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谶说(意难平)

第9章


你明明知道我看不见还耍我!”
  是的,因为我不是人类,只是幻象,所以我从来不照镜子,因为那里面根本不会有我的影像。就连水也不行。所以一直我都是那样的伤悲,我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和阿谶在一起。除了,除了因为某些阴差阳错,我成了他什么所谓的信仰之外。
  什么都没有了。我并非人类,我没有影子,我没有身世,我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又将要去向何方。而只有阿谶,他是我唯一的执着。
  我记得小的时候,每到夏天,阿谶总是喜欢带我到小河边去玩。那个时侯我们戏水、捉鱼,追鸟逐鹿……那个时候的我们,好不痛快,日子里全是甜腻腻的笑声。待到我们玩儿乏了,就一起躺在大树下乘凉。蓝天、白云、虫鱼、鸟兽,我是那样的怀念那时候的生活。
  可是即使是在我们最美好的时候,我在他的眼眸中,也始终看不到一个我。就象现在,他为着又捉弄了我一次而冲着我笑,可是他的眼神是那么的空洞。他看得见我,可是他的眼神中,永远没有我!这是多么的令人可悲!
  “阿谶……你说,如果我和你一样的话……该有多好……该有多好……”我在他柔和的笑声里默默低语,不动声色。
  今天,阿谶离开去温府做工后,我独自一人在家里来回踱步坐立不安。我想起昨天夜里,在那个阴森害人的破庙里,神像莫名其妙的笑容和那个使我浑身不舒服而翻来覆去逐渐浮出水面的梦。
  梦里,之前那个我帮过忙的老婆婆反复出现,她问我:“孩子,你还记得老婆子我是谁吗?孩子,你可有什么愿望需要我来帮你实现?”我这才想起当初她送我的那三颗用橘子变成的白色纽扣。如果我的猜想没有错的话,她应该就是土地婆没错了,只是她真的,可以实现我的愿望吗?
  我站在窗口看着窗外并不澄澈的天空,心生悲凉,最后还是从箱子里翻出了阿谶那件泛黄的白衫,一咬牙将上面的两颗纽扣扯了下来。是的,只有两颗了。之前阿谶还在云来医馆当小伙计的时候还兼职上山采药。
  有一次,因为那医馆的老头唤得匆忙,阿谶还来不及换下身上的白衫就被叫去山上采药了。他人年轻,身子骨硬朗,以前在岩村的时候就经常帮村子里的老张医生采药,自然是医馆里采药帮忙的一把好手。只是他当时满身泥的回来了,委屈的叫我不要怪责他。我问他这是怎么了,他说他不小心把我给他缝的的那三颗纽扣弄掉了一颗。可能是当时采药的时候没有注意,被树枝荆棘勾了去。我那时候只当它们是再普通不过的纽扣,也没在意,跟阿谶说没事,再买就可以了。这样说着却是没有再为阿谶补过扣子。因为我找遍了云城,这里根本就没有这样的白色纽扣!
  它们虽然乍一看上去跟普通的纽扣一般无二,可是它的实际尺寸却大了一般的尺寸四分之一的样子。上面雕刻着蔷薇花纹,四周有像水滴状的东西,煞是好看。起初阿谶对这个东西也并不感兴趣,只当它是一般无二的纽扣,可是后来才发现这个纽扣的精妙之处,也不由得好奇起来。
  他曾经问过我这三颗纽扣是从哪里来的,我只但笑不语,或者干脆以“保密”二字回了他。久而久之他也不问了,只是分外珍惜这件白衫,害得我老爱和这白衫争风吃醋。不知道他是因为这件白衫是我缝的而宝贝,还是因为这三颗特别的纽扣而宝贝。
  我偷偷的跑到了东城的城隍庙,那里有不少的人,烟火旺盛。我向来对此类的神灵不感兴趣,因为我本身就是一个另类。城隍庙外的那两座小房子前也站了不少的人,插了不少香火。我磨磨蹭蹭的走到土地庙前,始终有诸多疑虑。我害怕自己希望太大失望就会太大,我害怕这一切都只是神的幻觉。
  又或者,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可是此刻,那两颗蔷薇花纹的白色纽扣就紧紧的攥在我的手里,棱角割得我的手心生疼。我一个人愣头愣脑的在旁边的大树下纠结了老半天,最后终于还是牙一咬、脚一跺、心一横,就走过去,蹲下身,敲土地庙的大门。“土地婆婆……土地婆婆……你在吗?”
  正在我打算放弃之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满含笑意的苍老声音:“小姑娘,你是在找我吗?”
  我转过头时,之前送我三颗纽扣的土地婆婆就站在我先前站着的树下,笑意盈盈的看着我。我还蹲在地上愣了好半响才回过神来,起身拍拍尘土跑了过去。“土地婆婆,你还记得我吗?我啊,就是之前帮你捡橘子的那个。”
  在我的世界里,老年人的记忆力都不怎么样,所以我就正儿八经的不停地指手画脚的想让她记起我。谁知到土地婆婆只是温和的笑着,缓缓道:“我当然认识你啊,小谶。”
  我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却被她的“小谶”二字惊住。完全懵在我前面还在向她解说还认不认识我,她却已经极为熟稔的叫出了我的名字。
  “土地婆婆,你……认识我啊?你怎么会认识我呢?”想来是被我的问话逗笑了,土地婆婆乐呵呵的牵着我的手,她的手很瘦、很干,但是她总是笑着,浑身都是和蔼的气息,让我不觉想要亲近。有一点像岩村的张奶奶,她很老了,养了一只大懒猫,整天就和张奶奶躺在大藤椅上晒太阳。
  “我当然认识你了小谶,我和老头儿住在这里几百年了,就你我最为投缘。”
  “投缘?”我无法将自己帮她捡了一次橘子就被说成是投缘。
  “是啊,我家老头儿时常在外,不是去拜上仙就是去找他们喝酒,我整天在这里无聊着嘞,这么多年里只有你最为特别,还来陪婆婆说说话。”
  “那个……土地婆婆,我其实是有事要找你的。”我点明来意,但见土地婆婆好奇的看着我。
  我磕磕巴巴了半天,然后才总算下定决心咬了咬唇说:“土地婆婆,你说过拿着你送给我的纽扣来找你,你就会实现我的愿望是吗?”我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左手摊开来,那里安安静静的躺着一颗蔷薇花纹、水滴暗底的白色纽扣。还有一颗,被我小心的揣在怀里。
  那天我忐忑不安的坐在雅居小墅的房间里,对着窗子梳头,铜镜里自己隐隐约约的脸孔让我感觉很不真实。
  但是我是这样的兴奋,因为在那之前家里都没有镜子,这个还是自己偷偷去买的。
  正在我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中甜蜜蜜的笑着的时候,突然听到开门声。我一心只想着是阿谶回来了,却没有意识到他为什么会这么早就回来了。
  “大谶……”
  在我含笑转过头去时,手上还拿着他曾经给我买的木梳子。
  我以为我可以就这样转过头去撞进他深邃的眸子里。
  事情也正是这样,我撞进了他的眸子里,下一秒,却看见了在他的身后,还有一个人。
  ——温语嫣。
  我低喃一声,突然难过的放下了梳子,连眼皮都不想再抬一下。可是阿谶显然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只是一如既往的想要像从前一样不动声色的忽视掉我。他还以为他们都看不见我。
  只是不想,下一刻温语嫣却没有同他一起迈进屋子,只是站在门口羞赧的俯了俯身,柔声道:“对不起啊,阿谶,我不知道你家里还有人。我都说了只是不小心扭了一下没关系的……”
  又是扭伤了脚,她可真金贵!
  阿谶疑惑的看了看我,想说些什么,终是皱了皱眉,走到柜子前翻出了之前在云来医馆那个老头儿送给他的药水。
  “我这里刚好有治扭伤的药,你走路总是不小心,这次刚好路过这里,就顺便拿去用吧。”
  阿谶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将药瓶细心的包好递给温语嫣。温语嫣也只是淡淡的笑的花容失色,说“谢谢”。
  他们就这样轻易的无视了我,这样轻易的。
  我忍不住轻咳了一声,温语嫣才俏皮的转过脸来,对阿谶说:“阿谶,你还没有告诉我,这位姑娘是谁哦?”
  阿谶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转过头对温语嫣说话,我都看不到他的神情。
  “她是我的……”
  “妹妹,”我打断阿谶的难以启齿,“我是他的妹妹。我叫……木忘。”
  木忘木忘,终生不忘。
  阿谶面无表情的盯着我,神色复杂。旁边的温语嫣走过来拉我的手,然后扭过头冲着阿谶娇嗔道:“好啊,阿谶,原来你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妹妹,你怎么都没有跟我讲过呢?”
  我瞧见阿谶想要说些什么,却始终没有开口。我刹那万念俱灰,表情却极做镇定的说:“温姑娘,你误会了,哥哥孤身前往云城寻母,我一人留在岩村着实担忧,便在乡亲们的帮助下来到云城找到了哥哥的住处,你无须责怪他的无意隐瞒。”
  虽然我说谎话说的镇定自若,但是自己的心却犹如刀割,心酸尝遍。
  我讨厌温语嫣,从来没有像这样的讨厌。明明只有我,才可以让阿谶那样温柔的对我说话,明明只有我,才可以让他不厌其烦的陪着我。而如今,她夺去了我的所有,我还只能笑着接受。叫他违心的“哥哥”。
  “是这样啊……”温语嫣始终牵着我的手,我想甩开,但是又不好悖了阿谶的面子,所以也只得任由她牵着。
  “现在你们这里多了一个人,想必住着也不方便。不如你们都搬到温府里来吧,那里空房多,也有个照应。”温语嫣如此提议。
  “想来恐怕不妥。”阿谶有意婉言回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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