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是欢

第二天醒来，叶虞欢陪着霍青青去医院看望她母亲。前一晚没睡好，叶虞欢起来给自己化了妆，换了套黑色连衣裙，外面是黑色毛衣，脚踩黑色高跟鞋。身上唯一的亮点就是一条酒红色的围巾。
    “我说你能不能别老一套黑一套白的。来点颜色不行啊？”
    “不好看嘛？”镜子前叶虞欢看看自己。
    霍青青还真不能回答她不好看。叶虞欢皮肤白，穿什么都好看。“那你能不能不穿高跟鞋了？”
    “哼，你管我，就穿。谁让你人高，羡慕我人矮能穿高跟鞋吧。”
    霍青青给她一白眼，“走吧。”
    没人会喜欢医院，一进去就是一股药水味。霍青青从包里拿了个口罩给叶虞欢。叶虞欢摇头拒绝了，她知道就算戴上也不会减轻药水味。进了病房，叶虞欢和霍青青的母亲问了好。她们之前也都见过，所以也不陌生。可是在叶虞欢的心目中，这个女人是干练的。现在呢？脸上有乌青，脚上打着石膏，手上还打着点滴。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
    或许这才是人生的本质，金钱、名利、权利等等在病痛面前算什么？这些可以将人伪装得很好，但当人脱去这些掩盖，人才是最原始的人。人的欲望会作祟，人渐渐被现实迷惑，以为金钱带来的都是美好。但是这些没有永恒。他们可以在瞬间消失。那什么是最重要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衡量。
    如果让叶虞欢选，她会选爱人。家人、朋友、爱人，都是她的至宝。
    看到霍青青的母亲孤零零的一个人躺在病床上，身边没人陪伴，叶虞欢不禁悲从中来。
    “妈，医生说了，下礼拜一你就可以出院了，我来接你回家，然后我就回英国了。”
    霍青青母亲点点头，没说什么。但是叶虞欢发现她的眼眶红了。
    “青青，我想喝牛奶，你去帮我买。”
    霍青青点点头，拿了包出了病房。
    “阿姨，青青就是我姐姐。你放心。”叶虞欢坐在床沿拉着霍青青母亲的手。
    霍母点了点头，眼泪夺眶而出。
    “是我和她爸的问题，害了青青。”
    “青青很坚强，但是我们都知道她心里的难受。她爱你们也爱你们这个家。只是她需要时间接受。我知道你不想她走，可是她还有学业。其实我知道，青青是想逃避。给她点时间。阿姨你也别太难受，不管怎么样，她都是你女儿，她爱你和叔叔。”
    “欢欢，你们在国外要照顾好彼此。”
    “阿姨，你放心。我会照顾青青的。尽管很多时候都是她在照顾我。”
    病房门外，霍青青早已流下了眼泪。叶虞欢让她去买牛奶她就猜到叶虞欢要和母亲说什么。原来叶虞欢看到了母亲的不开心。原来叶虞欢知道她想逃避。原来她说不出口的话，叶虞欢都帮她说了。真的很幸运，让她碰到了叶虞欢。
    她擦干眼泪去楼下买牛奶。回来的时候看到母亲和叶虞欢聊得很开心，是有多久没看到母亲笑了。霍青青仿佛心中的石头没那么重了。
    “青青，你回来了？怎么去了那么久？我和阿姨再说你小时候的事情呢。”
    霍青青笑了一下，伸手把牛奶给叶虞欢，“吃吧，帮你在便利店加热过了。”霍青青又拿了一盒给母亲，“你也喝吧，补钙。”
    霍青青的母亲笑着接过，她怎么不懂自己的女儿，大咧咧又看着很酷的样子，其实内心脆弱着呢。还好，她不是一个人，还好有叶虞欢陪着她。
    “青青，你要回去读书妈不拦你。你也别牵挂妈，我能照顾好自己。到了英国，和欢欢都要好好的。只是妈妈希望你多回国。我和你爸的事情是我们大人的事，就算我们离婚，我和你爸都爱你。你是我们唯一的女儿。要坚强！”
    这是霍青青在家里出事后第一次抱着母亲痛哭。
    叶虞欢拿了纸巾放在病床上，然后拿起包走出了病房。她知道霍青青也有话和母亲说。
    很多人总是不善于表达，将内心的封藏起来。可是当心里的话越积越多的时候总希望可以有个途径能释放出来。我们都不善于对家人和爱人表达爱意，可是通常一句最简单的“我爱你”却能化解很多东西。
    叶虞欢去了楼下的小花园坐着。空气中还是有点冷意，她将外面的毛衣紧紧裹住。手机在包里震动，她拿出手机，屏幕上是一串数字。她不知道该不该接。一直在考虑，然后直到屏幕变黑。叶虞欢把手机扔进包里。抬头看天空。
    天空很蓝，却也很空。这里没有飞机飞过。
    电话再一次震动起来。叶虞欢点了接听键。她将手机放到耳边，但是没说话。
    “叶虞欢，你在哪？”电话里是熟悉的声音。叶虞欢觉得，她和何晏已经熟悉到只要听声音就能知道对方的表情和心情。她猜，这时候的何晏应该微微皱着眉。她低下头玩着围巾上的流苏。
    “说话。”
    “不想说话。”听到叶虞欢的声音，何晏还是松了一口气。
    “你在哪？”
    “医院。”
    “去医院做什么？”叶虞欢猜，何晏肯定又皱眉了。
    “你在哪？”
    “温哥华。”
    “伦敦飞温哥华要多久？”
    “9个小时。你去医院做什么？”
    叶虞欢不怎么想告诉何晏，她想逗逗何晏。谁让他一直欺负自己。“我身体不舒服，我妈陪我来医院检查一下。”
    “哪不舒服？”
    “都不舒服。”
    何晏见叶虞欢不想告诉他实情，就换了种问法，“挂的是哪科？”
    叶虞欢手指敲着凳子，何晏果然老奸巨猾。
    “妇产科。”
    何晏的心一沉。却听到叶虞欢继续说，“师兄，我两个月没来月经了。你说我是不是怀孕了？”
    何晏的心情都没法用语言来形容。他想如果他就在叶虞欢面前，他一定忍不住会动手。不管是玩笑还是实情，何晏都觉得不好笑。
    “你一个人能有孩子？”何晏冷笑一声。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师兄，你是知道我去过巴黎的，那是一个多情的城市。要发生点什么也很正常。”
    “叶虞欢，够了啊。”
    这下轮到叶虞欢冷笑了。
    “什么时候回伦敦？”
    “你怎么知道我回国了？”
    “我在机场看到你了。”
    叶虞欢点了点头，原来那天在机场，何晏也看到她了。
    “什么时候回伦敦？”何晏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不知道。”
    何晏本来想耐着性子好好和叶虞欢说话的，可是叶虞欢这不咸不淡的口气彻底惹毛了他，再加上叶虞欢骗他说自己怀孕，他的火气忍不住冲上了头。何晏挂了电话。
    叶虞欢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笑了笑把手机扔回包里。又抬头望天空，这一次，她只是不想让眼泪流下来。他们什么时候开始，连电话都不能好好打了？曾经，电话还是他们唯一的交流途径呢。
    不一会霍青青就来找叶虞欢了。
    “怎么出来了？坐这不冷么？”
    叶虞欢摇摇头。
    “怎么了？”霍青青拢了拢外套，在叶虞欢身边坐下。
    叶虞欢笑了笑，“我和何晏又不欢而散了。他打电话来问我在哪，我说我可能怀孕了在医院做检查呢。”
    霍青青脱口一句脏话，“你在搞什么鬼？你哪门子的怀孕？你一个人也能怀孕？”
    “你倒是和他说的一样。”
    霍青青看着低头玩着围巾的叶虞欢，总觉得叶虞欢哪有问题，好像很快乐，但是却难受着。
    “走吧，带你去吃饭，然后带你去玩。”
    你能看出我的坚强和脆弱，我也能知道你的快乐和悲伤。
    而远在温哥华的何晏，因为时差睡不着，脑海里又想起了叶虞欢。自上一次在伦敦不欢而散后，两个人也一直没有联系，想着叶虞欢该冷静了，何晏这才拨通了她的电话。结果又是一次不欢而散。
    很好，叶虞欢越来越会惹怒他了。何晏把手机狠狠的扔在床上，很好，叶虞欢！我看你就是欠收拾！哈，怀孕？真当他三岁小孩子了！让我生气你很快乐是吗？很好，你成功了。
    何晏换下制服，穿上运动装，拿了房卡去酒店的健身房。他需要出一身汗来发泄一下。
    霍青青带着叶虞欢去吃了火锅。叶虞欢从小不爱吃辣，也不怎么能吃。这顿火锅吃的她浑身发热，辣的她不停的吐舌头。可是为什么她竟然觉得很好吃？吃完，两个人又去逛街。比起伦敦的物价，这里更适合用血拼这个词。逛累了，两个人去看了电影。一个文艺小清新的电影竟然让叶虞欢哭了。
    “没用的家伙，这也能看哭。”霍青青嘴上骂着，可是还是拿了纸巾递给她。
    “青青，这种青春电影虽然比现实要夸张一点，可是很多事都像极了我的青春。”
    霍青青想到电影里打胎的情节，又想到叶虞欢对何晏开的玩笑，她拉住叶虞欢的手，“欢欢，你别吓我，你是不是也打过胎？是何晏的？”
    本来还在擦眼泪的叶虞破涕而笑，“青青我看你是电影看多了吧，哪来那么多人打胎。”
    “那你骗你何晏师兄说怀孕，我联想了一下啊。”
    “没有，我没怀孕。但是何晏和电影的男主角一样，认识了和我不一样的女生，两个人更聊得来了，所以他最后选择了那个人。”
    “可是何晏现在不也没和那个什么赵飞扬在一起么？”
    叶虞欢认真的看着霍青青，“他们现在没在一起我不关心。重点是当时他选择了赵飞扬是事实。”
    “你们会不会有误会？”
    叶虞欢摇了摇头，“青青，误不误会不知道，也不重要了。错过的就是错过的。”
    “那继续讲你的故事给我听。”
    两个人找了家咖啡店。叶虞欢将两个人的故事从初中讲到了高二。
    “我看你是傻了吧，这样还看不出你师兄是喜欢你的？”
    叶虞欢笑了下，“那时候我怎么知道？我一心想着我喜欢他，不停的对他表白，早就忘了去体会他对我的感情。”
    “可是你师兄为了你几次从学校赶去你家呢。”
    “是啊，那时候只要我一哭或者一不开心，何晏就会回来。我总是闹脾气，他也总由着我。我大概是太幸福了，所以只知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然后忘了有人会进到何晏的世界。我忘了何晏有多好有多优秀。”
    “可是直到高二，你们都很好啊。”
    “你也说了只是高二啊。”叶虞欢拿起勺子将咖啡调了调，喝一口，“到后面，故事不再甜蜜。五年的年龄差，让我很多事都很无奈。”
    “快说说。”
    “等我去趟洗手间。”
    霍青青点了点头，看着叶虞欢离开。拿起她放在桌上的手机，点开通讯录，结果找不到任何“师兄”或者“何晏”的字眼。只能去找最近通话记录，看时间估算那串数字应该是何晏的。霍青青拿出自己手机记下，写了条短信，点了发送。
    何晏在睡觉，手机震了下。本来就没睡好，他伸手摸到手机，是一条短信。点开，“何晏我是霍青青，欢欢和我在一起，去医院是看望我妈。其他都是玩笑，一切安好。”
    “叶虞欢，你真是皮痒了。”何晏低骂一声，将手机放回枕边。转身继续睡觉，这下，他总算能踏实的睡觉了。
    叶虞欢回来，用纸巾擦了擦手，看着霍青青。开始讲她和何晏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