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锦羽朱颜

47 第四十七章


孩子的眼睛最是纯净,最能分辨出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加之本来的血脉牵系,况乎还有锦颜那积聚了三年蓬勃到泛滥的母爱,不出几日,母子俩已到了亲密无间、寸步不离的地步。
    朱暊眼见儿子日日乐得合不拢嘴愈发明亮的笑颜,除了宽慰,更多则是抑制不住的羡慕。羡慕之余,百般不情愿之下,还得配合她拙劣的伪装。
    话说她那点小把戏也就只能骗骗煦儿。且不说她吃的用的皆是按王后品级供奉着,日日由太医院医正请脉,千年灵芝、天山雪莲……上天入海的珍稀药材不要钱似的用来给她调养身体,仅凭陛下看着她时那缠绵到发腻的眼神,足以令后宫诸人心领神会,参透个中乾坤。
    后宫再次风起云涌,以往针锋相对,甚至誓言老死不相往来的妃嫔们,又姐姐妹妹地亲热起来,同仇敌忾,商讨起退敌之策。
    偏锦颜半点不自知。
    她正忙着弥补欠了煦儿三年的母爱。
    陪在煦儿身边的日子简单而充实——手把手教他写字;搜肠刮肚将记忆里的趣事讲给他听;一针一线亲手为他缝制一件里衣……或者,哪怕只是静静凝望着他,她亦觉得是她两辈子岁月里最满足最美好的时光!
    在这些被美满填满的间隙,偶尔,她也会想起远在和风谷的羽哥哥,听说义父已着手用自己的功力配合神药替他治疗,真希望早日传来羽哥哥重新站起来的消息;也会想起隔着宫禁此刻不知流落何处的小七,朱暊答应只要他不擅闯禁宫,便不再为难于他,金口玉言,只希望他能远离京城,做回那恣意江湖却又简单到孩子气的微澜公子;当然还有时不时在母子俩跟前晃荡,同儿子“争风吃醋”,时常一幅被遗弃般可怜卑微模样的尊贵的里罗陛下。
    只是偶尔。
    重新见到煦儿那一刻,过往种种、孰是孰非对锦颜来说都不重要了,这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小家伙一夕之间成了她生命的全部。
    越是这样,她便更加自责,愈恨不得将往日欠他的一下子全部补偿给他。当然,某人的哀怨便也愈发深重了。
    目光追逐着廊下一大一小嬉闹的身影,画面温暖得让他心里立刻涌起那么一丢丢无法忽视的不爽,便赌气似的喊道:“锦……”
    甫一开口,便飘来一记犀利眼刀,朱暊忙将余下的称呼咽回去,可他总不能随着煦儿叫他阿娘吧!
    “咳……”他装模作样地清清嗓子,开口道:“那个……不日便是中秋佳节,依祖制当大宴朝臣、与民同乐,王后娘娘须接见诰命夫人之贤恭代表。”
    锦颜将丝绢悄悄放在煦儿身后,扭头漫不经心道:“做什么同我说?我只是服侍煦儿的宫婢。”
    “你……”朱暊气结。
    放着至尊的王后不做,光明正大陪在煦儿身边有什么不好,偏要假扮什么婢女!再说,天下有她这样嚣张跋扈无视君王的宫婢么?可她要耍无赖,他又能拿她怎样?
    这边朱暊满腹牢骚无处发,那边鬼精灵的煦儿已经从声音判断出阿良把丝绢丢在了自己背后,敏捷如矫兔般窜起,去追逐得逞后逃跑的阿良。
    锦颜逗着他,不跑快,却又始终不让他抓到。煦儿求胜心切,爆发出三岁小身板的极限速度,锦颜嬉笑间见煦儿已追至身后半步,慌忙发力,忽然间却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
    昏迷前,锦颜只有一个念头:这下也算有正当理由撂挑子了吧!什么劳什子王后,她只想当煦儿的阿娘,她只是煦儿的阿娘!
    煦儿一把抓住阿良的衣襟,喜不自胜地嚷着:“抓到你了,抓到你了”忽见阿良身子软软直往下坠。这又是什么新玩法?煦儿不懂,仍是紧抓住她的衣襟不松手。却被父王旋风般撞过来的身体弹开,重重跌坐在地,小屁股像是碎成了几瓣,火燎火燎的痛,泪花儿霎时就闪了出来,委屈地望向父王,无声地哀求:快来抱抱我,父王抱抱煦儿……可惜父王看也不看他一眼,紧紧抱着阿良,阿良睡着了,一动不动,父王却不停在动,整个身体都在抖,好奇怪!咦,父王怎么哭了?噢,父王肯定也摔了屁股墩!煦儿心疼着父王,积满眼眶的泪珠儿竟忘了滚下来……
    一夜无梦,锦颜感觉身体如脱胎换骨般轻爽,正欲睁眼起身,一股热热的气息喷进她的耳道,清甜软糯的小嗓音贴着耳朵响起:“阿良懒鬼,你已睡了三日,不许再贪睡了!这三日父王一下朝就来看你,抱抱你,没人抱煦儿了!从前我染了风寒,父王便如此整夜抱着我,长安总说我住在父王心尖上,现在你也住进父王心尖上了,唉……”三岁多的小家伙还学人叹气,貌似还挺惆怅的。
    稚嫩的声音接着传来:“不过听神医婆婆说,你是因为熬夜替我缝制衣服才累倒的,父王也说如果不是怕你心疼定要揍我一顿,看起来你是对煦儿好的,所以,若是你赶紧起来,多多陪我玩,我就不再计较你也住在父王心尖上。”
    童言无忌,初听时锦颜还忍住笑,渐渐地,心情却被他搅动,复杂起来。好在令人欣慰的是,小小年纪,他竟能凭点滴甄辨良善,纵有本能的妒嫉,主动去以宽容化解,恰恰这一点,在这污浊的后宫内廷更显难能可贵。锦颜再次由衷感慨——他将煦儿教养得很好!
    适时睁开眼,给他一个大大的笑脸,见他一脸懵懂,锦颜忍不住刮刮他的小鼻子,才问:“煦儿今日想怎么玩?”
    门外,蓦地撞见那明镜般的笑靥,刹时宛若百花齐放,刚睡醒的两腮涂满任何胭脂也比不了的嫣红,凝望煦儿的眼睛比夜空最亮的星星更耀眼,朱暊不由得停住自己的步子,痴了。
    见状,一同前来的祝灵蓝只好先一步进了屋。问道:“可仍有不适?”得到回答,又细细扶过脉,才放下心来。朱暊见她神情放松,悬着的一颗心也才落了实处。
    见“始作俑者”此刻仍不分轻重光顾着玩,又回想起当日自己心中的恐惧,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揪住煦儿一巴掌重重拍在屁股上,小家伙疼得嗷嗷直叫。锦颜大急,劈头盖脸便是一顿好骂:“暴君啊你,对三岁孩子也下得了手,屁股上那么多穴位,你一掌给劈坏了怎么办?”
    朱暊只觉漫天雪花飘过,他比窦娥还冤哪!不过拍了儿子一下,就成暴君了他,有这样给人扣罪名的吗?有口难辩,朱暊咬牙切齿地腹诽:罢了,反正她目无君王惯了,朕不同小女子计较!
    锦颜搂过煦儿,正紧张地替他查看,扒开裤子,屁股上一片淤青突兀地出现在大家眼前,“这,这是怎么回事?”锦颜心疼得都快哭了,正准备向朱暊发难,却被祝灵蓝出声阻止:“这不是新伤,怕是前日里在何处磕碰而来。”
    不是新伤那也是伤啊!伤在儿身痛在娘心,锦颜轻揉着伤处,边问:“煦儿还疼吗?告诉阿娘这是何时摔着的。”
    煦儿享受着轻抚,舒服得像只猫咪。虽然父王也时常拍拍他、抚摸他的头顶,可阿良细嫩的掌心抚在身上可比父王的大掌舒服多了。
    尽管他挺想让阿良再替他揉揉,但太师教导惇信明义,父王说大丈夫立木为信,疼就是疼,不疼便不能说疼,于是坦诚地回答:“已经不疼了。那日阿良睡着了,父王突然冲过来,就把煦儿撞倒了。”
    朱暊压根儿不记得有这茬,此刻接到锦颜眼中的埋怨,也只好沉默着收了。
    岂料小家伙还有下文:“阿良你揉得好舒服,父王也摔了屁股墩,你替父王也揉揉好不好?”
    锦颜尴尬不解地睨他一眼。
    连朱暊也糊涂了,虽然自己腿不好,可记忆里已多年不曾摔跤。莫非小家伙在帮自己,可他小小年纪不该懂得这些。枉他日日在朝堂驭驰百官,此时竟摸不透三岁小儿葫芦里卖什么药。
    煦儿哪里会懂大人间的暗涌,见大人们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颇有些得意,又忍不住骄傲地邀起功来:“父王摔疼了,还哭了,煦儿也好疼好疼,可煦儿没哭哦!”
    锦颜神色复杂。
    朱暊哭笑不得,气得后槽牙疼:这熊孩子,敢当众揭朕的老底!
    祝灵蓝则顿时了然,不禁掩面而笑。那日锦儿骤然昏迷,朱暊吓得六神无主,就那样搂着锦儿坐在地上流起了眼泪,哪还有半点帝王威仪。今日被煦儿这一番解读,倒有趣不少。回去定要讲给老头子听,让他也乐乐。
    思及当日光景,祝灵蓝备受触动。想他一国之君,血雨腥风里活下来,自是坚韧不摧,彼时却失了方寸,必是怕极了锦儿有个万一。一路行来,她早看出他是个值得托付的,若是一般闺秀,莫说气性,怕是骨头也软得不剩了,偏生遇上锦儿这个犟脾气。头回见她肯跟他回来,心头还暗喜,琢磨着该皆大欢喜,谁又料得到她竟想起一出是一出,乔装扮起宫婢。明明是她亲手养大的丫头,她竟越来越看不透咯,唉……
    老婆子心酸事小,最可怜还是相见不能相认的父子俩,总得想法子帮帮他们才行。祝灵蓝思忖着,暗下决心。
    一室沉默,没等来夸赞,煦儿顿觉无趣,却听神医婆婆道:“煦儿乖,阿娘还需歇息,婆婆带你去玩。”登时连蹦带跳出了屋,撒欢去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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