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是欢

因为飞行安排，何晏近期开始飞短线，都是在欧洲境内。这天他的任务是巴黎往返。集合，安检，上机，检查，等待。做好一系列工作，何晏突然想起昨天叶虞欢说了薛峻也要去巴黎，会不会薛峻正巧也在这架飞机上？
    何晏找了乘务长要了乘客名单，一旁的机长好奇地看着何晏，若有所思。
    无巧不成书，名单上还真有薛峻的名字。何晏笑了一下，拿过自己的本子写了几个字，撕下，交给乘务长，让乘务长给这位商务舱的乘客。乘务长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接过纸条只是好奇的看了一下何晏，没说什么。
    “你的朋友？”驾驶舱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机长问何晏。
    何晏笑了笑，“不，情敌。”
    机长点了点头，对何晏竖起大拇指。
    另一边的商务舱内，薛峻接过乘务长递过来的纸条，好奇的看着她。“这是我们机长给你的。”乘务长解释。
    薛峻点了点头，打开，“见一面，下飞机半小时后机场到达出。”再看落款，何晏。何晏的中文字就是行楷，很流畅，端正中带了点飞扬。薛峻捏着这张字条大脑飞速转动，何晏找自己做什么？是关于叶虞欢？他们不是师兄妹么？他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问空姐要了杯红酒。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巴黎的天气不是很好，在下着雨，云层变得很厚。明明两个城市隔得不远，天气却天差地别。出发的时候，伦敦阳光灿烂。
    何晏做完最后的检查，待乘客都下机后又去客舱查看了一遍，做完一切他才悠悠地收拾自己的东西和自己的同事一起下机离开。他和机长请了假，拉着行李箱走去到达口。离开前机长拍了拍何晏的肩膀，还嘱咐他一定要打败他的情敌。何晏笑了笑，回答：“一定。”
    他远远就望到了薛峻，藏蓝色西装黑色皮鞋，拿着手机正打电话。看到何晏走近，他挂了电话。两个人找了机场的咖啡店坐下。
    “师兄找我什么事？”薛峻说完还用手指托了一下镜框。
    何晏笑了下，“我说过，师兄这称呼我担不起，我只有叶虞欢一个师妹。”
    薛峻虽然觉得尴尬，可是当他看到何晏脖子上的吻痕时，心里还讥讽了一下，啧啧，风流机长，还真不检点。
    何晏看到薛峻的眼睛盯着他的脖子看，很有默契的，他也在心里讥讽了一下，你要是知道这些是谁咬的还指不定是什么心情呢。似乎还带了点小骄傲。
    “大家时间都很宝贵，我们开门见山吧薛峻。”何晏喝了一口咖啡，“和叶虞欢分手吧。”
    薛峻压根没料到何晏会和他说这个。看着对面一身制服的男人，他竟然有点看不透了。这个男人怎么看都是英俊的，特别是那双眼睛，奕奕有神。
    “你是以什么身份？”
    “现在我是叶虞欢的师兄。”
    “现在？”
    “对，现在。”
    薛峻觉得自己在商场上的那套用在何晏身体完全没用，想套话，结果何晏滴水不进。“那以后呢？”
    “那就等以后再说。”
    “为什么你要让我们分手？欢欢知不知道？”
    何晏继续喝着咖啡，“叶虞欢不知道我找你，说实话，我也是碰运气看你会不会在我的飞机上。既然在，那就谈谈。让你们分手是因为你们不会有结果。你心里的盘算我也能猜到一点。薛峻，既然没结果的事，就别耗着了。再说叶虞欢不也提分手了么？”
    薛峻抠着手里的咖啡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乱如麻。一向镇定自若的他乱了阵脚。还没开口，就听何晏继续说下去，“如果叶虞欢知道你是谁，我敢保证她肯定不会再和你在一起一秒钟！”
    “什么意思？”薛峻抬头看着何晏，语气中带着紧张。
    “我想你一定不会忘记廖渱廖老师吧？”
    薛峻的手一抖，皱起眉看着何晏。
    “我母亲。”
    怎么形容呢，用中国的老话说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原来世界真是够小。
    “我和你第一次见面是时候也在机场，我那时候只觉得你很眼熟，但没想起来你是当年的那两个男生中的一个。直到上次在唐人街碰到，我才突然记起来，但我不敢确定我也不信世界会这么小。可是前段时间我爸身体不好我回了一趟国，帮我爸整理书桌的时候翻到我母亲的照片。我能清晰地想起她去世那晚你也在医院，还有你那个同学，如果我没记错应该叫陈希杰，对吧薛峻。”
    薛峻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你既然知道我是叶虞欢的师兄，那你可能也知道叶虞欢和我母亲的关系，她们是师生，更像是母女，所以你说要是叶虞欢知道你是那晚的男生，她还会接受你么？”何晏又喝了口咖啡，继续，“我想那晚你也一定看到叶虞欢了，然后你现在也认出了她是不是？毕竟她的痣太显眼。”
    何晏看到薛峻不说话，笑了笑，似一只狡猾的狐狸，“那晚雨很大，我妈带叶虞欢去买蛋糕。哦你不知道吧，叶虞欢曾经最爱奶油蛋糕。买完蛋糕回去的路上，我妈看到了雨中有两个需要帮助的高中生，她让叶虞欢在路边等她。而她自己却走去马路对面想看看能不能帮上那两个孩子。我妈是老师，爱学生如自己孩子，是个热心肠的人。结果她去了就没再回来。”何晏坐直身体，食指敲了敲咖啡杯，“叶虞欢目睹了一切。整个人几近崩溃。”
    “我知道，她咬了那个司机，是我把她抱开的。她那时候几乎没了理智，所以她记不起我也正常。”
    “我爸一直对我说，不要去恨那两个学生，因为是妈妈自己的选择。她爱每一个孩子帮助他们是她最快乐的事情。所以我从来不去恨你和你的同学。但是薛峻你知不知道，叶虞欢一直在怪自己，她怪自己要吃奶油蛋糕，她觉得如果不吃这个蛋糕就不会发生这些。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至今不敢吃蛋糕，她至今不敢坐自行车后座。”
    薛峻只觉得手变得冰冷了，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我妈一直想要个女儿。直到五岁的叶虞欢来我家写字，我妈就觉得叶虞欢是上天给她的女儿，宠爱她比我这个儿子还要厉害。你知不知道叶虞欢跪在我妈墓前叫的是什么，妈妈，她叫我妈为妈妈！而她至今还困着自己，把自己当成害死妈妈的凶手！”何晏似乎也动容了，一种难受的感觉涌上心头。“所以你觉得要是叶虞欢知道你是当晚的男孩，她会接受你么？”
    薛峻看着何晏，“我不想放手。我对欢欢是真心的。我第一次见到她就认出了她，那颗红痣真是太让人印象深刻。出事那晚我看着她哭的撕心裂肺，我看她失去理智的去咬那个司机，我看她满脸是血浑身湿透，每一幕都像是刻在我脑海里。那时候发狠的小狮子摇身一变成了窈窕淑女，她吸引着我。可是她很……清冷，对什么都是淡淡的。追她，变成了我生活的重心，我想她笑，想她快乐。我母亲生日，我请了欢欢一起回去，我看到她一身旗袍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她说没收到过花，我拼了命的满巴黎的找花寄给她，只为博她一笑。只要她要，我恨不得全世界都端到她面前。”
    薛峻停了一下，喝了一口咖啡，真是苦涩。“当她答应我的一瞬间，我觉得这是我活到现在最幸福的事情。可是事实却不是如此，欢欢似乎和我亲近不起来，她总是拒绝我。可是她告诉我她是个慢热的人，她需要时间。我答应了。但是我似乎总是等不到她对我亲近。直到前几天她哥哥来伦敦我们一起吃饭，我看到了穿着红色长裙的欢欢，我看到她会对着自己大哥撒娇会粘着大哥。我才知道，欢欢她不是不会穿鲜艳的衣服不是不会撒娇，只是不对着我而已。比起一个处处礼貌疏远的女朋友，我倒宁愿她会撒娇，哪怕撒泼也行。”
    何晏觉得这时候笑应该很没礼貌，可是他还是没忍住的扯了个笑，叶虞欢多矫情，她怎么可能不会撒娇？叶虞欢对着他可是样样在行啊。“那为什么不能放手？”
    “我喜欢她。”
    “你们不可能的。”何晏将杯子里最后一点咖啡喝完，放下杯子认真地看着薛峻。
    “我不会告诉她我是谁。”薛峻看着何晏，言下之意希望他也不要告诉叶虞欢。
    “不，我会告诉她！”何晏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为什么？我真心喜欢她的，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再说叶虞欢不是你的师妹么？你难道不想看到她幸福？我会对她好。”
    何晏觉得这个问题很好笑，“薛峻，你们认识多久？你爱了她多久？”
    薛峻听到问题，大脑飞速运转计算他和叶虞欢相识多久了。还没想清楚，就听到何晏对他说，“薛峻，我和叶虞欢认识将近二十年了。除了我的父亲，我再也想不起来有谁可以陪伴我二十年。还有，她的幸福交给别人我还真不放心。”说完，何晏起身，手拉着行李箱准备离开。似乎又想起什么，他就这么站在俯视着薛峻，居高临下，“哦对了，你的小心思在叶家司令面前根本无从遁形。叶家最宝贝的就是叶虞欢，凡是要利用叶虞欢的人，你能想象这个人的后果和下场的。据我所知，你父亲生前的公司运营情况很糟糕啊，薛峻，请你好自为之。”
    说完，何晏笑了一下戴上帽子，离开咖啡店。留下一个石化的薛峻。说完一切的何晏，心情舒畅到不行，他恨不得马上飞回伦敦马上去找叶虞欢。
    而薛峻这才反应过来何晏和叶虞欢是不是不单是师兄妹那么简单，再想起何晏脖子上没能被衬衫领子遮住的两个吻痕，他猜不会是叶虞欢吧？薛峻心跳加速，在这之前他还是信心满满，叶虞欢简直就像他的盘中餐，可是就这么一会，全盘计划全打乱了。而那个罪魁祸首就是何晏！薛峻起身拉着行李离开机场，杯子里还有半杯没喝的咖啡。他想他要重新盘算一下他的局了，叶虞欢是他的，叶家以后也会是他的。何晏说的没错，父亲的公司面临破产，意味着他和母亲的收入来源只剩下他的工作，意味着他父亲留下的那栋别墅将变成抵押物，他的母亲将不得不搬离。不，这不是他的结局，他还有叶虞欢这棵大树。
    而另一边的伦敦阳光明媚。下午，叶虞欢和霍青青拿了书找了家路边的咖啡馆，时而看着车辆行人来来往往，时而翻翻手中的书，惬意到不行。
    “还有两天又要上课了。”霍青青感叹。“欢欢，有没有想过硕士学位读完接下来要干嘛？”
    “我？我没想过。估计要回国了吧。”
    “回国？那你让何晏怎么办？让他一个人在伦敦呆着啊？”
    “他在哪跟我有什么关系？”
    霍青青给了她一个白眼，“嘴硬。”
    “硕士读完，签证就到期了，想留也不行，那就回去吧。你呢？”
    “我啊，看邢峰。我们毕业，他刚好也本科毕业。如果他决定留下来读硕士，那我就留下来，随便找个工作也好或者继续读书也好。如果他不留，那我也回国了，老娘又不差钱。”霍青青放下手中的书，“欢欢，你知道嘛，我以为父母离婚会让我恐惧婚姻。可是现在觉得这想法完全多余，我听到邢峰说着我们的未来，我竟然充满了期待。”
    叶虞欢伸出手拉住霍青青的手，“青青，这样真好。看到你终于可以定下来，我也觉得开心极了。”
    每个人都追求这自己的避风港，每个人都向往幸福，只要不放弃，只要愿意等待，属于自己那个人总会出现的。说不定那个人会和自己有很大距离，身高，身材，年龄，家世，工作，文化水平等等等等，但是遇到了对的人，这些都会变成浮云。所以每一个认真生活的人，每一个积极勇敢的人，肯定能等来自己幸福。
    不多久叶虞欢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她看到屏幕上的一串数字，笑着点了接听键，“师兄。”
    “嗯。我刚到伦敦，一起吃晚饭？”
    “好啊，你来找我。我和青青在我们公寓外的咖啡馆，这家咖啡店叫Bring me to you。”
    何晏笑了下，拉着行李箱脚步不自觉地加快。“好，等我。让我来bring you to me。”
    夕阳西下，岁月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