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是欢

叶虞欢在飞机上做了好长的一个梦，梦到自己回到了那个勇敢爱的年纪。飞机微微颠簸，就传来了机上广播，告知飞机在下降过程中遇到气流。原来这个梦这么长，醒来都要到家了。恍恍惚惚间，飞机重重一点颠，落地了。11个小时的飞行，脚也肿了。
    叶虞欢到S市的时候还是早上，又是周末。来接她的是虞叶承。叶虞欢看着虞叶承，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姑娘，欢迎回家。”虞叶承抱了抱叶虞欢。叶虞欢皱了下眉，“哥哥你身上烟味真重。
    “懂不懂，这叫男人味。“
    叶虞欢给了他一个白眼。虞叶承牵着小妹走出来机场。
    “先带你去我那，我得回家洗个澡换套衣服。然后直接去吃饭。”车上虞叶承才跟叶虞欢交代了今天的安排。他们家要和虞叶承未来的妻子一家吃饭，位子订在S市的一家五星级酒店。
    “哥哥，你昨晚没回家？”
    “嗯，跟李彦他们几个出去喝酒了，我们公司刚接下一个case，庆祝庆祝。”李彦是他的合伙人。
    “未来嫂子也不管你？”
    “管我干什么。”
    话题就这么结束了。叶虞欢总觉得哪不对劲。
    虞叶承的公寓在市中心，一路堵车。虞叶承好像变得不是很有耐心，总是不停的想插队或者就是按喇叭。叶虞欢只是安静的坐着。到了公寓，虞叶承去洗澡。叶虞欢环顾四周，一向爱整齐干净的虞叶承的公寓变得杂乱无章。
    叶虞欢脱了外套开始帮他清理。等虞叶承出来，已经恢复了干净。
    “哎呀，有妹妹真好。我终于把我妹养大了，知道帮哥哥打扫卫生了。”
    叶虞欢白了一眼虞叶承。
    “哥哥，介不介意我用你洗手间洗个澡？我昨天到现在还没梳洗过。”
    “为什么要介意？”
    “万一未来嫂子来呢。”要是跟自己的哥哥，叶虞欢不需要这么束手束脚，但是有了嫂子毕竟不一样了。
    “去洗吧，没事的。”
    洗完澡吹完头发的叶虞欢浑身轻松。在书房找到了虞叶承，她走过去抢走了虞叶承是手里的烟，按在烟灰缸里，看着那一缕烟在空气中化为乌有。
    “不许抽烟。”
    虞叶承笑了笑，那酒窝更深了，“欢欢，你管的真多。这以后你丈夫肯定被你唠叨死。”
    “我爱你才管你。别人我还懒得管。”叶虞欢的脸色严肃起来，“哥哥，你不开心。”
    “没有的事。”
    “跟我说说你未婚妻。”
    “姓许，许星雅。这些年你不在国内，可能不知道她爸是谁。许伟亮，听说过么？”
    叶虞欢摇摇头。
    “按军衔，他比我们父亲低，可是也是去年刚授予的海军少将。懂么？”
    叶虞欢懂了，点了点头。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谁牵的线？”
    “许伟亮。”
    叶虞欢知道这种就是所谓的政治联姻，可是自己将女儿介绍过来的还真不多见。她突然担心会不会有一天她家叶司令也把她给卖了。
    “她父亲是想跟我们父亲牵上关系？”
    “有野心的人总不会满足现在拥有的一切，人的欲望总是无穷大。时机也很恰巧，正好是我和李妙龄闹分手。爸妈早就厌倦了我和她这样吵闹不休，就安排我们吃饭见面。没想到我们还真分了。欢欢，我也累了，也三十好几了。既然父母都满意，行吧，就她了。”
    “可是哥哥，这样你不幸福。幸福不应该是自己爱的人才能给吗？”
    虞叶承起身，敲了下叶虞欢的头，“这些都是你们这种无知女生对爱情的向往，接着产生了美好的幻想。现实往往不同，结婚过日子，找个人陪伴到老。再说了，感情可以培养嘛。”
    叶虞欢低头，不再说话。
    “欢欢，放心，你会幸福的。咱爸可不是许伟亮，不会把你卖了的。他这些年早就放了手中的权利，早就退休了。咱爸可清醒了，放心吧。”虞叶承揉了揉叶虞欢的头发，“别替我可惜，这样也挺好的。”
    叶虞欢五味杂陈。
    “她做什么的？”
    “她跟咱妈算同行，在公司做翻译。”
    “英文吗？”
    虞叶承摇摇头，“西班牙语。她就在西班牙读的学校。”
    叶虞欢点点头。他们家可是谁都不会西班牙语啊。
    临近中午虞叶承才带着叶虞欢去了酒店吃饭。她们家终于又团聚了。她觉得爸妈似乎又老了一些。爸爸脱了军装没了庄严，多了慈爱。可是叶虞欢还是心有余悸的想会不会她爸也会卖了她。妈妈还是那么端庄，一套合身的套装，微卷的头发配着珍珠项链，怎么看都好看。
    叶虞欢下车的时候只拿了给未来嫂子的礼物。她撒娇似的黏在虞美身上，“爸妈，我这次给你们都带礼物了，回家给你们。”
    其实对于叶展涛和虞美来说，礼物只是心意，他们什么都不缺。缺的就是女儿回家陪着他们。
    不一会，许家三口也来了。
    “这是我小女儿，叶虞欢。”叶展涛介绍。
    叶虞欢微笑着和对面的三个人打招呼，但是她把眼神放在了她未来大嫂许星雅身上。“大嫂好，第一次见面，这是给你带的礼物。”叶虞欢把袋子递给她，许星雅笑着接过并道谢。对面的许星雅穿了件米色风衣，里面是黑色毛衣，脚上是以上黑色高跟鞋。无不透露出职业气质。这让叶虞欢觉得矮人一截，她可是穿着平底鞋就来了。
    许星雅不算长得漂亮，但人很随和。很快就能和叶虞欢聊起来。也许是两个人都在国外读过书，仿佛也有话题聊。许星雅的性格比起李妙龄来更温和，李妙龄强势多了。
    在餐桌上，两家人再次确认了订婚礼上的一些细节。叶虞欢听着，看看虞叶承，又看看许星雅，两个人虽然坐在一起，交流却很少。
    吃完饭，叶虞欢跟着父母回家。虞叶承送许家回去。后来叶虞欢接到虞叶承的电话，虞叶承问她对许星雅的评价，叶虞欢说，“还算聊得来”，要说别的，她也说不上来。
    电话里，虞叶承笑笑，“那就行了，能对爸妈好，对我还行，和小姑子还能聊得来，可以了。”不知道为什么，叶虞欢听了竟然想哭。后来虞叶承说，“别哭，你幸福了哥哥也幸福。”这句话，然叶虞欢彻底哭了出来。
    回了家叶虞欢反倒是无聊起来了，不用读书的日子有点漫无目的，整天吃喝睡，她都觉得有点浪费时间。她突然想到霍青青了。刚想拿手机打给她，霍青青的电话就进来了。
    “真是心有灵犀啊青青，刚想到你你的电话就来了。”
    “我看是你没心没肺，你都不知道给我打电话嘛？”电话里霍青青声音可真响。
    “这不刚想拿电话嘛。”
    “早干嘛去了？”
    “青青，不生气不生气。最近好吗？”
    “就那样吧。”
    “礼拜天我哥订婚礼，好了我过来看你？”
    “行啊，要不要我给你订机票，我巴不得你马上过来。欢欢，快来陪陪我。”叶虞欢很少见霍青青撒娇。
    “不用，我马上去订。你到时候来接我。”
    “嗯。快点来啊。”
    闺蜜就是这样，随叫随到。任何时候，遇到任何事，都可以陪伴你。
    周六，虞叶承住回家。晚上，叶虞欢抱着枕头去了三楼。
    “Last night。”虞叶承来开门，叶虞欢抢先开口。虞叶承侧身让叶虞欢进门。
    “哥哥，明天开始你就是别人的了。”叶虞欢将枕头放在虞叶承的旁边。虞叶承自觉的从柜子里拿了一套被子过来。
    “我永远是你哥哥，这个世界上你唯一的亲哥哥。”
    “哥哥，我真感谢爸妈让我有一个这么好的哥哥。从小就又是哥哥又是父亲，我成绩不好为了给我补课，你还要拿着我的书自学后再教我。我生病了，你开着车抱着我去医院。自己工作再忙，你还要为了锻炼我体质陪我跑步陪我打球。哥哥，我都记得的。”说着，叶虞欢哭了。她希望哥哥幸福，可是哥哥这段婚姻到底是什么东西？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向有主见的哥哥会妥协。她也不明白哥哥怎么能放下这段12年的感情。
    一旁本来在铺被子的虞叶承听着叶虞欢讲过去的事，听到这姑娘说话声音变了他抬头望去，这泪人啊。虞叶承走过去抱住叶虞欢，“欢欢，我也感谢咱爸妈给了我一个这么好的妹妹。我比你大12岁，照顾你是我的天职和使命。而我也愿意。以前李妙龄说我‘妹控’，那时候我还被她鄙视，可是我跟她说，你要是嫁到我家你就必须也‘妹控’，欢欢是我家的宝。所以，欢欢，你放心，你不会是第二个许星雅。别怕，勇敢去爱。就算你爱上一个乞丐，哥哥也会让你在一起。你要的，哥哥一定帮你。”
    兄妹俩很少煽情，可是真煽情起来，两个人都流了泪。
    “哥哥，我只是希望你幸福。”
    “欢欢，今天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既然选择了，路再难也要走下去。”
    “可是我不想你这样。尽管小时候我一直觉得妙龄姐高冷的不好相处，可是比起那个什么许星雅，我宁愿你和妙龄姐在一起，毕竟你爱她。”
    虞叶承帮叶虞欢擦了眼泪，自己也在脸上抹了一把，“什么那个许星雅，人家明天就是你大嫂了。欢欢，听我说，人的缘分很奇妙。有的人有缘和你相遇相识相处，可是你们不能走到最后，那个人只陪你走了人生的一段路。可是不能否定这个人给自己带来的价值。他让你变得更好。而另外有一些人，他们看着跟你好像缘分不深，可恰恰能走到最后，但你不能说这个人没给自己带来幸福。眼光放远一点，人就幸福了。”
    叶虞欢点了点头。
    第二天，叶虞欢抱着枕头下楼。她环顾这个房间，也许以后再也不会来了。不久以后，这里就会有女主人。
    “开心点。”虞叶承对叶虞欢说。
    叶虞欢点点楼，下楼。
    订婚宴很简单，只是最亲的亲人，还有部队的几位领导。这是虞叶承的意思，他不想铺张浪费，这点也符合叶展涛的心意。
    吃过晚饭，叶虞欢先离席。跟哥哥和嫂子道别后，拖着行李去了机场，她订了今晚的机票飞F市。离开前，她看了一眼哥哥和嫂子。怎么看她哥都是英俊潇洒，黑西装配酒红色的领结，怎么看旁边的许星雅都不配站他身边。可是看到虞叶承对着她笑了笑，她也回以笑容。
    “欢欢很美。”许星雅挽着虞叶承说。
    虞叶承喝了口红酒，“那是我家的宝。”
    许星雅点点头，“欢欢有男朋友了吗？”
    “她心里一直有个人，今年是第19年了。不知道他们结果如何，我只希望欢欢幸福。”
    “你们兄妹可真长情。”说完，许星雅转身离开。
    虞叶承笑了笑，许星雅，咱们日子还长，慢慢耗吧。
    S市飞F市需要两个半小时。叶虞欢很少坐国内飞机。国内航班上很少会有机长讲话，仿佛少了一样乐趣似的，叶虞欢只是开着照明灯看书。
    飞机“嘭”的一声着地，机上的人随之颠簸，然后飞机加速滑行，人因为惯性贴紧靠背。其实叶虞欢最喜欢这一刻。那是踏踏实实着陆了。
    脚踏实地才是最安稳的最安全的。
    从飞机上下来去行李提取处还要走很长一段路。叶虞欢披着头发，外套挽在手臂上。今天因为要参加哥哥订婚礼，她可是精心打扮过的。脸上有薄妆，涂了最正红的口红。一条黑色修身连衣裙，脚上是红色高跟鞋，跟口红一样红。
    她走路时摇曳身姿，在人群中格外的出众。她平时就是太低调，这个叶家的千金想高调的话，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叶虞欢这幅打扮惊呆了霍青青，“死丫头片子，你是来见我又不是去约会，打扮这么好看干什么？这样不就显得我很难看？叶虞欢你太有心机。”
    “没有的事，我这不是为了参加我哥订婚礼嘛。我跟你说，这高跟鞋我第一次穿，痛死我了，快走，我巴不得马上脱了这鞋，哪怕是光脚走也行。”
    霍青青是自己开车来的，“走吧，去停车场。”
    去停车场还要回到机场的出发大厅，“你们这机场的设计不合理啊。”
    “得，大小姐你可别抱怨了，这几场造了几十年了一直这样，改也来不及了啊，你可闭嘴吧。”霍青青拉着叶虞欢的行李箱在前面走。
    “欢欢，你可别住酒店了，去我那，行不行？”霍青青在前面走得急，突然发现叶虞欢不回答她的问题，转身。结果叶虞欢对着远处发呆。霍青青走回去，顺着她的目光，是一个机组。
    “看什么呢，走了。这里没你何晏师兄。”
    叶虞欢扯了个笑，难看的笑。
    “青青，那个机组，看。”说着，叶虞欢伸手指了指那个方向。“你看，里面是不是有个女的机长？”
    “咦，还真是。”
    “走吧。”
    霍青青察觉了一丝不对劲，“叶虞欢，她是谁？”
    叶虞欢深呼吸一口气，“她啊，叫赵飞扬。是何晏的……喜欢的人。你知道嘛青青，我眉间有颗痣，她也有。我的是红色的，她的是黑色的。何晏选择了黑色。”
    说完，叶虞欢往前走去。霍青青看着这个背影，就算穿了高跟鞋还比她矮，可是她却散发着一股力量，不柔弱，就像是一个骄傲的公主。
    可是霍青青知道，这个公主，是受过伤的公主。红色，这个张扬的颜色和她那么匹配，可是她几乎不穿红色，她想隐藏自己，和她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