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安的诺言

第二天早上，他依然跑步到海印桥上，依然在那里痴痴地等待着，希望她能出现。直到上班时间快要到，才心有不甘地赶去上班。
    没有了颖安在身边，他心中那巨大的空虚感让他难以集中精神，也难以平静。幸亏工作内容也不复杂，只是整理一些资料。下午，当只有他和胖女孩小梅两个人在办公室里忙的时候，小梅在聊天中无意中对他说了一句话，“林哥，那个王颖安和你是什么关系啊？”
    林政永听到她这么问，心里没好气。就回答了一句，“没什么，是同事关系。”
    “那她不是辞职了吗？前几天为什么还来这里找过你呢？”
    “哦？她来过？见不到我她怎么说？”他停下手中的工作，吃惊地问。
    “她也没说什么，就问我你去哪儿了。我说你和我表姐去深圳去参加聚会去了。她就……”
    “啊？！”林政永霍地一下站了起来，把对面的女孩吓了一跳。
    “你就这样跟她说的？你还说了什么？”他完全吓懵了，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嗓门。
    “你……你怎么了，我也没说什么，就说这么多，她就走了。”小梅似乎被他的表情吓得不惊。
    他的头脑很快冷静了下来，强颜欢笑地对着小梅说，“对不起，我只是问一下。”
    可他坐在那里，心情却是坏透了。脑袋中翻来覆去只有一个问题，一个可怕的问题――颖安知道了他和阿仪单独去深圳玩了两天，她会怎么想？
    联想到这几天她的行踪不定，他不得不把这些事的因果关系联系到一起想。整个下午，他的心情阴郁极了。他极力地让自己静下心来，匆匆地把手头工作做完，就到隔壁向赖姐请明天一天假。
    “这个……”赖姐有些为难，“现在工作量挺多的，如果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最好不要请假。”
    “我个人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林政永也有些为难，他知道赖姐也不容易，可是，他明天无论如何也要请假去找颖安的。
    “那这样吧，你打个电话跟阿仪说，她同意了就行了。”赖姐见他一定要达到目的的架式，只好推托到阿仪那里。
    他只好当着她的面打了阿仪的电话。
    “好啊，你有事尽管去办吧。”阿仪在电话那一头爽快地答应了。
    走出办公室，林政永一阵愧疚。他本来是集体观念和纪律观念极强的人，但是现在却在别人眼中成了随随便便的一个人了。可是，为了找到颖安，他就是不要这个工作，他也愿意。
    清晨，天色刚亮透，小巷口行人寥寥。林政永站在那棵大榕树下，看着对面那家包子馒头店紧锁的大门，条件反射式地咽了一下口水。他不由得怀念起那香甜可口的馒头，和那胖胖的总是笑眯眯的老板娘。大概是春节期间的缘故，这里显得比以前冷清多了，不光行人稀少，就连商店也还有不少是关着门的。
    他正在这里等人，那个曾经在这里和颖安一起结伴上班的圆脸女孩，他还记得她名字叫阿英。现在，他唯一知道还能找到颖安的可能的线索，就是阿英了。
    他是乘着最早的一班公交车赶到这久违的小村巷的。他本来是可以到那家附近的喜多超市门口等阿英的，但现在太早了，超市还没开门，他就想着不如来这儿，或许能遇见赶去上班的她。如果在这里等不到她，他再去店里问也不迟。
    “颖安，她曾坐这里，看那本书，我就在这里帮人家修车。”他依稀辨认着那脚下的地方。
    自从离开这里，已经有大半年没来过了。陈哥，也好久没通音讯了，不知他一家人现在过得怎么样了。想起陈哥，他就心里一阵阵的内疚，人和人之间，难道就只是象他们这样，萍水相逢而已吗？是不是应该找个时间去探望一下他一家呢？他能和颖安发展成这样的关系，陈哥在其中可是出了不少力呢。
    他就坐在树根那里，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一切熟悉的景物，心绪难平。眼看七点多钟，小巷里开始有了些行人，他就开始提起精神来，眼睛努力地搜寻着过往的每一个人来。
    终于，远处一个蓝色的身影骑着车子渐渐靠近。他猛地站起，神经一下就紧张起来。等那个人离他不到二十米时，他就从树根上跳了下来。
    “阿英！”他叫了起来。
    “啊？”那个女孩惊得几乎要从车上摔下来。
    吓着人家了！林政永虽有些内疚，但却已顾不得那么多了。他走上前去。
    “你是……哦，认出了。”阿英一下笑了起来，“好久不见，怎么，又准备来干老本行啦？”
    “不是，我是来找人的。”他示意她和他一起靠边，因为路上来往行人开始多了一点。
    “找颖安？真巧，那天她来找我的时候，也在这里站着，拖着个旅行箱，等我下班回来路过才见到我。哦，她前天就走了，回老家去了。你找她有什么事啊？”阿英象是半是惊讶半是玩笑地说。
    “你是说，颖安她不在广州了？”林政永惊呆得几乎要叫起来。
    这回轮到阿英吃惊了，她结结巴巴地说，“是啊，她大前天晚上来找我，在我这里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
    林政永两只手无力地瘫了下来，他两眼茫然，轻轻地点着头，“哦。”
    “我还要去上班呢。”见他不再说话，阿英赶紧说。也许她被林政永这个举动给真的吓到了，恨不得赶紧离开。
    “好，谢谢你。”他木然地点着头说。
    阿英才走几步，他猛然回头，“阿英，再等一下。”
    他赶了上去，“我们一边走一边说吧。嗯，颖安说过她为什么要走吗？”
    阿英见他情绪恢复了平静，也慢慢放松了下来。她推着车子，一边走一边说，“她说老家的学校要招小学老师，她想回去当老师。”
    “哦。”林政永心里稍平静了下来，她原来是有事才回去的，不是因为他才离开的，这样
    就好办了。“她没再说别的什么了吗？”
    “没有说别的了。”
    “那好，谢谢你。打扰你了。你去上班吧，我也要回去了。”
    阿英满脸疑惑地望着他，“你和颖安，难道是……”
    他点了点头，“对，我要去找她！”
    回到公司办公室，他直接去找到正在这里上班的阿仪。
    “请假一个星期？”她惊讶地问，“什么事啊？”
    “很对不起，我知道这样频繁请假不好，但这是我个人来说是很重要的事，我想去找一个人。”他这样回答。
    “这个月事情很多的，等做完这些事再请假不行吗？”旁边的赖姐也给阿仪帮腔。
    林政永沉默不语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来，“我真的有急事。就请假一个星期，等我回来后我会加班加点补偿回来的。”
    大家都不说话了。阿仪显然也在思考。
    林政永看到她这样，心里也很为难。这无论如何也是一定要去找颖安的，无论是付出多大的代价。他感到再这样下去是不行了，于是干脆道，“这样吧，如果实在不行，你们能不能找个人来替我，我辞职。”
    办公室里的几个人都面面相觑。
    “没那么严重吧。”赖姐说。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为难你们，我真的很急。”他紧咬着嘴唇。
    “林政永，这个工作你可是很容易才得到的，你明白吗？”赖姐有些不高兴。
    “我明白，我也谢谢你们给我这个机会。但现在……”
    “你是不是……要去找那个卖烟酒的王颖安？”坐在一角的小梅怯生生地问。
    “对，我去找她。”他平静地说。
    其他人的目光都投向小梅，她只好解释说，“就是上次给一个男人打坏了柜台的那个王颖安。”
    “哦，她销售东西倒是个能手，就是太招惹事端了。”赖姐扶了一下眼镜说，“她上个月辞职走了，我还去挽留她，想不到她竟然还是走了。”
    “是不是前几天你和我表姐去深圳，她回来知道了，吃醋不理你，跑了？”小梅转过来对他开玩笑。
    林政永一股火气上窜，考虑到眼下的处境，他忍住了，狠狠瞪了一眼小梅。那胖女孩吓得吐了吐舌头，心虚地低下头，不再说话。
    阿仪默默地看了他一眼，“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在办公室走廊的尽头，她问他，“她是你什么人？”
    “是我女朋友。”他平静地回答。
    她张开嘴巴，又闭上，没有说话，只是点了一下头。
    “好，我同意你请假。十天半个月都行。”
    “谢谢。”林政永有些吃惊，但还是平静地道谢。
    “我很抱歉，我不知道你陪我去深圳几天，就发生这样的事，对不起。”
    “没关系，这不能怪你。我也不知道会这样。”见到她这样理解他，他心里欣慰了许多。
    从火车站买得车票回来，他赶紧收拾起出门的行装来。虽然只能买到明天下午开车的车票，但他的心，却早已飞到了千里之外。
    “我就要去颖安的家乡了，我就要去她家里找她了！……”他激动地想着。
    收拾完，天色就已黑了下来，他这才感觉有些饿了。他没有心情去别的地方吃东西了，就走到小巷外面那家商店，想买点饼干和水充饥。
    他坐在商店门口，一边吃着那甜腻的饼干，一边喝着水，眼睛茫然地望着街上的车辆和行人。
    “哎，老弟。”老板娘开腔。
    “什么？”他感觉到老板娘看他的目光有些怪怪的。
    “几天前有个女孩来这里找过你几次。”
    “哦，我知道了。”
    老板娘见他态度平淡，有些不高兴。她欲言又止。
    林政永敏感地发觉到了，于是他问，“她和你说过什么吗？”
    “没有。但那天你带那个开车的女孩回来，搂搂抱抱地走进去又出来，她都看到了，她就坐在这里避雨，我看到她脸都白了。你们走后，她的眼泪就流出来了，想要哭的样子。”
    林政永心猛地一沉，手里的水瓶子几乎要掉了下来。他头脑一阵空白，呆呆地望着老板娘的脸。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这女孩挺可怜的，你不应该那样对她……”老板娘一点也不留情，继续说道。
    林政永有些跌跌撞撞地走回自己的小房间。
    “她终于还是看到了，她这样突然回家，一定是跟这个事情有关。”
    他颓然躺在床上，翻出衣服口袋里的那根蓝色束发带，仔细端详着。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颖安，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