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过的蛋糕

张砾醒来的时候头有些疼，看着陌生的房间，一下就清醒了。到处找手机，发现它被放在一旁的柜子上，已经9点多了，还好今天是周末。张砾坐回到床上，头很晕。突然听到有人在敲门。
    “醒了吗？”
    是以沫，张砾立刻反应过来，那这里应该是以沫家。
    “恩。”
    “出来吃点东西吧。”
    张砾打开房门，看到以沫正端着碗在盛粥，
    “卫生间知道在哪吧？”
    “恩。”
    张砾锁上门，看到洗漱台上放着一套新的洗漱用品，按了一下有点晕的脑袋，记得昨天自己朝以沫发火了，但后来怎么样，也记不清了。
    “给。”以沫盛了一碗粥给张砾，张砾接了过去，但觉得没胃口，用勺子不停地搅拌，也不说话。
    “不喝完，就不能走。”以沫半开玩笑的说道，“昨天吐了半天也没吐出什么，没吃东西就喝酒，很伤胃的。”
    “对不起。”张砾想着昨天自己那么失态，有点不好意思，关键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赶紧喝吧，我做东西应该不难吃。”
    张砾在以沫的注视下喝完了一碗粥，自己也觉得奇怪，原本没胃口的，但是喝了第一口就觉得饿了，所以以沫问还要吗，自己不自觉的点了下头。
    “除去上次见面，我快有6年没见到你了。”以沫看他沉默的喝粥，还是决定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我以为我可以忘记以前的事情，其实一直都没有。这些年我很怕回家，怕别人知道我做的事，但后来发现，你什么都没说，你把一切都承担下来了，别人只知道是因为你的不小心才让顾夕颜出的车祸，而我这个罪魁祸首反倒什么事也没有。其实我很希望你能骂我，哪怕告诉别人这件事都是因我而起，但你选择沉默，这种沉默让我更难受，我不知道该如何去赎罪，所以我会强迫自己去工作，去运动，只有把自己累趴下了，我的心才会觉得好过。”
    “别说了。”张砾不想听以沫说下去，这6年，自己也是这样过的，喜欢加班，喜欢独处，害怕所有高兴的事情。
    “你没做错。”以沫看着张砾，“这件事是因为我而造成的，要承担也是我去承担，别再折磨你自己了好吗？”
    以沫回想起昨天晚上，张砾吐了好几次，衣服都弄脏了，以沫在给他清理的时候，看到他手上居然有条伤疤，张牙舞爪的覆盖在他的大动脉上。以沫看着这个醒目的伤口，愣了很久。
    “睡了吗？”
    “还没呢，怎么啦姐，居然想到给我打电话。”以沫给以宁打了个电话，因为在自己的印象里，张砾没有发生过大意外，为什么会有这么吓人的一条伤疤。还是，多少和自己猜的差不多。
    “张砾到杭州来工作了，今天一起吃晚饭的，我看到他手上有条疤，还蛮深的，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以沫让自己听起来只是纯粹的好奇。
    “我说呢，最近怎么老碰不见他，原来去杭州啦。哎，姐，别再喜欢张砾了。”
    “什么啊？”以沫和以宁之间很多事情都会分享，唯独喜欢张砾，自己一直表现的很低调，被以宁这么一说，吓了一跳。
    “张砾是个太重感情的人，他当年不是有个女友吗？出车祸死了，他应该很爱他女朋友吧，居然想自杀。这件事没多少人知道，他家人怕这种事情传出去会影响他，所以就瞒着了，但咱爸妈不是和他们关系好吗，所以才透露了一点。”
    “他要自杀。”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
    “恩，所以说啊，别喜欢这么偏执的人，多受罪啊。”
    “你看到了是吗？”张砾看了一眼以沫，他眼睛红红的，把袖子往上提了一下，那条伤疤赫然出现在以沫眼前。
    “我想当初我们都太年轻了，把感情看得太重，我觉得失去了顾夕颜，就失去了一切，直到我那天从医院醒来，看到我爸妈，他们什么都没做错，但差点就失去他们唯一的儿子，我觉得我太自私了。”张砾撑着头，把勺子放下，接着往下说，
    “那时候的我，与你又有什么不同。”
    “我有恨过你，但时间久了，这种恨就没那么强烈了。直到前段时间再见到你，我看到你还保留着那个耳钉，我也没什么可恨的了，这些年你过的也不见得有多好。”
    “当初我一直不知道你喜欢我，直到那天你发短信给我，真的吓了一跳，我开始回忆与你的所有接触，居然记得你每次碰见我时的样子，总是很害羞，眼光躲躲闪闪的，可那分明是喜欢一个人才有的样子。”
    “我还记得你上学的时候总喜欢在路口等我，然后就悄悄的跟在我后面，也不说话。”
    以沫安静的听着，眼泪一滴滴的往下流。
    “我只是没想过你会爱的那么深。”
    “对不起。”以沫泣不成声，自己从没想过张砾会记得从前，一直以为那只是自己一个人的回忆。
    “我也要和你说声对不起，是我错过了你。”
    小时候没吃到蛋糕，是因为自己花了太长的时间去洗手，和那位小朋友无关。而张砾没有喜欢自己，是因为自己花了太长的时间去准备，和顾夕颜也无关。
    其实有些食物，你不用洗手大可直接去吃，而有些人，你不用刻意准备，也会随时喜欢上。
    只是，年轻的我们都输给了当时的理智，才导致了这么严重的后果。
    张砾走后，以沫拿着喷壶去阳台浇花，看到楼下有一群小孩在赛跑，有个个头稍高的女孩子指挥他们排好队，手里挥舞着红色的手绢。
    “各就各位，预备，跑。”老师手里的发令枪响了。
    以沫站在最内道，没有使劲，但才跑出两步，就超过了第二道的选手，所有人都还在弯道的时候，以沫已经跑进了直道，第一个冲线，毫无悬念。
    “这回准备怎么着？”许静搭着以沫的肩膀，今年她们初三。
    “我还报了个400米，不过，就当玩玩喽，养精蓄锐准备下午的200米决赛。”
    “总算是恢复理智了。”
    “嘿嘿，800米加油啊。”
    “那还用说，甩她们一半。”
    “哈哈哈。”
    初中最后一年，张砾已经在市里读高中了，所以今年的运动会，以沫第一次没报800米，却出乎意料的轻松。抱着打酱油的心态报了400米，结果发力有点晚，冲过终点的时候没有进前三，但惊讶的发现自己一点都不累，对于名次也完全不在乎。而剩下的200米决赛，自己完全没有紧张的感觉，反倒觉得很兴奋，参加了这么多年的运动会，直到今年，才真正喜欢上这件事。
    “喂，刚刚预赛的时候你和陈婷不是一个组的。”说话的是尹峰，和自己隔了一条走廊的同桌。
    “你要说什么？”以沫想趁着中午休息一会儿，结果尹峰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她是去年的冠军啊。”
    “那怎么了？”
    “所以你一定不能大意，下午是场硬仗。”
    “我管我跑，她关我什么事啊？”
    “我是提醒你。”
    “知道啦，你好好想想怎么跳过1米7吧，别又把裤子撑破了。”
    “喂，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200米决赛开始的时候，整场运动会都快接近尾声了，所以很多学生都聚集在跑道周围，等着看这场压轴比赛。以沫跟着队伍来到跑道边，初一、初二的先跑。
    “你这回不参加800米了？”和以沫说话的是陈婷。
    “老了，跑不动了。”以沫开了个玩笑，不再和陈婷多话，一个人到旁边做热身运动。以前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准备过200米，以沫发现做自己有把握的事还是蛮舒服的，不再像以前那样吓得喘不过气，跑的时候还恨不得把命压上，一切都没有那么歇斯底里了，反而很享受。
    “初三女子200米。”
    以沫和其她选手踏上跑道，她被安排在第四道，紧挨着第五道的陈婷。
    “各就各位，预备……”
    以沫抬头看了下前方，夕阳染红了整片天，风很小，都差不多静止了，场外同学很多，以沫眯了下眼睛，又猛的睁开。
    “跑。”
    以沫觉得双腿充满了力量，才起跑没几步，就和外道的陈婷并行了。跑，这是以沫脑子里唯一的想法。过了弯道，以沫身边已经没有同学了，耳朵里除了风声就是加油声。冲过终点，以沫听到许静的声音，尹峰的声音，还有许许多多人的声音。
    原来跑第一，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
    原来不为别人而活，是那么轻松的一件事。
    “你好端端的，干嘛要去驻场啊，公司又不是没人了。”晴晴帮以沫收拾着行李，这丫头居然答应客户去当驻场设计师，真是疯了，有哪个公司老总会去干这种事的。
    “欧阳算是咱俩的师傅好吗？而且我也很想去海南看看。”
    “可驻场设计师很辛苦的，每天要跟着工程队，灰头土脸的，而且那边的生活条件根本没法和杭州比啊。不去了吧，我让小安她们去。”
    “我手头不也没项目吗？你就让我去吧。”以沫看着一直哭丧着脸的晴晴，飞机票都买了，还在这边做工作。
    “不还有木柯的吗？你可以过来帮我嘛。”
    “那个项目你比我熟，我就不捣乱了。”
    “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呀？”
    “什么也没发生，我心情挺好的，就是想出去一趟。放心吧，驻场又不是不能回来，你要有什么事，我就立刻飞回来，好吗？”以沫捧着晴晴的脸，完全一副逗小孩的样子。自从上次和张砾谈过之后，自己轻松了好多，突然发现对一尘不变的生活有点疲倦，刚好牧马的项目需要驻场设计师，自己就接了下来。
    “你有和杨平说吗？还有……张砾。”晴晴怯怯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提这两个人。
    “这是我自己的事，我干嘛和他们说啊，我就只和你说了，嘿嘿。”
    “那等下我送你去机场。”
    “恩，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