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是欢

晚上六点，飞行学院大礼堂，表彰大会就在这举行。参加的有校领导以外还有部队的军官，包括叶展涛。叶虞欢换了衣服坐在叶展涛身边，在礼堂的第一排。
    这是何晏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发现司令女儿的身份和自己差距。叶虞欢化了妆，头发高高盘起，身上是一套军装，蓝色海军套装，虽然没有肩章没有领花，但是这是何晏第一次看叶虞欢这么正式，他笑笑，都不知道叶虞欢哪来的这套衣服。转念一想，人家司令女儿，穿军装怎么了？整个军区都是她爸管的。
    叶虞欢坐着也很别扭，她爸给她弄了套军装过来，她不知道她爸用意是什么。大概是不想让人觉得他太高调带女儿出来吧。下午回去知道要来参加这个典礼，父亲的士官送来了这套衣服。她换上后，叶展涛欣慰的点点头，吾家有女初长成啊。
    她回去后何晏也没找来，晚饭也是和父亲一起吃的。叶展涛看到叶虞欢低落的样子，想着是不是和何晏不愉快了？他也懒得管，他身为父亲做的已经够多了，接下来的发展，由孩子们自己走吧。
    叶虞欢再次见到何晏是在大礼堂的外面，只有等领导们先进场然后他们才进去。叶虞欢他们到的时候，何晏他们整个班级都在外面站着军姿。她看到了一身套装的何晏，今晚他们也都是正装出席。她跟着父亲先进去，经过何晏身边的时候她没有转头，犹如一个高傲的公主。
    何晏知道，叶虞欢在和他闹脾气。可是也是真正意义上的开始赞成父亲的说法了。
    进来礼堂，何晏看到第一排正中央坐着的父女，他觉得离得好远。身后的于浩然拍了他肩膀一下，何晏看到他眨了眨眼睛。他知道，下午是于浩然送叶虞欢回去的。叶虞欢走后，他不放心追过来却发现叶虞欢旁边有于浩然。他知道于浩然会送她回去就转身走了。他知道于浩然拍他是想说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
    于浩然的意思很明显，看，何晏，你师妹一身军装多英俊潇洒，肤白大眼睛多好看。可惜呀，人家是坐在第一排领导旁边的，你呢？乖乖排队坐后面去吧。何晏苦笑一下。
    待大家都落座，主持人上台，给了大家一个惊喜。主持人让大家往后看，礼堂的大门再次打开，进来一群熟悉的人，都是学生的家长。何晏第一时间发现了自己的父亲，何轼之穿着西装打着领带，鼻子上架着眼镜，看不清镜片后面的眼神。
    叶虞欢也发现了何轼之，刚想站起来就被叶展涛拉住了手，“结束了再去。”
    叶虞欢点点头，陪父亲出席活动也不少，她清楚的知道此刻自己不仅仅是叶虞欢，她更清楚的知道这时候什么事能做什么不能做。她转过头看着舞台，没再看后面。仿佛和这一切无关。此刻，她是陪同领导参加典礼的小兵而已。
    典礼走的是温情路线。有催泪的视频，有感人的照片。这是叶虞欢第一次那么近的感受何晏的生活，早上起来的跑步，班级里的埋头苦学，上飞机时的激动，课余时间的篮球场，一切的一切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这三年来的不容易。而整个典礼最受瞩目的就是何晏，学霸何晏那148分的最高分，创造学习记录的成绩。还有一段记录何晏在天空的视频，他淡定的处理问题，从容的与地面报告，流畅的英文，自信的笑，习惯性的竖大拇指。还有那最帅的敬礼再指向天空。这一切让叶虞欢看的着迷，让叶展涛从心底赞叹，也让何轼之感动，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儿子那么优秀。
    接下来的一段视频是介绍飞行专业的唯一两名女生，王雪妮和赵飞扬。不可否认，赵飞扬站在飞机旁边戴在墨镜看向天空的姿势很帅。叶虞欢第一次觉得这种帅，无关乎外表，那是这种职业带给她的从心底散发出来的帅气。
    这是三年里，他们交的成绩单。
    煽情结束，主持人请叶展涛上台，颁发这届的优秀学子。叶展涛整了整衣服上台，上台之前低头看了也叶虞欢。这姑娘也红了眼眶。
    何轼之这时候才发现叶展涛和叶虞欢。这也是第一次看到穿军装的叶虞欢，他心乱如麻。怎么欢欢也来了？
    叶展涛上台，拿着话筒讲话，然后又从主持人手里拿了获奖名单。他看着名单，笑了一下。
    “这次被评为优秀学子的有两位。”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眼在坐的学生区。“恭喜何晏，恭喜赵飞扬。”
    在热烈的掌声中，何晏和赵飞扬一起上台。叶虞欢看着一切，她突然怎么觉得有点刺眼呢？为什么赵飞扬站在何晏旁边看着很般配呢？这是什么奖？是故意安排的吧。她撅起了嘴。台上，父亲将奖状颁给两人。
    然后又听主持人讲，“再麻烦叶司令将两枚胸章颁给两位。”主持了将装着胸罩的盒子打开展示给大家看，“这个胸章是学校校庆纪念，由一对翅膀组成，中间是学校的校徽。胸章的反面是何晏和赵飞扬的名字和第一次驾驶飞机上天的日期。”
    主持人的介绍让下面没获奖的同学发出了一声羡慕的赞叹。
    叶展涛笑着拿过胸章先给赵飞扬。他和赵飞扬握手，“孩子，我很敬佩你。以后要更努力，以后的日子还长。”
    赵飞扬接过，握手道谢，她有些激动的说不出话。
    叶展涛又走到何晏面前，将胸章递给何晏，什么时候这小子长这么高了。“何晏，别忘了以前你对我说的话。”
    何晏点点头。
    “这次是我私心把叶虞欢带来了，也是不想让你们留遗憾。你们以后的路自己走，我就说一句，自己的选择别后悔。”
    “谢谢叔叔。”何晏接过胸章，和叶展涛握手。
    而一旁的赵飞扬都到了他们的对话，她看了眼坐在第一排的叶虞欢，心里笑了一下。接下来主持人要求几位合照留影，叶展涛拒绝了。叶虞欢看到赵飞扬的手挽上何晏的手臂，亲昵的靠在一起对着照相机开心的笑着。父亲先离场，叶虞欢也起身跟着离开了。
    叶虞欢在经过家长区的时候没有停留，径直往前，头也没转。何轼之却一直盯着她看，直到人影消失，他还在想这叶虞欢和何晏。不行，他必须去提醒何晏。
    典礼结束，每个学生第一时间都去找了父母，何晏也是。父子俩走出礼堂，沿着小路走着。
    “何晏，祝贺你毕业。”
    “谢谢。”什么时候，他们父子说话变得那么生疏了。
    “其实看了你的视频，我还是挺骄傲的，我儿子这么优秀。我儿子会开飞机了。”
    何晏走慢了一些，他看到父亲的背影，一股心酸的滋味涌上心头。小时候学朱自清的《背影》时，他还感叹作者哪来那么丰富感情，不就是一个背影么。直到今天看到父亲微微佝起的背，他竟和朱自清有了一样的感情。
    “爸，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我就住你们学校安排的招待所，家长们都住那里。”
    何晏点点头，带着父亲往招待所走去。
    “我下礼拜回家，然后收拾东西就该去澳洲了。”何晏对何轼之说。
    何轼之点点头，“在外好好照顾自己。”
    “你也一样。”
    两个人陷入安静。到了招待所楼下，何轼之忍不住开口问，“欢欢是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我们最后一场考试和部队的士兵一起的，叶叔叔过来就把叶虞欢也带上了。”
    何轼之点点头，“何晏……”何轼之还没说，何晏就抢先回答，“爸，你放心，我和叶虞欢什么都不算，也什么都没发生，下礼拜我就走了，我会听你话的。”
    何轼之抬头看看儿子，何晏没什么表情。也好像就在这一刹那，何轼之问自己这样做是不是错了？可是想到叶虞欢今天穿军装的样子，想到她跟在自己父亲身后的冷傲的样子，又想到叶虞欢走哪身边都跟着警卫的样子，他又在一瞬间把自己的想法压了下去。
    “欢欢今天的样子你也看到了，这才是真的她。就算你有一天当上机长又能怎样？你怎么样都矮人一截。何晏，我是为了你好。”
    何晏点点头，“您上去吧，我回去了。今晚班里还有活动呢。”何晏不想跟父亲争，就随他吧。
    何晏赶去聚会地点的时候就差他一个了。他推门进去的时候大家都鼓起了掌。他随手拿起了桌上的一瓶啤酒跟大家喝了一口。然后他走向赵飞扬，“于浩然呢？怎么没看到他？”
    赵飞扬也喝了就，脸色红红的，“他去接你师妹了。”
    “接叶虞欢干嘛？”
    “哪个男人不喜欢长得好看的？再说，你师妹是谁家千金？得到她的心还不是得到一切？”
    何晏听了很不舒服，又去拿了瓶就喝起来。
    “何晏，我们俩的胸章可是独一无二的。”
    何晏笑了一下，他其实也没很在乎这种虚的东西。他喝了一口，没接话。
    “何晏，你为什么不能接受我？是为了叶虞欢吗？”
    何晏又想起父亲的话，他一口一口的喝着酒。“没有，没有的事，我和叶虞欢什么都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能接受我？现在都学习完了，你还不能接受？”
    何晏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时候正好于浩然带着叶虞欢进来。此刻的叶虞欢又换回了自己的衣服，白色短袖加牛仔裤，这才是他师妹。他看着叶虞欢和大家打招呼，他笑了一下，什么时候她和我同学那么熟悉了？他又想起赵飞扬说的话，心情一下又不好了起来。
    “师兄。”叶虞欢在角落找到了何晏和赵飞扬，何晏看着她一步步走近，喝了一口酒。听到她叫自己，他点点头，伸手拿了瓶饮料给叶虞欢。
    整个屋子乌烟瘴气了起来，唱歌的唱歌、打牌的打牌、抽烟的也有、喝酒的也有。何晏发现叶虞欢皱了一下眉，那眉间的红痣也动了一下。
    “不舒服就回去吧。”
    叶虞欢看着坐在何晏身边的赵飞扬，对何晏摇了摇头。何晏也随她
    在这之前，叶虞欢从未见过何晏喝酒，更别提抽烟了。可是当有同学递了烟过来，何晏却接过去放在嘴间，那个同学递了火过来，何晏就着火吸了一口。烟被点燃，云雾缭绕。他吐出烟，看了一眼叶虞欢。随手掐了烟，在烟灰缸里使劲的按了按。
    赵飞扬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又递了酒给何晏。
    这样的迷醉的何晏，是叶虞欢没见过的。好像一直是一张干净的白纸，反过来一看，背面竟然是不是白色的。她想，或许这也是何晏的另一面的。她捏着手里的饮料瓶，眼睛转向别处。其实何晏不好烟酒，只是同学递过来，他也不好意思拒绝。
    后来，大家玩的越来越高兴。酒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叶虞欢看了眼何晏和赵飞扬，赵飞扬已经靠在沙发背上睡着了，而何晏脸红红的，看着手里的啤酒瓶。
    叶虞欢起身，将那瓶没开封过的饮料放在桌上，然后离开。何晏虽然喝多了，但叶虞欢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看她起身，何晏叫来了在一旁打牌的于浩然，“你们玩，我去找叶虞欢。”
    于浩然吸了一口烟，眯着眼，“行，去吧去吧。”
    何晏很急，奔跑着出去。这个地方叶虞欢不认识路，她要怎么走。越想越着急，可是喝了酒整个人好像都是轻飘飘的，怎么走都走不快。但是当他在楼下看到那个身影的时候，心总算落了地。
    “走吧，我送你回去。”
    叶虞欢抬头，点了点头，
    两个人走回去，何晏在前，叶虞欢跟在后面。这样何晏又想起了小时候，每次接叶虞欢放学，这姑娘都是跟在他后面。有时候他都不得不放慢脚步，或者索性转身停下等她跟上。
    “矮姑娘，走快点，腿短么？”
    叶虞欢走上去踹了何晏一脚。“让你说我矮，让你说我腿短。你嫌我麻烦你可以不找我，你要急着赶回去你可以不送我。”
    何晏没生气，让她发泄一下也好。
    两人吵吵闹闹这么一路，很快就到了叶虞欢住的地方。何晏看了看四周，“你们那些守卫呢？”
    “走了。”
    何晏抬头看了看二楼的房间，灯是暗着的，“你爸爸呢？”
    “部队发生了点事，赶回去了。”
    “那你怎么办？”
    “我爸士官还在呢，明早送我去机场回S市。”
    何晏点点头，就听到叶虞欢继续说，“何晏，大家都说我是大人了。我爸临走前也是这么说，让我一个人住在这里别害怕，让我自己坐飞机回家别紧张，因为我是大人了。可是为什么你总说我小？为什么你不肯接受我？”
    何晏扶额，皱眉。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叶虞欢对他的沉默很习惯。
    何晏送她上楼，帮她检查好一切，准备离开。
    “早点睡，明天早上我送你去机场。”说着，何晏手搭上门把手准备开门。叶虞欢一个跨步，伸手抱住了何晏的腰，将脸靠在何晏背上。
    “别走，也不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