李宝屿睡过了？还是你上的他？”我也是有很多料的人。
    “呀！”韩妍在一巴掌扇过来，慌张地，“你听谁说？污蔑！绝对是污蔑！彻底的污蔑。”
    “宝屿说的。事发后的第二天，他就来问我怎么办了。”我也无辜道。
    韩妍在转过头去暗骂了一句，再看向我时，眼中全是杀气，“不要管我！先说你打人的事怎么办吧！搞不好这次合作都要黄了！你已经开始动笔，人家到时候毁约，不给钱怎么办？”
    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这死丫头！
    一定要掐住我的软肋！
    “我不知道啦！我没有动手！我只是骂了他两句而已。”我说。
    “只是骂了他两句？”韩妍在故意学我，“去请人家吃个饭吧。怎么能够骂合作伙伴，不要钱了真是。”
    请他吃饭？
    不容我多想，韩妍在已经帮我把人约好。
    我因为忐忑不安，所以足足提前了三个小时到达餐厅。
    然后这三个小时，彻底改变了麦何穗的命运。
    我坐在餐厅最隐蔽的角落，所以麦何穗跟夏敏莉一前一后进门的时候，谁都没有看见我，但我却把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进来之后，靠窗而坐，夏敏莉正对我。他们不知道在说什么，夏敏莉笑得前仰后合。即使牙龈外露，夏敏莉也是个闪闪发光的可爱姑娘，我必须得承认。
    麦何穗眼光真不是盖的。
    他们一直在说，一直说到我跟麦何穗约好的时间。分开的时候，我看见夏敏莉探过身子亲了麦何穗一下，他捏着夏敏莉的手，捏了很久才放开。
    依依不舍，就像生离死别似的。
    对照之下，我个坐在阴暗的角落里偷窥的单身狗，模样尤其猥琐。
    不知道什么鬼作祟，在夏敏莉离开之后，我先从后门出去，绕了一圈，从前门进来。
    我不想让麦何穗知道我早就在餐厅里。
    “呦！”我尽量自然地跟麦何穗打招呼。
    麦何穗受宠若惊地应了一声，“呦……不过，那个，我们很熟吗？朋友之间才这样打招呼不是吗？”
    这狗崽子在拿我曾经说过的话揶揄我！
    我能怎么办！我只能尴尬地笑一笑。
    今天我可是来道歉的。
    “那天的事很抱歉，你好心送我去看医……”
    麦何穗肯定不会放过我，我觉得主动认错比较好，但没有想到他上来就截断我的话，
    “既然觉得抱歉，那就好好赔礼怎么样？”他说，“今天这顿饭不是全部，对吗？”
    来了！
    “当然。”我答应道。
    当然个P！我不就当你面骂你两句吗！你在背后也没少说我难听的话！我请一顿饭不够，你还想怎么样？！
    狗！
    “您希望我怎么做？毕竟是我有错在先，就算我们是朋友，”说到这里的时候，麦何穗非常不客气地笑了出来，但我忍着，“我也要好好跟您道歉。”
    没错，我可不能得罪钱。
    “那你作为赔礼跟我在一起，怎么样？”麦何穗道。
    “欸？”他刚才说什么？
    麦何穗春光灿烂地笑起来，“为了有资格跟你解释，你当我的女朋友怎么样？”
    “欸？？？”他到底要说什么？
    麦何穗继续笑，“不是说凭什么吗？凭我是你的男朋友，你能解释给我听吗？”
    这家伙……
    麦何穗又笑，笑着拿出一束花，好像变出的一样，“跟我交往吧，李真。”
    什么？！
    跟你交往？！
    哇，这狗到底是有几张脸？
    前几天还说我长得像外星人，刚刚才跟女朋友分开，现在就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种话，他到底是什么品种的狗？
    “喂，赶紧接着，我这样举着很累。”麦何穗说，他隔着桌子往我这边一靠，“快接着，大家都在看我们，很尴尬。”
    我无语地接过那束花，问他，“为什么？”
    “什么？”他不明所以。
    “就为了联合署名？”我说。
    “联合署名？什么跟什么？”他继续不理解。
    “你知道我对你有好感吗？不是，你知道我喜欢你，对吧？”我问。
    他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嗯……”
    “但你并没有从我这里拿到联合署名。”我说。
    “对，可是这有……”他说。
    我打断他，“所以你觉得跟我交往，我就会答应。对吗？”
    “欸？”麦何穗糊涂至极。
    “为了夏敏莉，你来追一个外星人，把自己都搭上，你就那么喜欢她？”我问。
    “外星人？我说的那些话你听见了啊……”麦何穗解释道，“联合署名的事，是为了敏莉没错，她一直很想当编剧，但……”
    “噢哦！我并没有兴趣听你跟别人的爱情故事。有这句话就够了。花我收下，医院的事很抱歉，喜欢你的事我也很抱歉，我并不知道你有爱人。总之，很抱歉。”我将杯子里的水一口灌下，“真的很抱歉，因为太抱歉，我怕吃饭噎到。今天就这样。再见。”
    我到底是干了什么好事，会遇上这么狠毒的家伙。为了他喜欢的女人，去跟另一个女人告白地狠毒家伙。
    我到底，是干了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