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煮酒

第五章 奇袭


《英雄煮酒》第五章_奇袭
    月明星稀。
    仙客来客栈门前,魏打更当当敲锣而来:“鸣、鸣锣通告,关好门窗——”谭逸飞青衫一袭,衣箱一只,在熊二熊三的监视下走出仙客来,魏打更见了奇道:“咦?谭老弟?这三更半夜的还出门?”
    谭逸飞不答,掏出一只怀表塞给魏打更:“老哥打更起早贪黑,这洋玩意儿想来您用得上。”放低声音,“谭教习的学堂正在兴建,烦请老哥歇工之后代我道贺一声。”
    七虎在马上高喊:“结巴,不打你的更,在这发什么呆?谭先生请上马!”谭逸飞从容上马,看不出表情,七虎打了个手势:“起队!”魏打更看着一行人远去,又不明所以地看了看手中的怀表,欣喜地揣入怀中。
    缪世章在楼上面色沉郁,看着窗外渐远的车马,直到谭逸飞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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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静的夜空,静静的群山,静静的圆月。
    山路上只听到马蹄和车轮的声音,道旁古木丛生,一行人已出了九仙镇,行至当日吴驴子出没的那座山峦。七虎提防地盯紧谭逸飞,却见谭逸飞始终气定神闲,七虎有些奇怪了:“谭先生,你把我二哥气成那样,现在走了这么远,怎么反倒没话说了?”谭逸飞笑了一下,还是没说话,七虎不禁不快:“是不是只有我二哥配和你咬文嚼字,你笑我七虎子是个粗人是吗?”
    “岂敢。”谭逸飞轻声道:“七爷声高致远,莫招来山贼才是,还是慎言为妙。”
    七虎哪里在意:“怕什么?我七虎子谁敢劫?你放心,我保你平安!”谭逸飞看着直肠率真的七虎,心中竟蓦的一热,二人既搭了话,七虎便再问:“哎我就不明白了,你又有学问又有见识,就是去京城谋个差也不是难事。干啥非赖在九仙呢?留就留,干啥又非得做酒坊呢?窑坊、砖坊啥不好做。”忽然两侧林中几只山鹊惊飞,他仰头去看,心中刚生警觉,谭逸飞的话又将他的注意力拉了过去。
    “酒坊,一则是家父遗命,谭某为此遍寻名师终于学有所成,七爷对大队长尚忠义不二,何况生身父母的养育大恩呢?”七虎听了若有所悟,只听谭逸飞接道:“二则嘛,做生意贵个稀字,九仙镇没有酒坊就是个绝好的时机,外镇酒进镇要加上五分运税,而我却会让利五分,这一来一去就是十分利,这不是对全镇父老都有好处吗?”
    “对呀!”
    “三则,水乃酒之血,九宫湖水是酿酒的上佳源泉,等咱的酒坊出了酒,也给九仙镇添了一道本地特产不是吗?”
    “说的是呀!”七虎越听越对:“听说原先咱九仙镇就是以酒闻名,现在倒好,全是外来酒,真丢面子!谭先生,你的生意经说的都对,但既然大哥二哥容不下你,我也只有奉命行事啦。”
    谭逸飞不在意地一笑:“无妨,要不是七爷问起来,个中苦涩我也不会说。七爷夜黑而行,不会专为赶我出镇吧?”
    七虎一怔道:“你不都看到了,我在护商嘛。谭先生,你这么聪明,猜不猜得出这是什么货?”
    “黑货。”谭逸飞说得轻轻淡淡,七虎却听得立时心惊:“你怎么知道?”
    “黑夜押货不是黑货嘛,哈哈……”
    七虎哭笑不得:“都说秀才矫情,这话一点儿都不错!”
    谭逸飞笑道:“玩笑一句莫怪莫怪,不过,这黑夜赶路七爷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吗?”
    七虎豪气笑道:“怕啥,这条路我走了几百上千趟,闭着眼都走个来回。”话音尚未落,“啪啪啪啪”密集地枪声平空响起,山鸟惊飞!从两边的山上刷刷刷滑下石子泥土,马儿惊嘶,扬蹄四散,山防兵丁们控制不住,掉下马来。七虎打马急转,冲天鸣枪,“都稳住!都给我稳住!”
    抬眼望去,两侧坡上黑压压的林叶间人马影动,支支枪口瞄准了七虎车队,形成夹击之势。松动的泥土继续滚下来,发出“刷刷”声。七虎有些紧张:“在下九仙镇七虎,山防宋大队长的手下,请教兄弟们的名号……”没人回答,只听猛烈的枪声已在山谷里炸响。
    枪声,马啸声,人叫声混在一起,七虎的马队瞬时被打乱。他控制不住局面,只能往道旁闪,“砰砰”几声乱枪打中七虎的腿,他一下摔倒在地,滚到一块大石后面大叫:“在下七虎。请报名号!”回答他的只有人影绰绰,枪声阵阵。“啪”的又一枪击中七虎,他大叫一声滚到草丛中,枪声更加猛烈。七虎的手下们慢无目的地放枪回击了几下,都逃散而去,山腰上的枪支喷着火舌,受惊的马狂奔着跑向远处,七虎想抬头观察,子弹打在草丛中,压得他抬不起头。
    如此半个时辰,枪声才渐渐稀少,明月下,山谷中又渐复平静。七虎想动一动身,伤口的巨痛使他不由大叫,旁边的一只手急速捂住他嘴,一人趴到七虎的身上,将他压倒丛中,并举手示意“嘘——”七虎睁大眼睛,惊异地看清面前正是谭逸飞,渐渐不再挣扎。
    此时山路上传来齐唰唰的军靴声,令人心惊的军靴声!只听到有士兵道:“报告!这里有两车黑货!
    一个云南口音的军官道:“拉走!清理现场,不留活口!”
    “是!”
    一阵车轮声响,七虎暗道不妙,两车烟土定然被这帮军匪劫去了。不及思索,草丛中突然传来枪拨草声和零星的枪响,显然一些人正在检查留没留活口。
    “那个领头的刚才说的什么镇!”
    “九仙镇!”
    “好,兄弟们,休整三日,占领九仙镇,扫他全镇的黑货!”
    “是!”
    七虎的心强烈地跳起来,从未有过的恐惧涌上心头。这百里山路他趟了十年,吴驴子都被他打得不敢冒一下头。今夜是什么队伍这么厉害,如此多人马偷袭竟然没有一点声息,显然训练有素,莫不是兵患到了本地了吗?果真如此,山防真是遇到了劲敌,他们说是三日后攻打九仙,但若只隔一日便去偷袭怎么办?大哥二哥对此一无所知,只盼熊二熊三刚才逃了出去,赶快回镇吱会一声才好。
    谭逸飞一动不动地趴在他身上,两人的位置在山坡偏下,夜色中不容易被发现。零散的枪声近在耳边,七虎的心几乎跳了出来,“砰砰”响了几声后,又向别处寻去。七虎松了一口气,只觉头晕得厉害,渐渐的一切越来越模糊,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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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雾蒙蒙的街道,早起的小店点燃的炉火在屋檐下隐约闪烁。
    魏打更收了锣:“得嘞!又一天!”一摸口袋掏出那只怀表,又心爱地瞅了半天,受人之托自然忠人之事,本不经过谭稚谦住处,现下他绕个大远也必去替谭逸飞将话带到。刚拐到学堂所在的巷子,几个衣衫带血的人一瘸一拐跑了过去,熊二熊三也在其中。魏打更吓了一跳,“杀,杀,杀……”
    钱老板从茶馆出来:“杀什么杀?结巴,看戏看傻了吧?”
    “杀人啦!”魏打更的惊叫令钱老板和路人哈哈大笑,魏打更却怀着紧张和看热闹并存的心情,返身追在熊二熊三后面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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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赶走了谭逸飞,缪世章的办公室亮了一夜的灯,他从未如此不放心过,按说吴驴子被灭一路更加安全,又只有两辆大车极为轻便,但缪世章就是一夜未眠,难道是因为其中有个谭逸飞吗?他被赶出镇了还会起什么风浪不成?缪世章尚自忧心,又立即被进来的熊二熊三吓了一跳,眼前的两人衣发焦黄,挂彩的地方还流着血迹,慌乱地向他禀报了遇劫的遭遇。
    缪世章紧张问道:“谁走的风声?有没有看清劫货的是谁?”
    “没有啊。掌柜的您是没看见,‘啪啪啪啪’漫山都是枪子呀,还没来得及想明白,那火龙照着身上追呀,少跑半步,这条命就回不来了。”熊二心慌慌道。
    缪世章一惊:“这么多武器?”
    熊三使劲儿点头:“半点不敢扯谎,那枪多的咱三个山防大队都比不过。”
    缪世章突问:“虎子呢?”
    “怎么?七哥还没回来吗?”熊二熊三心提到了嗓子。
    缪世章大惊,强稳心神:“你们先去找安郎中包扎,就说是操练的时候枪走了火,别的不要多说!”待两人匆匆告退,缪世章翻出了些药棉,也急急出了客栈大门,刚想拦一辆包车,就见七虎的马从街上跑来,仿佛是来回报主人遇险的消息,缪世章更惊,上前拽住缰绳,上马而去。
    魏打更喘着赶到,惊见缪世章已骑马奔远:“缪、缪、缪……”
    “妙妙妙,妙什么妙,结巴,还没醒呢?”童铁匠吃着根油条经过。
    魏打更惊诈道:“你知道啥,出大事啦!哎哟,我先去找趟谭教习,等回来再和你们说。”说着便跑远,童铁匠和路人均看着他的背影哈哈大笑,不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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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本是一座城隍庙,大乱后宋府在九宫山建了座更大的,此地便渐渐荒废,缪世章便将新学堂改建在此,宗英这才高兴。只见工匠们开始修缮,小工们粉刷着外墙,谭稚谦里里外外地忙着:“这是尊师孔圣人像,请千万小心轻放……”
    “这地怎么样,不比那废地好一百倍呀!”宋宗英当院下马。
    谭稚谦迎出:“大小姐来了。”
    宋宗英将一大包东西塞给谭稚谦:“新学堂新气象,给你做的新衣裳!”
    谭稚谦一惊:“这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有什么不可?你还总穿着这身旧袍子教课啊,再穿都成叫花子了。”
    “言过了言过了……还请大小姐收回,稚谦心领就是。”
    两人推来推去,谭稚谦的手碰到了宋宗英的手指,两人都脸一红,怔住。只见魏打更急慌慌地赶来:“缪、缪、缪……”
    谭稚谦听了更窘:“魏大哥取笑了。”
    “缪、缪、缪……”魏打更越急越说不出来。
    “妙什么妙,你还没完了。”宋宗英愠道:“我做学生的送先生一件贺礼不可以啊?”
    魏打更终于说出后半句:“我是说,缪、缪爷,骑了七爷的马出镇了。”突然他脸色一白大叫,“妈呀!七爷的马!”
    宋宗英一惊:“魏结巴,发疟子呐!”
    “不是,七爷昨、昨天夜里和谭老弟出镇到现在都没见个人影,怎么反、反倒是马回来了?
    谭稚谦心中颇憾:“逸飞兄前几天便有离镇之意,竟然走得这样悄无声响吗?稚谦理应拜别才是。”
    “哪有工夫拜别呀,走得特急,就和我交待替他给你学堂道个喜吧都没能说上两句。哎我魏、魏大胆应承的事可是办到了啊,特意绕个大弯来你这儿呢,要不也不能看到这吓人的事啦。”说到此魏打更又是一惊,“不好,真出事了!”
    宋宗英心嗵地一跳:“别来这一惊一乍的!到底什么事啊?你刚才说七虎子的马怎么着啦?”
    “天刚亮我就看、看见熊二熊三他们一身是血的打东边过来,他俩昨晚和七爷一块出的镇,他们都、都回来了,七爷呢?缪爷八成是找七爷去了?”
    “什么呀就一身是血?一会七虎子一会缪世章的,乱七八糟!结巴,昨晚见鬼了,跟这胡编!”
    “胡编就让我变、变成蟹子给你煮——着吃,不信你去问熊二熊三他们,我看见他们进了安郎中的医馆了,那、那血了呼啦的真吓死个人呐!”
    宋宗英有点着急:“不是山防真出事了吧!”她慌忙跃马而去,谭稚谦想叫又没叫出口。不一时到了安氏医馆,只见包扎了纱布的熊二能三刚从里面出来,宋宗英立刻一脸严肃挡住他们。
    熊二一惊:“大、大小姐?”
    宋宗英道:“怎么变成魏结巴了,说!昨夜里和七虎子出镇,出什么事了?”
    熊二忙掩示道:“没,没什么事,就是,哦,车翻到沟里摔了,七哥让我们先回来治治伤……”
    “哦,是是是……大小姐,这护商哪有没挂过彩的呢,您甭担心,我们先走了啊。”两人正想溜走,就听身后“啪!”地一声清脆马鞭响起。
    “胡说!翻车翻到火堆里了,头发都翻没了?你们不把我放在眼里是不是?你们眼里只有我哥是不是?”宋宗英瞪起杏眼。
    “不不不不,绝对不是……”
    “大小姐,您高抬贵手,千万别告诉大队长呀,求求您了。”
    “三儿!”熊二制止不及。
    宋宗英又“啪”地甩了一下马鞭:“还不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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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山间空气清新,草香传来,小鸟啾啾叫着。
    草丛中保持着一上一下的两人,一滴红色的液体流到七虎脸上,接着又是一滴。七虎缓缓睁开眼,看到晕在他身上的谭逸飞,英俊的面容煞白。再一看,子弹从后射入直穿谭逸飞左肩,血不停地滴下来,滴在七虎的脸上。七虎大惊,继而是深深地感动,虎目中满是泪水,他忍着满身疼痛尽量小心地将谭逸飞平躺在草丛上,撕下自己的衣服给谭逸飞包扎。“哧——”的扯布声惊动了谭逸飞,他虚弱地睁开眼:“七爷……”
    七虎大喜:“谭先生谭先生,你醒了,醒了就好!”
    “七爷,你,还好吧?”
    七虎的泪夺眶而出:“我没事我没事,谭先生,你,你为了救我,挨了一枪都一动不动,你……”
    谭逸飞淡淡一笑:“没事就好,出门在外,本该互相关照的。”
    “谭先生,我带你回镇上,我请最好的朗中给你治,我,我……”看着谭逸飞越来越苍白的脸,七虎说不下去了。
    谭逸飞轻轻摇头:“大队长是容不下我的,七爷,谭某怕是,怕是……我有一事相求。”
    七虎忙道:“你说你说。”
    谭逸飞艰难地指了指衣襟,七虎赶快去摸,是一封血浸的家书和一本酿酒笔记。只见家书上苍劲字体:
    “逸飞吾儿,为父于病榻前著此嘱,自知将至大限,故此信非比往常,字字殷殷,飞儿定要切切思存。我谭门酿酒史延百余年矣,至太平之乱,天下土崩,我谭门酒业自此连遭重创,至为父已难支持,为父虽一生为此奔波,无奈力尽于此,惭愧终生。唯寄望吾儿重振家业,复我谭门佳酿。此途艰难,勿空谈而不顾实,勿兴不急之务弃固有之术,儿定切记,使我谭门酒业重见天日,果真如此,爹娘九泉得安矣。是所至嘱。_父_笔_乙丑年四月初八”
    七虎虽认字不多,也知此信极为重要,越看手越抖:“这是,这是老爷子的……”
    谭逸飞点点头:“这是家父临终遗命和我平生所学,谭某在九仙镇无亲无友,七爷今后要是遇到酒行同业,还望把这个交给人家,或许会有些微用途,也可了慰我平生之愿……”
    七虎早已是泪流满面,只一个劲拼命摇头:“你不会有事的,谭先生,我一定带你回镇,谭先生,谭先生!”
    谭逸飞的声音越来越轻:“异乡异客一寒衾,孤烟从此隔音尘……”头一歪,诗已断。七虎大叫一声,号啕大哭,哭声响彻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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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缪世章打马急驰,几次险些从马上摔下,前方仿佛传来哭嚎,他紧张地握住缰绳,一堆山石阻住去路,道上是昨夜的狼籍,弹壳四散。缪世章下马,警觉地四下寻找着:“虎子!虎子!”哭嚎声却不再听到,四下一片寂静,嶙峋的山岩上阵阵山风吹过,显得越发瘆人。
    突然草丛中传来簌簌声,缪世章俯身躲到一株树后,只听粗重的喘气声越来越近,一人艰难爬行的声音。缪世章眼睛一亮,赶快跑上前去拉:“虎子!虎子!”
    疲惫的七虎闻声一震:“二哥!”
    “别说话,先上来。”缪世章拼命拉七虎上来,却大惊几乎松手,顺着七虎的腰带看下去,腰带另一端紧紧拴着一个人的双手,那个昏迷不醒的人竟是谭逸飞,昨夜只道此生都不会再见,此人怎会如此阴魂不散!
    七虎坐定后大口地喘着粗气,缪世章给他包扎着。:“虎子,你拖着他从下面一直爬到这儿?你不要命了?自己只剩下一口气,还管他!”
    七虎满目感动:“二哥,不是我救他,是谭先生救了我……救了我……”
    缪世章诧道:“他救你?他一个公子哥救你?”
    “是!我们一到这儿就中埋伏了,满山的枪炮,满山的人影,动作齐齐的,听他们说话就象军队。”说到此,七虎突然紧张地揪住缪世章:“快,赶快回去找大哥,那帮匪兵说,说要占领九仙……”
    “占领九仙?为何?”
    “为了货,咱的货被他们抓在手上啦,他们以为镇上有的是黑货。哎呀二哥你别问了,快带谭先生回镇上治伤去,让大哥快去侯府搬兵,那些兵匪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呀!”
    缪世章诧异:“你让我带谭逸飞回镇?”
    七虎满是焦急:“是啊,一匹马只能驼俩人啊,你们快走,我顶的住。”缪世章却不说话,将七虎的腰带解开丢在一边,腰带离开七虎的身体,谭逸飞不由向坡下滑去。七虎大惊,一把抓住腰带,“二哥,你干什么?”
    “我只救我兄弟!”
    “不行,你别管我,一定要救谭先生,他舍了命救的我呀!”
    缪世章不再多说,想从七虎手中夺过腰带,七虎死死抓住不松手,缪世章干脆抽出七虎腰中匕首“唰”地一斩,腰带割断,谭逸飞滑向坡下!七虎见此痛呼:“谭先生——”悲痛的呼喊回响山谷。
    只听一阵蹄声奔近,一条红影飞驰下马,跃向坡下及时抓住了系谭逸飞的腰带。七虎大喜:“大小姐!大小姐!你站着别动,我去帮你!”
    缪世章忙拼命拉住他:“虎子,你不要命了!”
    就见熊二熊三飞马过来,见到七虎大喜:“七哥!你没事儿吧,可急死我们了!”
    七虎急道:“先别说这个,你们快去帮大小姐救谭先生,快去!”
    宋宗英将腰带背在肩上拖谭逸飞上坡,熊二熊三在旁手忙脚乱地相助:“大小姐,让我们来吧,这哪儿是您干的事啊。”
    宋宗英怒喝:“都给我起开!”她将不省人事的谭逸飞搭到马上,自己飞身上马将他靠稳在胸前,“啪”跃马扬鞭而去。众人面面相觑,随后上马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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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的晨光洒在小街上,小街开始热闹起来,卖早点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钱记茶馆已坐满了人,钱老板热情地招呼着,一抬头见三个汉子立在门口,显得风尘仆仆。钱老板忙上前招呼:“哟,客官是外乡来的吧,请进请进,我这钱记啥吃食都有,保您满意。”
    一名汉子道:“老板,随便来点什么都成,要快!”
    “好嘞!现成的包子这就给你端来。”钱老板请进三位,说话间,伙计已将一大笼包子摆上桌,汉子们狼吞虎咽起来。钱老板不由笑道:“慢点慢点三位,包子管够。看这样三位这是有急事啊?”
    “能不急吗?再不急就没命了。”此话一出,吃客们都惊讶地看过来,汉子瞪着眼:“看什么?以为我们犯了命案不成?”
    钱老板忙小心道:“不敢不敢,再给您上三碗粥?”
    那汉子“哼!”了一声,却见周围的人们都不吃了,越发惊疑地看着他们,旁边的汉子劝道:“嗨,哥,既然碰到了,就告诉这老板算了,也好让人家有个工夫拾掇拾掇逃命呀。”
    钱老板一惊:“怎么?客官,钱某一向和气生财,从没得罪过什么人呀。”
    那汉子忙道:“不不不,不关老板您的事。老板,如今各地都闹兵患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了,自打辛亥年那一枪把皇帝老儿打下了龙椅,这世道就没消停过。”
    “就是就是,现在国民政府要四处夺权,和地方上的大帅闹得不可开交,这原本就在各地占山头的流兵又都趁乱起来啦,到处的抢地盘呀。
    “过一镇杀一镇,都灭了十几个镇子了,鸡犬不留,那帮当兵的狠着呢!”另一汉子道。
    “我们还说往这边逃命呢,谁知昨儿夜里还是撞上了兵匪,那枪打的满山火龙啊,估摸那趟走镖的肯定是没命了。幸亏我们脚快,不然……”第三个汉子说着,掀了掀衣裳内襟,满是被溅上的血迹和枪孔,众食客大惊。
    “成了别说了,吃完赶紧走!听说这九仙镇有山防,用得着咱在这瞎操心吗?”
    “一个土山防能有几杆枪,能挡得住成百上千的营队吗?”
    “是啊,离这儿也就十几里,说杀可就杀过来了。”
    “你有完没完?看人家吃得好好的,没事也被你吓出事儿来了。”一名汉子拿起包袱大步走出茶馆,另两人赶快跟上。钱老板和吃客们均面面相觑,就见魏打更愣愣地站在门口。
    钱老板招呼着:“哎哟结巴,吃饭就进来,是不是被那仨外乡人吓着了?”
    魏打更舌头发直:“吓、吓、吓……”本来提心吊胆的人们“哗”地一下全笑了出来。魏打更见众人嘲笑,不由气道,“嗬,我说句话看是谁吓着了?告——诉你们,那、那三个外乡人说的都是真的!我亲眼瞧见的!”话音刚落,刚缓过点神儿的人们又都陷入恐慌中,全被吸引到桌前,魏打更更是越发夸张道,“天刚亮,就见那熊二熊三丢了魂似的跑回镇,衣服上都是枪、枪、枪眼,那血流的,头发眉毛全烧成个秃蛋,你们想啊,七、七爷那是什么身手,这回愣是没回来,就让那马回来报信了,连缪爷和大小姐都去了……”
    刘二豹一脚进门,一听来了兴趣:“哦?七虎子竟然也有失蹄的时候,那到真要去瞧瞧。”
    “哟,刘团总大驾光临,快请坐快请坐,柱子,快给刘团总上包子,快!”钱老板将包子亲自端上前,刘二豹却将笼屉一推,兴灾乐祸地招呼手下上马而去:“回来再吃!咱先看看七爷的威风去!”
    魏打更“呸”了一声:“什么东西,早晚被人煮了!”
    钱老板心慌地再问:“结巴,你说的都是真的,真有这么吓人?”
    “你们爱信不信,不——信啊,等着和、和谈家一样吧……”谈家二字更令食客胆颤,“咣啷”有人竟将碗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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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田升商行内,柴日双正眯眼看着手中的罂粟苗。账房敲门进来:“老板,货没到。”
    “没到?”柴日双眉毛一挑:‘你是怎么交待下去的?”
    “派去的人刚回来,说是昨夜九仙镇外响了一夜枪,路也被封了,不知出了什么事。”
    柴日双想了想:“备车!”
    “您要去哪儿?”
    柴日双冷笑:“哼,亲自去找宋宗祥提货!否则夜长梦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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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匹马奔驰着从东门进了九仙镇,一前三后,众人纷纷闪开。只见宋宗英抱着谭逸飞一骑当先,昏迷的谭逸飞完全靠在了宋宗英怀中。众人见了均是目瞪口呆,悄声议论开来。
    “看,宋大小姐抱着个男人,嗬,这大白天的可真羞死个人。”
    “是啊,镇上哪儿家的丫头敢这样,就是丽香楼的姐儿也没人敢大白天就这么搂在一起的。”
    “还搂得那个紧,哎!有伤风化呀有伤风化……”
    谭稚谦也很是讶然地看着宋宗英的马飞过,周围人的议论越来越听不下去,他忙替宗英澄清着:“大小姐知书识礼,此事恐是另有隐情……”正说着,三匹马又跑过,缪世章扶着满身是血的七虎,熊二熊三衣服上也满是血迹,眉发被烧得黑黄,一身狼狈。
    “哗——”镇民们大惊,慌慌然的叫嚷声四起。
    “真让魏结巴说中了,山防遇上兵匪啦!”
    “连七爷都被打成个血窟窿,咱们还有命活吗?”
    街上乱成一锅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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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府门,宋宗英却不下马,而是直接打马进了跨院,一路急急道:“小生子,快去请安大夫,快去快去!”
    缪世章扶着七虎进府,就见跨院客房前,宋宗英正要去背谭逸飞下马,缪世章忙道:大小姐,男女授受不亲,还是让下人来吧。”
    宋宗英正憋着一肚子气:“授受不亲?总比你居心叵测光明一百倍!”
    “大小姐何出此言?”缪世章一惊。
    “哼!”宋宗英冷笑一声:“你当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吗?你自以为学问大,镇上谁都不如你,前两年来了个谭教习,比你样貌好比你学问好,我愿意和他学怎么样?你就看着不顺眼,对谭教习老是不阴不阳的,还挑唆我哥要把他的学堂建到谈家坟地上,你安的什么心我还不知道吗?”
    缪世章一怔:“我怎会是那种嫉贤妒能的小人。”
    宋宗英索性来个竹筒倒豆子:“这且不说,现在又来了个谭先生,为人大方,学问见识更不知道比你高明多少倍,你就三番两次在人家酒坊的事上坐腊,是个姓谭的就都和你有仇啊?人家一让再让,你倒好,非要置人于死地,缪世章,你也算是个读书人,这么阴损的事你也做的出!”
    缪世章被震得身子一晃:“大小姐!您怎么能,怎么能这么中伤我!”
    谭稚谦正巧进院,见此一幕不由呆住。宋宗英见了他叫道:“谭教习,来得正好,快帮我把谭先生抬到客房去。”谭稚谦忙上前帮忙,和家丁将谭逸飞抬至客房。小生子已将安郎中请到,一并进了客房。
    七虎不由直言:“大小姐,你错怪二哥了。”
    宋宗英气道:“错怪什么?他刚才生生要把谭先生摔下山,你难道没看到吗!”对此七虎自然无话可说,宋宗英又道,“再说,谭先生好端端的走什么夜路,只有心术不正的人才干这夜黑风高的事!”
    “啪”缪世章心中似又被抽了一鞭:“我现在不必多说,日后大小姐定会明白我的苦心,我,我这都是为了宋氏一门。”
    “为了宋家?你们私卖烟土也是为了宋家?”宋宗英一声娇喝,令所有人均神色一变。
    “大小姐,这事,这事不干二哥的事……”七虎心惊。
    “哼!满口的礼义忠信,却背着我哥做这种下作事,你们就是这样对的起宋家的!”宋宗英气呼呼去了客房。
    缪世章站立不住,一手扶在了墙上,眼睛直直的,呆立一阵,喘息越来越粗重,终于站立不住,一跤跪在了墙边。
    七虎急得大叫:“二哥!”
    缪世章悲呼:“苍天可鉴,我缪世章对宋氏若有二心,就叫谈家那把火也烧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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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道进入山间,两侧怪石高耸,密林葱郁。
    刘二豹一心要看七虎的笑话,带了几个人驰来,却不知早已和七虎一行错过了岔路,七虎早已被救回镇上,刘二豹却还在深山中转悠。忽听林中“呯”的一声枪响,众人不由勒马四望,刘二豹四下警觉问:“哪儿来的枪?”
    小队长道:“团总,咱们走了这么远也没看见山防的人,要不咱回吧。”
    “胡说!”刘二豹不干:“我就是要看看他七虎子被打成个什么熊样,哼,他也有今天!”
    小队长分析道:“昨天刚出了兵匪他们还能走这条路吗?别是转小路回去和咱岔开了吧?”刘二豹听了有些犹豫,就见一队人马冲下山,“砰砰”迎头就是几枪,他立时大惊,“妈呀”一声回马就逃,团丁忙跟着逃蹿。
    “轰轰”大队人马追在后面,尘飞蹄扬中大喊雷动,枪声回响在山间,惊得飞鸟乍起,林叶飘簌。却说宋宗祥附近山头已转了一圈,本寻着一头豹子前来,却听得山下枪声越来越响。他心中一震,往山下看去,就见刘二豹和几个团丁没命地往前打马,几人衣服上好几个枪眼。后面一阵呼喊声,尘土飞扬中,远远似有人马追来。
    刘二豹和团丁抱头鼠蹿地跑过,宋宗祥从山上斜次里冲下来拦在路中,抬手对着远处就是阵扫射,对方回了阵枪停住,声音远远传来:“别中了埋伏,撤!”烟尘中人马声渐远,刘二豹惊恐万分地回马看着,吓得说不出话来,宋宗祥轻蔑地瞪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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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斜照画梁,洋钟已过去两个时辰,客房中人均摒住呼吸,紧张地等待着帐后还在治伤的安郎中。
    “嗒”一只带血的子弹放入小碟中。谭逸飞躺在帐中昏迷不醒,安郎中小心给他包扎,撩开帐子走出来。宋宗英忙问:“怎样怎样,他还活着吗?”
    安郎中点点头:“真是命大,差一寸就伤及心脉,那老朽可就回天乏术喽。”
    谭稚谦大大松了一口气:“吉人自有天相!”见小生子端来水盆,他忙接过:“我来吧。”
    宋宗英吩付道:“小生子,伺候安大夫到前厅开药去,安大夫您可得好好歇歇。”安郎中答应一声,被小生子送出门外。
    谭稚谦轻柔又仔细地给谭逸飞擦着血污,宋宗英走上前,有些扭捏道:“我……我带谭先生回来,全镇的人都看见了,你,不会怪我吧?”
    “大小姐说哪里话?”谭稚谦真诚道:“我佩服还来不及呢,红妆单骑涉险救人,这哪儿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宋宗英心花怒放:“可是缪世章说,说,男女授受不亲……”
    谭稚谦摇头:“人命关天,怎么能如此拘泥于礼教。”
    宋宗英更是高兴:“我就说吧,你就是比他高明!”
    说话间谭逸飞血迹已被擦净,谭稚谦小心地给他换上一身睡袍。宋宗英在帐外等了一时,见小生子端药进来,忙上前接过,亲自端到床边,看着静静睡着的谭逸飞,不由赞道:“嗬,还真没这么仔细照着面,现在一看,谭先生真是个美男子呢。”
    谭稚谦咳了一声:“非礼勿视。”
    宋宗英心下一甜:“这会儿又讲起礼教来啦,行,先生不让看弟子就不看。”
    谭稚谦不知该说什么,起身看了看天色:“逸飞兄想来已无大碍,我先告辞了。”
    “马上开饭了。”
    “多谢大小姐,已经打扰了一天了,我该去学堂看看了。”
    “和你说了几百遍,你能不能不叫我大小姐呀?叫我宗英不好吗?”
    谭稚谦眉目更低:“怎可失了礼数。稚谦告辞。”
    “又是礼数!”宋宗英眼睛一转:“哎,你一走,这屋里就我和谭先生两人,我们孤男寡女,你不管礼数不礼数了?”她的大眼睛盯着谭稚谦,天真奔放的笑容中有几分咄咄逼人。
    谭稚谦只觉脸红心跳:“逸飞兄是谦谦君子,又伤得这么重,自然,自然……”
    “哈”帐中一声轻笑,将原本不自然的两人惊得更是脸红。宋宗英跑上前就要一把撩开帐子,谭稚谦甚觉不妥,忙去拦,一急之下却拽住了宋宗英的手,赶快放开,两人都觉心砰砰跳。
    就见帐子从里拉开,谭逸飞正挣扎欲起,一抚肩头又没撑住,倒下。谭稚谦赶快将他扶住,轻轻放躺:“逸飞兄刚刚醒来,快别动。”
    宋宗英也上前帮忙:“是啊是啊,安大夫说就差一寸,菩萨保佑,你可是捡了条命呢。”
    谭逸飞一笑;“捡条命实属不幸中之大幸,惊扰了二位反倒是不该中之大不该呢,哈……”
    谭稚谦面色一红:“逸飞兄说笑了,我们……我们……哦,逸飞兄现在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嗯。”
    谭稚谦赶快问:“有什么事用得到在下,但凭吩咐。”
    谭逸飞道:“昏沉沉的好象听大小姐说起吃饭,顿觉饥肠辘辘。”
    宋宗英笑道:“哈,原来是为这个,你们等着!好好照看谭先生!”两人看着宋宗英兴奋地跑出去,又一对视,谭逸飞嘿嘿笑着,谭稚谦顿觉甚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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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晚照,东门外又是一队人马归来。“嗒嗒嗒嗒”宋宗祥一马当先,刘二豹灰头土脸地跟在后面,镇上的人见之又惊声一片。
    “看啊,大队长回来了!”
    “瞧刘团总身上那枪眼儿,莫不是团防也被兵匪打了?”
    “呀!兵匪真要来劫镇啦——快回去收拾逃命吧——”
    街上人们惊慌四散,宋宗祥一路骑过,不由皱眉,直奔山防而去。进得大厅,宋宗祥坐于主座,刘二豹心惊肉跳跟进,抱拳道:“谢大队长相救。”
    宋宗祥点头:“都是九仙镇的能看着你被人打成筛子?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在这儿动手?”
    “嗬,不知哪来的好大一群兵匪,昨天把七虎子的货劫了,我就说带人过去看看,谁知道进山没一会功夫,就被那帮兵匪给打出来了,一直追出我十多里来。”刘二豹无中生有地替自已开脱。
    “真是军队?”宋宗祥浓眉一挑。
    “可不,我看的真真的,一水儿的军装。还有更邪门的呢,早上魏结巴碰上了三个外乡人,他们说国民政府又和谁争兵权了,也管不了这些兵匪了,由着他们性子抢地盘呀,那是过一个镇灭一个镇,活脱脱一个鬼城。”
    宋宗祥不由斥道:“刘二豹,你好歹也是个团防队长,怎么倒长了个兔子胆呢?”
    “是我亲眼瞧见的呀,那满地的枪子壳,不知道人家有几百条枪呢,我这几十条枪算什么,就是您山防不也就二百多条吗?”刘二豹只觉心中仍在狂跳。
    宋宗祥一摆手:“成了!赶快回去调结人马配合山防。”又对手下道,“传我的令,通知山防大队全体集合,各哨卡加强防范。”
    “是!”
    宋宗祥又问了问七虎的情况,都道正在府上养伤,宗祥也不多留,出门打马回府。
    刚进院,便看到熊二熊三用个大椅子抬着七虎穿过廊子,七虎腿上缠得象个萝卜,疼得咧嘴,宋宗祥忙道:“虎子!”
    七虎吓了一跳:“大哥……”
    宋宗祥上前道:“我都听说了,真是军队干的?”
    “象是,要不我能挂彩,真窝囊!”七虎气道。
    熊二将一大把子弹壳拿给宋宗祥看,宋宗祥皱起了眉,七虎道:“大哥,我听他们说三天后要占领九仙,咱是不是从侯府搬点救兵?”
    宋宗祥摇摇头:“远水能解近渴吗?侯府驻地就是快马三天也赶不来啊。对了,你昨晚去押什么货了,谭逸飞怎么和你在一起啊?”
    七虎忙道:“大哥,你千万别再赶谭先生了,他为了救我,差点被一枪打死!可他吭都不吭一声,好不容易救过来,你可不能,可不能……啊!”他急得伤口迸裂,痛声大叫。
    宋宗祥忙道:“好好好,他在府上养伤便是。你不回屋瞎跑什么呀?”
    熊三道:“七哥不放心谭先生,非要过那屋看看。”
    宋宗祥斥道:“胡闹,伤成这样还不歇着,送回去!”七虎仍嚷着要去看谭逸飞一眼,又不敢不听宋宗祥的,直到小生子来报说谭逸飞已无生死大碍,七虎这才嘟囔着被送回房去。宋宗祥略思片刻,打算去仙客来找缪世章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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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家班收工回来,就见街上三五成群聚着议论纷纷的人们,人人神色慌张。不时有人迎上来向魏打更打探消息,魏打更眉飞色舞卖力地讲演。
    沈凤梅坐在包车上一路看过,行至仙客来客栈,众人在院中收拾起道具。宋宗祥正好打马到此,进院道:“沈班主刚收工啊,这些日子生意怎么样?”
    沈班主忙小跑上前:“哟,给大队长见礼!托您的福,乡亲们都捧场呢,我还真怕把凤梅累坏了。”
    “哦,回头让人来我府上拿几包参茶给沈老板,西洋玩儿意,对嗓子有好处。”
    “哟,我替凤梅谢您的赏。”
    “嗯,你忙吧。”宋宗祥说着,有意无意地走到沈凤梅身边,沈凤梅向他福了个礼,宋宗祥低声道:“戏是唱不完的,也得注意点身子。”
    沈凤梅低眉道:“谢大队长。大队长……我听街上传得纷纷扬扬,好象九仙镇要出什么事似的。”
    宋宗祥一摆手:“捕风捉影何足信,你只管唱你的戏,真要有什么事有我护着。”
    沈凤梅心中一动:“凤梅不希望大队长和九仙镇有任何闪失。”宋宗祥笑了,看得沈凤梅心跳起来,又道:“我,我是觉得能在九仙立个码头不易,不想再四处飘零。”听着沈凤梅有些言不由衷的话,宋宗祥又盯了她片刻,仰天一笑走向缪世章的办公室去了。沈凤梅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樱唇,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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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缪世章坐在案前一动不动,房间已暗,却想不到要开灯。他脑中闪现着宋宗英声色俱厉的样貌,顿觉心如潮涌,我的心思你知道?你又知道什么!“啪!”他一掌拍在案上,急喘着起身,不经意中看到镜中的自己,三十出头已皱纹上额,悲愤颓然更添苍老。
    敲门声响起,宋宗祥在门外道:“世章!”
    缪世章赶快整理思绪,前去开门:“大队长?您这么快就回来了?快坐快坐。”
    一把子弹壳放在桌上,缪世章向宋宗祥细说了山中所见所闻,宋宗祥在房间中度着,二人均忧心忡忡。缪世章道:“这事来得太突然,还没摸清楚对方的底细。”
    “我看街上的人都像慌了神儿似的,本来就虚实不明,这个时候更不能谣言滋事让全镇大乱。”宋宗祥沉声道。
    缪世章点头:“大队长说的是。虎子和刘二豹都说对方颇具威力,我们还是早做对策才是,侯府那边?”
    宋宗祥道:“我已经给元钦打过电话了,他调派一下就过来。但咱们山防二十年的经营,不见个真章,未免显得太不堪一击了。”
    缪世章一惊:“大队长要出兵,不可不可!我们还是想个稳妥的法子才是。”二人又商议半晌,仍无甚好对策,只得先回府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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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际一弯月牙,已是戌时,院中灯火明亮,宋宗祥却心事沉沉。见他进房,惴惴不安的梁嘉琪赶快将怀抱的三娣放在床上,起身上前:“你可回来了,你听说了吗?外面到处闹兵匪,就要洗劫到九仙了。”
    宋宗祥皱眉:“怎么你也跟着疯传,还越传越没边了。”
    “我担心你呀,连七虎兄弟都丢了半条命去,你,你……”
    “我就是子弹堆里出来的能有什么事?让孙妈收拾一下,你带着孩子先去娘家避避。”
    “让孙妈带孩子去吧,我不走,我要跟着你。”
    “跟着我?枪子儿可不知道你是宋大队长的夫人。”
    梁嘉琪柔中带坚:“但我知道!山防大队长先把自己的夫人送走了,这让镇上的人怎么说,他们不是更慌了吗?你可以为了九仙不要命,我也可以。”“轰——”宋宗祥蓦然心中感动,一把将嘉琪搂到怀中。这便是嘉琪,永远与他患难与共的夫人,娶妻如此何之幸也,思及此,宋宗祥焦虑之心去了大半,一腔热血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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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已到第三日,这日晨光朗耀,山防的场子依旧在加紧特训。只见熊三跑进:“报告!十五里外有大批军队向咱们镇进发。”
    宋宗祥一惊:“哦?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是军队,穿得和侯府的军服一样,都拿着枪!”
    宋宗祥自语道:“三日之言竟是真的。列队!”
    忽啦啦,兵丁们整整齐齐地列队。晨风掠过,宋宗祥巍然而凝重,侯府援兵尚在途中,九仙已不容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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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桂树飘香,花飞满院。
    谭逸飞一身白袍正在院中散步,谭稚谦小心地从旁照看。谭逸飞伸了伸腰肢:“躺了三天筋骨都硬了,啊——终于又重见天日啦。”
    谭稚谦赞道:“逸飞兄真是好身体,这么重的伤居然都能下床了。”
    谭逸飞一笑:“多亏稚谦兄照顾得周道啊。为了我,学堂的事耽搁了不少吧,真是过意不去。”
    “无妨无妨,大小姐分派家人替我督工,修建得很快。”
    “那就好,稚谦兄和大小姐一谦一烈,异曲相谐,真乃一对妙人。”
    “取笑了,稚谦是何等身份,怎敢和大小姐相提并论。”
    “有何不可?世人只是出身不同,本无贵贱之分,有哪个是天生的帝王将相,又有谁是注定的贩夫走卒,只要自强不息,必能扭转命运有所作为。”
    此话令谭稚谦大为佩服,只听后面传来一声“好!”转头一看,宋宗英陪着梁嘉琪从后院走出来,梁嘉琪随手拿着一个绣花绷子,显是正在府中散步。宋宗英介绍着:“嫂子,这就是谭先生,就是他救的七虎子。”
    梁嘉琪低眉见礼:“谭先生好。”
    谭逸飞回以一揖:“早听大小姐说夫人贤良淑德,今日一见,真是美人如玉。”
    这么大胆的夸赞令所有人都一惊,梁嘉琪更是脸红。宋宗英暗赞,这新学之人就是不凡,便也跟着赞道:“那当然,我嫂子不但人美,还是书香门弟的女秀才呢,看,别人绣花我嫂子绣的可是诗呢!”梁嘉琪一个拦不住,宗英已拿过她的绣绷举给两人看。
    谭稚谦赞道:“夫人字字珠玑,令我等叹为观止。”
    谭逸飞眉一挑:“为何夫人的诗中满腹心事?只见绣巾上乃是宋词一首“四张机,朝朝暮暮弄横笛,哀哀怨怨无处依。一处相聚?几多别离,为谁白发髻?”
    梁嘉琪颇意外地看着谭逸飞:“先生以字观心,真是不凡。实不相瞒,我,我这几天一直在担心宗祥的安危。”
    突然七虎十万火急的大叫着:“嫂子!谭先生!大哥带兵出镇了!
    (第五章结束,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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