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平浪静的时候

77 狂妄自大的男人


蔡新星快要迟到了,嘴上叼着肉包子站在门口等蔡明星。蔡明星从江水的房间里出来,看见弟弟还在等她,急匆匆催促他,叫他先走。
    门合上了,蔡新星走了。周一上午有小测验,他还得花点时间复习一下。
    蔡明星其实很想跟着弟弟一起走,但没办法。她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男人,大喇喇躺着,宿醉让他看起来脸色很差。昨晚,也可能是凌晨,他走错了房子,不知道怎么就回到这里来了。
    好歹是受他恩惠,怎么好意思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
    蔡明星打了盆温水,用半湿的毛巾擦他的脸,他难受地唔唔两声,毛巾一挪开,又没动静了。依旧紧合着眼,眉心微微皱着,好像在做梦,应该不是什么美梦。因为他的睡颜看起来并不是很舒心的样子。
    照顾醉酒的男人,其实蔡明星是得心应手的。以前在会所上班的时候,这样的情况数都数不清。有时候她都要搞不清楚这群男人到底是来寻欢的还是来买醉的。
    不过像江水这样,醉了安安静静躺着的,板着指头数的过来。
    好多男人是耍酒疯的,一两次吓得她近身都不敢,后来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不过这种事情,她还是生理厌恶的。哪个女孩子会喜欢被陌生男人带着酒臭亲一身或者吐一身?
    江水和他们比,真是好太多了。
    按照蔡新星的意思,这男人搞不好是喜欢她,不然怎么会对他姐俩这么好。就好像他自己,暗恋班上的一女生,就会把数学题给她抄,也不声张。
    蔡明星笑说你这是小打小闹。蔡新星立马不服气了,就算他是小打小闹好了,那江水给他好几百的零花钱,晚上为了给他买只烤鸭,还排一个多小时的队,这总不是小打小闹了吧。
    要不是喜欢她,凭什么爱屋及乌,对她弟弟也这么好啊?
    所以蔡新星一口咬定,江水就是喜欢他姐。
    蔡明星什么也没说,红着脸盯着江水看。既然喜欢她,为什么不碰她呢?她那么主动过,还不是凶巴巴把她唬怕了。
    神思飘远的功夫,江水悠悠转醒。一睁眼,看见蔡明星蹲在他床边,还有点迷糊,搞不清怎么回事。
    蔡明星说:“昨天晚上是不是和云姐他们喝酒来着?”
    他皱眉思考一下,想明白怎么回事了。手掌捂到额头上,难受地转了转身子。
    “饿不饿?我给你熬粥了。”
    “今天是周几?”
    “周一。”
    “哦。”
    过了一会儿,蔡明星又问:“饿不饿?”
    江水坐起来,看了看时钟,再把视线落在蔡明星上:“你怎么还不去上学。”
    她瘪着嘴嘀咕:“都已经迟到了。”
    江水看着她好像有委屈的样子,哭笑不得地说:“你以后别管我就成。”
    她说:“我管你了还落不到好啦?要不是担心你,我才不留下来嘞!”
    “好好好,谢谢你。”
    又瘪着嘴:“这么不情愿。”
    这回江水真没辙了,“那要怎么样?我送你去学校?”
    “不用了,你那台车太大声了,我怕影响不好。”
    “哦,那你要我怎样。”
    蔡明星舔舔嘴唇,不知怎么的,竟然脱口而出:“你把那块象牙送给我吧,那块千手观音的。”
    江水愣了一下,蔡明星的心怦怦直跳,莫名其妙的紧张。
    “不是和你说了,那块送我爱人的。”
    她不知哪儿借来的豹子胆,说:“你这不是还没送出去嘛。”
    那块象牙放在他口袋里,衣服放洗衣机之前,蔡明星整理出来的。后来好一段时间,江水都没过来,她差点以为他不要这象牙了。
    象牙她一直好好保存着,这时候取出来给他看。他自然而然地接过去,揣回裤兜里。瞥眼见蔡明星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你看什么。”
    她咽口水,直接用眼神代替语言。
    江水看也不看她,从床上起来,伸个懒腰:“别想了,那时候问过你,你自己不要的。”
    “那我现在又想要了。”
    “我现在不想给了。”
    “因为你爱人喜欢?”
    他耸耸肩,“不知道。我从没看她戴过象牙。”
    “我也没戴过。”
    “因为你买不起。”
    “她买得起?”
    “她买得起。”
    忽然间,江水有点烦躁,那块象牙贴着腿跟,有点炙热有点烫腿。他从没送过杨梅什么,因为他知道她不缺什么东西,他买得起的,她应该都有,他买不起的,或许她也有。
    再把象牙掏出来,莲花上的千手观音恬静地打坐。
    江水胡乱地把象牙塞给蔡明星,“给你了。”
    中午,红头发到江水的公寓里,新家具已经换上,他尝试着在软沙发上坐了几下,“挑的都是最好的,用着还舒服吧?”
    “喝点什么?”江水走过去想沏茶。
    红头发马上抬起屁股,“我自己来我自己来,水哥你过来坐。”
    他给自己沏了杯茶,又给江水沏了杯,“水哥,找我过来什么事儿啊?”
    江水递给他一沓钱。没过两天,红头发带着那沓钱站在机场等着。江水叫他来接杨梅,接个女人还郑重其事地把人叫过去耳提面命地叮嘱一番,这女人太重要了,他一点儿也不敢马虎。很早就到了机场,宁可多等几小时,也不要错过了。
    可最后他还是错过了,在机场跑来跑去的,急得跟什么似的。
    后来没办法,只好给江水打电话,主动承认错误或许还有点儿转机。
    哪知道江水在电话里说:“她不来了。”
    红头发五雷轰顶似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了。好歹告诉他一声啊,让他白等了那么久,都快急死了。这话他当然不敢说,只自己腹诽。
    实际上,江水也没心情和红头发说这事。他也是不久前刚知道的。他在超市买年货,两种礼包,不知道该选哪种,于是给杨梅打电话,电话里,杨梅告诉他,她没法儿过来和他一起过年了。
    江水问:“怎么回事?”
    杨梅答:“我这边有点事。”
    他问什么事,杨梅没回答。计划被打乱以及希望落空的感觉让他忽然有点气愤:“你别任性好不好。”
    “没有。”
    电话断了。
    为这事,江水不高兴了好几天。李云看出来,开玩笑说:“大爷,谁欠你钱了?”
    他没搭理她,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李云弓下腰,手搭在他车窗上,“不会影响你速度吧?”
    他简短道:“不会。”
    “那行。”抬眼往不知名的方向看了看,“姓刘的身上好多油水,他只做房地产?嘁,反正我是不信的。既然他赌你赢,你就赢给他看,让姓黄的后悔放弃你。懂么?”
    话音一落,离弦之箭飞射而出。疾风鼓动李云的衣裤,她眨一眨眼,宛如看见一阵迷幻的烟。她真留恋这种感觉,又心潮澎湃又战栗万分。
    如果那是一支毒,她就是瘾君子。她已经上瘾了。
    全是北漂异乡人,过年的时候,李云一伙人就聚在一起。在城郊处,李云租了一栋别墅,为期一天,夜里一伙人吃火锅,在院落里架了烧烤架,还专门杀了一只羊,从下午开始烤,直到现在,四个多小时,香味早就引人垂涎了。
    肉、酒、烟、音乐、火光。
    男人、女人。
    完全是不同于过年气氛的另一种盛宴,他们都是正当年华的年轻人,追求及时的乐趣。
    红头发看中一个金发妞,大冷天穿豹纹吊带和黑色皮短裤。他以为她穿的是肉色厚打底裤,过去摸了一把才知道,她是裸腿穿的。
    “你不怕冷啊?”红头发一边说,眼睛一边往领口里瞅。
    金发妞把遮在胸口的头发捋到脑后去,一把勾住红头发脖子,嘻嘻笑着:“搂着你就不冷啦!”
    才几句话功夫,两个人互相搂着,蹒跚又招摇地上楼里去。二楼全是卧室,哪一间都一样,任君挑选。
    别墅装修的辉煌华丽,隔音却并不很好。但年轻人放得开,叫得很大声。隔壁江水从床走到阳台,有了呼啸的雪声,女人的声音依旧清晰在耳。
    他笑一笑,把高脚杯里剩下的红酒全倒入口中。
    不知何时李云走进来,也捧着一杯酒,一路走一路品。没错,是品。她说:“你这样喝,根本尝不出酒的美味。”
    江水望她一眼,“那该怎么喝?”
    李云侧靠在阳台栏杆上,另一只手晃荡着酒杯,鲜红的液体在透明杯壁荡漾着,挂下红酒的泪。她鼻子凑过去,嗅一口,嘴巴贴上去,轻轻地抿。
    江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学着她的样子品酒。但他没李云那么好的耐心,开始还装模作样地小口抿,到后来一口就闷了。
    咽下去后,对李云说:“丁点丁点喝没味道。”
    李云才不管他,只是笑笑:“随便你怎么喝。不过,你知道自己像什么吗?”
    “像什么。”
    “暴发户。”
    江水蛮不在意:“那又怎么样。有的人想暴发还暴发不了。”
    李云哈哈笑:“狂妄自大。不过我就是喜欢狂妄的男人,男人不狂像什么?——女人。”
    江水只一弯唇,不说多余的话。
    “在想什么?”李云问。
    “没什么。”
    看他一眼,笃定道:“在想你的小女友?”
    他侧过头来,李云愈发确定,“只可惜,远在千里之外咯。”
    两个人好久没说话,李云假装看雪景,江水就看她。半晌,不知意味地笑一笑,说:“你就这么想上我?”
    被看穿了心事,倒一点窘迫的意味都没。说到底,她还是比他多吃了几年盐和米,见多了风浪的人脸皮都堪比城墙。她还有点高兴,把这当做调情:“对,特别想上你。”
    “远水也解不了近渴,要不要考虑眼下的?”她挥了挥手里的冈本。
    他接过来,看了看外壳上的字,“这不就是床头的那盒。”
    “对,每个房间备有一盒。看,别墅的主人多么贴心!”
    江水听了又是笑,在手里把玩几下,忽然把它扔进红酒杯里。盒子浮沉几下,最后悬在某个位置。
    李云原地不动,目光却随着他远去了。过了许久,阳台上冷得只剩她和风声,她这才想起喝一口酒暖暖。
    “真是狂妄。”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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