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右无铭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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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没有格林童话
?  黎均均好几天都无精打采。刚刚回家的懒散还未消除干净,友兰催着才打起精神去吃晚饭。
  她低头数着碗里的饭粒,听到陈见的声音,“均均,你怎么没精神。”
  “可能学得有点累。”她敷衍得有点心虚,为了增强可信度,还画蛇添足:“我的一个舍友因为抑郁症休学了。”
  陈见何陈亦铭都皱了眉头。友兰替陈见添了一点饭,出言安慰,“要不出去玩几天?”
  陈亦铭就提出了回老家看看。
  “好啊。”黎均均还没有去过,对农村的印象也只停留在文字里。
  “正好我最近也想回去。”陈亦铭说到。
  “帮我看看外公外婆。”友兰的声音带了点愧意,“我总是没有你有心。”
  “我和妈都是一样的。”陈亦铭的话掺了安慰的味道,却是真正发自内心。
  “也该回去看看爸妈,这一两年院子里的木棉也该到二楼了。”陈见扶了扶眼镜,“爸退下公司,闲下来养着,树也该长得更好。”
  “是啊。”陈亦铭应道。
  九月的最后几天,正好避开了十一假期的出行高峰。
  一路上倒没出现什么情况,只是黎均均在车上熬不过这漫长的三小时,陈亦铭始终用眼角的余光注意着旁边的动静,看她张牙舞爪地虚张声势,看她关了话匣子在手机上无聊的点来点去,看她最后支撑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三个小时多了一刻钟,是他放慢车速想让她睡得安稳些。
  黎均均的眉蹙着睡得不太满足,陈亦铭用手指戳了戳她的左脸颊,正好陷进一个柔弱的酒窝。
  黎均均睁开眼,两只手拍了拍脸,好不容易把自己的脑袋弄得清醒了一点。
  “难受吗?”
  “没有。”
  黎均均觉得自己最近的睡眠质量不太好,晚上睡得晚,反而在车上睡了一整路。家里的床哪里输给这个座位了。
  她跟着陈亦铭下了车,清新的空气让她精神了许多,毛孔都舒服地呼吸着。
  到的是赵友兰父亲的老家别墅。红墙绿窗,用围墙把院子和其他人家隔开,一排木棉长得正好,还有个小小的湖,养了鲤鱼。
  进了房子,大厅里是一副字,遒劲风骨,写的是“家和万事兴”,一个大家族的家长最希望的,大概就是这个了吧。
  “回来了。”说话者是一个硬朗的六十多岁的老先生,黎均均猜大概是陈亦铭的外公赵闻。
  “嗯,”陈亦铭简单回答到,“这是均均。”
  黎均均连忙叫爷爷好。
  黎均均的身份自不用多说,老先生把目光上下打量了一遍,她却有一种皇帝的新装的错觉,仿佛被从内到外看透。
  “不错。”
  得到肯定的评价,黎均均才长舒了一口气。
  简单收拾了住下的房间,陈亦铭从隔壁来看她整理的情况,黎均均瘫在床上蠕动着不太想起来,他用半开玩笑的语调说:“黎均均,不要现在就露馅了,刚才不是还人模人样吗?”
  黎均均坐起来抖了抖毛,顺便抖擞了精神。
  吃过晚饭又是一阵寒暄,出门散步的时候夜幕已经完全落下来。
  时值饭后,村民三三两两地在树下小憩谈天论地,黎均均尝试着微笑致意,立即收到了善意的回应。
  晚风习习,微凉怡人。
  回去的时候九点多了,黎均均安顿好床洗漱完毕十点都要过完了。可能是白天睡了的缘故,平常犯困的点还隐隐透着兴奋,总想再做点什么。
  黎均均一直没有锁门的习惯,陈亦铭敲门进来,他扭了门把就推门而入。
  “有事吗?”黎均均把脚放到床下的拖鞋上,准备听到合心意的话就马上穿上。
  陈亦铭拿着一个透明的瓶子晃了晃,“奶奶自己酿的果酒,要尝尝吗?”
  “要!”黎均均的眼睛里写满期待,拖着拖鞋就下了楼。
  黎均均甜甜地向保姆阿姨要来两个杯子,陈亦铭拉开阳台的门,不同于空调的冰冷,夜色的凉意带来说不出的畅快。
  一抬眼便是完整的北斗。
  “我上一次看到如此完整的星空还是军训的时候。晚上很晚睡不着觉,在阳台抬头就看见了银河,”黎均均望着夜空漫天闪烁,微微出神,“穿过了整个夜空,璀璨无比。”
  陈亦铭转回侧过的脸,缓缓地把瓶子里的酒倒入杯中,“而我在这片夜空下待了三年。”
  黎均均盯着他,深邃的瞳孔里藏着太多的故事,比往常更浓烈。
  赵友兰是陈见情投意合的联姻对象,非常难得。
  两人在大学校园相遇,然后和普通恋人一样陷入热恋,并且准备告知家里。在几乎没有预想的情况下,父母都非常满意。双方几乎是门当户对,成就了一场美满的披着真爱外衣的联姻。两人都心知肚明,却从不参与父亲间的利益交换,只知道,陈氏和赵氏的关系越来越紧密,成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陈见赵友兰打拼自己事业的时候,陈亦铭还小,只有两岁。陈业因为长子忤逆自己的意思不愿接受公司,连长孙都受了冷落。原本陈赵联姻,如果陈见身处陈氏一席之地,牟取赵氏一杯羹的成功概率无疑会大大增加。可偏偏陈见见得陈业赵闻的利益角逐,见不得自己亲手染指陈赵的勾心斗角。
  他不愿世俗化自己的婚姻,宁可每日每夜在手术台上。
  至少问心无愧。
  那时赵闻还没退下公司一线,董事长日理万机。偏偏是陈亦铭的早慧和缘分,赵董事长一眼喜欢上自己的外孙,硬是留在了身边。
  赵闻比陈业更早发现陈亦铭的聪明过人。
  陈见友兰忙得并不能照顾好儿子,倒是赵闻把交椅让给长子,一心一意含饴弄孙。
  陈亦铭的行书是他一手教的。
  孙子本来活泼好动,喜欢堆积木玩数字,一身儒雅的赵闻犹觉美中不足,便教他执一笔狼毫。
  这也使得陈亦铭识字早且多。
  更关键的是,让陈亦铭的性格在洒脱之中有所收敛,恰到好处。
  五岁时陈亦铭被陈业亲自接回去上学,临行之前陈亦铭的不舍流连欲盖弥彰。前一晚赵闻还嘱咐他男子处事不可优柔寡断,当断则断,这一刻仅仅五岁的他再怎么克制,还是昭然若揭。
  陈业再怎么是直系也不要紧,重要的是赵闻的舐犊之情牢牢记在了年幼的心上。
  陈亦铭必将是陈业最得意的接-班人,赵闻相信自己的眼光,何况他悉心培育。陈业未必是陈亦铭最重要的前辈,他从来不错付衷心。
  这恐怕是赵老先生一生之中最得意的买卖。
  长大之后的陈亦铭出色得夺目,陈业另眼相看,青睐有加。他事事得老爷子的意,但爷孙之间两辈人之间仿佛隔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总使得陈业懊悔当年一时之失。
  陈赵竞争他从未输过,这一着却被赵闻赢得彻彻底底。
  但赵闻的疼爱让亲孙子都眼红——只要是陈亦铭,他愿意拱手相让。
  他知道陈亦铭不会开口,一向不取嗟来之食。反逼得陈业器重起了自己的长孙,算是他为外孙铺的最后一条路。
  陈亦铭没有对黎均均说这么多,有些剧情太过于现实,最后的版本成了格林童话。
  她将杯子抵住下唇,掩盖嘴边的不知所措。
  她的小时候,前一半众所周知,后一半他亲身参与。陈亦铭甚至可以比她更清楚地讲述这些故事。而她第一次听到他光辉事迹意外的成长经历,好像遥不可及,又近在咫尺。可是这些都是那么地吸引她,她不敢打断,生怕遗漏了一个情节,不知不觉、听着听着喝光了一小瓶。
  陈亦铭的杯子里水平线一直在那里。
  混合着撩人的睡意,理智好像开始游离。
  黎均均舔了舔杯沿,果子的香气越发迷人,她见自己杯子里所剩无几,拿过陈亦铭手里的酒,把唇印在刚刚被喝过的地方,一口饮尽。
  陈亦铭来不及阻止这一气呵成,看着这个画面,脑海里出现了一些绮念,一帧一帧借着醉意挥之不去。一潭死水被激起了涟漪,一圈一圈荡漾开,怎么也不能轻易平静下来。
  “这里的爷爷是个很好的人。”黎均均想要认真地跟他说这句话,可是她的吐字带着酒气,把灼热的呼吸都洒在了他的脸上,又被晚风的凉意吹散,实在不具可信度。
  眼前的视野一片模糊,只有陈亦铭的样子空前清晰,黎均均没有思考为什么,一把抱住意识不清里唯一的确定,然后轻轻地把脑袋靠在他的胸前,安心地睡着了。
  大约是周围太过于静谧,陈亦铭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看了黎均均好久,目不转睛。
  还记得第一次他这个距离看她的时候,她在他怀里梨花带雨。如今她细微处的轮廓都慢慢褪去了稚气,盛着漫天繁星的眼睛被睫毛密密地盖住。
  若即若离的果酒气息,让他忽然想起了两个人都刻意淡化处理的那一个晚上。
  “陈亦铭,我好像被你宠坏了。”
  “你不会照顾我一辈子。”
  某些不可思议呼之欲出,被酒精发酵得更无可遏制。
  他把她抱进房间,放在床上。
  月光透过玻璃潜进来,遍地如霜。
  他由着自己的念头想要吻上她的唇,在落下前千万分之一秒,轻轻扬起,缓缓把晚安吻印在她的嘴角。
  仿佛这个吻不曾存在过,轻微而微妙,稍纵即逝。
  温柔得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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