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锦羽朱颜

27 第二十七章 名不副实的守岁


损伤龙体、意图谋害王后、毒害王子,桩桩俱是诛灭九族的大罪。可是,偏偏就有人胆大包天,竟敢在天子眼皮底下逞凶,如此恶徒,定要严惩不怠!
    大殿被侍卫密密实实包围起来,如若凶手真在殿内,料他插翅也难飞。
    殿内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如黑云压城一般,满室大臣及家眷亦噤若寒蝉,生怕受到某个七拐八绕的远方亲戚的牵连。
    参与了宴席制作各个环节的宫人很快被带入殿中,王上亲审,一一盘查,互相指证。不多时,便有了眉目,矛头直指一名在柳贵人宫中伺候的婢女。而当人们找到她时,她已悬梁自尽,死无对证。
    朱暊心中一凛,柳月尚被他禁足宫中,应当不知道王后怀孕之事,再加上,他认识的柳月不会那么蠢。况,若无人内应,那婢女又岂能接近王后的吃食?顿时心下了然,厉声道:“玉儿,朕记得这婢女从前是你玉暖阁的吧,你可知内情?”
    傅碧玉施施然走到龙椅前,盈盈下拜。嘴里虽说着“臣妾惶恐”,脸上却颜色齐整,看不出半点惶恐惊惧。
    “王上明鉴,当日臣妾见柳妹妹初受召幸,身边没有一个可心的人,担心她不识规矩惊了龙颜,才遣了毓翠去辅助她。臣妾的母亲信奉神明,常年斋素,亦常常告诫臣妾要广结善缘,母亲的教诲臣妾断不敢忘,自进宫以来一直谨言慎行,与姐妹们和睦相处,并以助他人乐为己乐。
    臣妾此番举动完全出于一片好心,因柳贵人喜静,那之后,臣妾亦极少与柳贵人主仆往来。臣妾做梦也想不到她们二人竟臭味相投,谋划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那毓翠既是玉暖阁旧人,臣妾自脱不了干系,臣妾甘愿领受责罚。”
    字字真诚,句句在理,让人挑不出一丝破绽。一席话说下来,已是泪水涟涟,看得人好生怜惜。
    朱暊胸中冷笑,看来,这个女人,他始终低估了她的演技。借刀杀人、一石二鸟,不愧是傅胜陶的女儿,果然好手段。
    这边玉妃哭诉刚止,傅胜陶也领着诰命夫人跪了下来,言辞恳切:“王上圣明,傅家世代辅佐圣主,忠心耿耿,日月可鉴。诚如小女所言,贱内贤淑仁义,熟通三从四德之礼仪,一直亲自教习玉儿为人女为人*妻为人母的道理,况小女深受忠君爱国之家风濡染,微臣愿以阖家性命担保小女绝不会做出残害王嗣之事。微臣恳请王上明察,还傅家一个清白。”
    其他大臣亦闻风而动,乌泱泱跪倒一片,目测之下,竟占了臣属大半。
    齐声求情道:“傅大人一片丹心,赤忱为国,俗语云‘虎父无犬女’,臣等不相信玉妃娘娘会作出如此失德之事,愿以项上人头为玉妃娘娘作保。”
    嗬,他动不了她,她早料定了。
    他咽下一口恶气,隐藏好眼角的厌恶,和颜悦色道:“傅爱卿的为人朕又岂会不知,朕也就随口一问,众卿不必紧张。不过,那恶婢毕竟与玉妃有所牵连,若不加责罚,有姑息之嫌,就罚玉妃禁足三日,闭门思过,以示惩戒。”
    众臣山呼“王上英明”,又有谁会明白他此刻的愤恨。
    七岁初遇,她是顾先生替他培养的暗卫中的一员,这些年,她数次出色地完成任务,与其他卫士一起,合力将他推上权力的圣坛。他心存感激,所以给了她贵人的份位作为报答。即使得知她有意向王后透露过去,差点毁了他一番苦心,也只是略施薄惩,将她禁足宫中,为的是不让她有机会泄露他的秘密。
    毕竟相伴成长,对她,他始终不能如对顾先生那样决绝。
    如今,她竟也成了一颗废棋……
    “传朕旨意,柳贵人心如蛇蝎,残害王嗣,丧尽天良,罪不可恕,即刻革除贵人封号,顾及王家体面,特赐白绫三尺。死后不得入王陵,宗谱除名。”
    傅家世代为官,谓本朝声名赫赫的世家大族,他之所以能登大宝,亦借助了傅家的势力。那傅胜陶又颇善钻营,最会笼络人心,如今更以襄助新王居功,权倾朝野,操握权柄。而他,根基未稳,尚不具备与他正面交锋的实力,唯有忍耐。
    他的无能让她成了牺牲品,他愧疚,亦有更多不甘,待他羽翼丰满,总有那么一天……
    自己在这宫中深居简出,没曾想仍招来了嫉妒,她们竟将毒手伸向无辜的胎儿,同为女人,她们如何下得去手,心肠何其歹毒!现在想来,仍是后怕,不寒而栗。
    不过,直觉告诉她柳贵人并非真凶,如果她真想要她的命,那晚就可以杀她于无形,又何必在今日这众目睽睽之下?况且,凭她的功夫,想要除掉她肚子里的孩子,一阵掌风足矣,何须用泻药这么下三滥的东西。
    自那日从她那听过“高阳羽”的名字,她一直心神不宁,不时没来由地涌出一股子甜蜜,有时又是痛彻心扉的悲怮,她猜不透其中的原由,而柳贵人一定知晓答案。
    所以,于公于私,她都不愿柳贵人死。
    “王上,那下药的宫女已死,真相不得而知,又怎能仅凭推论就定了柳贵人的罪。现在的情况只能说明那个宫女是柳贵人身边的人,并不能证明柳贵人是幕后主使,还望王上三思,待查明真相后再作定夺不迟。”
    锦颜竟愿为她求情,倒让朱暊意外,他心中自是不舍,却又明白傅碧玉决计不肯让真相水落石出,柳月既被她选定背黑锅,则必死无疑。
    故态度强硬:“谋害王嗣,十恶不赦,依律当诛连九族,如今朕赐她白绫,留她一具全尸,也算仁至义尽了,王后不必再为那刁妇多费唇舌。”
    先前他在震怒之下将小倩小影关进牢里,本以为他们这些统治阶级只会草菅人命,再加上君无戏言,说出去的话即使是错的也必须执行,那两日她可没少担心。没想到两个小丫头竟还有命回到她身边,那时她就知道,他并非绝情寡义之人,亦有恻隐之心。
    再之,若柳月所言属实,他们也曾两情相悦、山盟海誓,她就不信他真能狠下心。
    思及此,锦颜并不气馁,仍循循善诱:“王上,人死不能复生,如今柳贵人还未过堂审问,您就草草定了她的死罪,倘若她真是蒙冤受屈,他日王上必定追悔莫及。况乎,人命非草芥,王上乃圣德仁厚之君,臣妾相信您定不愿错杀无辜。臣妾恳求您收回成命!”
    见他神色似有动摇,又往他身边靠了靠,红着脸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王上,锦儿求你,就当替我们的孩子积福好不好?”
    心中构筑的坚硬蓦地柔软,声音也跟着融化了:“王后言之有理。暂且将罪妇柳氏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能保她一时也好,或许,真有转机呢?
    折腾一宿,宴会在百官一片歌功颂德、以及对王后“菩萨心肠”的赞美中结束。
    席终人散,朱暊牵了她去给太后请安。
    这是他们团聚后的第一个新年……
    母子俩受尽半生苦难,如今总算柳暗花明,他更是成为这个王朝的主宰,可最该与他一同享受这份荣光的母妃,却宁愿孤独蜷缩在幽暗的墙角,也不要与他现身人前,接受万民的朝拜……
    年少时,意难平,心不甘,立下宏愿:要让天下人匍匐在他们母子脚下。终于得偿所愿,才发现,君临天下又如何,换不回绕膝相伴的舐犊亲情,终归,他们失去的太多……
    灯笼高高挂,窗花红艳艳;大红的地毡自宫门口至殿前,迤逦而来;天空不时有烟火绽放,流光溢彩。
    他的宫殿张灯结彩、一派喜庆,他的子民欢聚一堂、喜色难掩,他,却是既悲凉又无奈。
    锦颜察觉了他此时的黯然,紧了紧与他交握的手指。
    幸好还有她的安慰,不至于沦落成真正的孤家寡人,可愈是留恋这份温暖,他便愈害怕失去。
    “太后,兰姨,快看锦儿给您带什么来了!”
    跨进未掌灯的漆黑房间,眼睛来不及适应,一时什么也看不清,锦颜只得出声召唤。直到小丫头拿了灯盏进来,才看清太后正自墙角颤巍巍地挪步过来。
    不愿假手于人,锦颜亲自将食盒中的精致点心一一摆出,伺候兰姨进餐,伴随着唠叨般的呢喃:“慢点吃,不着急,还多着哩,小心噎着……”
    看她熟练地替母妃拍背顺气,朱暊既欣慰,又感激。
    母爱大概就是这样吧?他幼时未曾享受过的,但愿他的孩子不会缺失,她会是个好母亲,他相信!
    “兰姨,今日是除夕,阖家团圆的日子,锦儿在这陪你守岁好不好?”
    虽然在这里有羽哥哥和肚子里的孩子,但在二十一世纪,兰姨可是她唯一的亲人,她们相伴度过了每一个除夕之夜,尽管清贫,却也不会比别家少一分温情。
    今年,她亦不愿例外。
    “好啊!我也留下!”
    “不行,你的腿……”
    “不碍事。”
    她才不相信他的“不碍事”,勒令他躺上软榻,又以狐毛毯子仔细覆了腿才算放心。
    她的每一分温柔于他而言都是额外奖赏,令他受宠若惊。
    四目相接,他的眼中深情流淌,她却不好意思地别开了眼睛。嘴上说着:“我来替你按摩吧”,借以掩饰尴尬。
    他却不舍让她受累,伸手搂住她腰身往怀里一带,锦颜合身跌倒在他身上。耳朵紧贴着他的胸膛,心跳声清晰可闻,“扑通,扑通”,沉稳有力。曾经,她仿佛也最爱这样,俯在他胸口……
    听着他的心跳,那单一的节奏似乎是她最好的催眠曲,鸵鸟般将头深埋进他的臂弯,长臂猿似的缠住他的脖颈,不时还咂巴咂巴小嘴,可爱至极。
    贪婪地望着她的睡颜,朱暊只愿沉醉其中,偏偏那一两声无意识的呢喃,撕碎了一室的旖旎,让他如梦方醒。
    “羽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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