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锦羽朱颜

49 造人计划


罗衾玉枕,香绡暖帐,描金漆掐金丝的拔步大床上,锦颜倚靠床头,望着窗边几案上那一枝新摘的金桂在夜风中摇摇欲坠。
    灯花毕剥作响,摇曳的火光映照出她毫无血色的脸颊,紧抿的双唇,以及空洞的眼神。
    十指紧攥下,象牙白的软绸单衣皱成一团,细看,单薄衣料包裹住的身躯竟在微微发抖。
    这是他的寝宫,她心如明镜般清楚接下来应该发生的事,那本是她主动要求的,为了煦儿。
    这几年东奔西顾,无暇回顾,她便以为伤痕早已随岁月淡去,孰料那耻辱却凝成了琥珀,长在肉间,只要它想,随时都可以狠狠地让她疼。
    她根本忘不了!
    她以为她可以做到的,为了煦儿哪怕去死她亦毫不畏惧,但此刻勇气被抽干,她只想退缩。
    可煦儿怎么办?
    锦颜忆起日间义母的话。
    她问义母:“换我的不可以吗?”
    “锦儿,换心脉之血凶险万分,岂能儿戏,义母怎敢令煦儿涉险,你说呢?”
    当然,纵使拿她的命去换亦可,她绝不会令煦儿涉险!
    随着一阵淅沥哗啦的出浴声传来,锦颜如惊弓之鸟般,抓起被子紧紧裹住自己。
    朱暊踱至床前,亦是百感交集。蓦地见到锦被下起伏的娇躯,不禁呼吸一窒。轻轻伸手覆上,娇躯却如触电般猛然一震。朱暊急忙缩回手,苦笑。
    那件事过去几年了,她还是那么害怕他的接近,纵然他一贯不愿承认自己做错了,此刻也不得不反省,终究还是自己伤她太深。
    朱暊合衣躺在她身侧,隔着锦被拥住她,温声道:“睡吧,朕不会对你做什么。”
    那样温柔的嗓音,带着温度的大掌,令锦颜有一瞬间的错觉,以为身在从前那些与羽哥哥相拥而眠、心无旁鹜的旧岁月。
    “可…煦儿…我们…该…”
    朱暊打断她的磕磕绊绊,“不急,会有法子的,朕不会勉强你!”
    锦颜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却又隐隐地遗憾,毕竟,正事没办。
    尽管知道他是金口玉言,锦颜仍下意识地防备,强撑着不敢入睡,直到那股再也抵挡不住的困意袭来,只得坠入更深更沉的梦乡。
    那一夜馨香在怀,朱暊却辗转难眠,个中苦楚按下不表,继续说煦儿中毒之变。
    朱暊不是没发觉事有蹊跷,他一向节制煦儿食甜,这在宫里不算秘密,若是凶手想要害的人真是煦儿,就不该将毒下在杏仁露里。那么,真正想伤害的一定是锦儿!可他百思不得其解,那些人为何会对锦儿下那种离奇的离魂香,他们到底想控制锦儿做什么?
    不管他们有什么样的阴谋诡计,他发誓绝不会让他们得逞!
    他不会仅凭一封书信就定下凤贵人的死罪,当然更不会打算放过真正的凶手。栽赃嫁祸不过是这后宫女人玩腻了的把戏,他绝不容许有人隐匿在幕后伤害她们娘俩,绝不容许有人朝他的心口插刀子!
    连日来,御林军持令牌在各宫自由穿梭,调查每一个与案件中死亡者有联系之人。身负最大嫌疑的云素,身为熙和宫女官,死在熙和宫,于是近至熙和宫合宫上下、远至宫外的云家九族,几日来都被搅得鸡犬不宁。
    朱暊要的就是打草惊蛇,胆敢对她们娘俩起歹心,就该有门殚户尽的准备。
    果然,淳贵妃沉不住气,出洞了。
    父亲曾给她传过口信,加之后来种种不合宫规的异常,她早就判定住进含元宫的妇人就是失踪数年的王后。至于王后为何屈尊做一宫娥,与陛下之间又有何隐情,她不关心。
    尽管云素曾不止一次向她献计,甚至数次主动请缨,要去神不知鬼不觉地毒杀现在还不起眼的王后,都被她驳斥了。她如今已是贵妃,离后位仅一步之遥,父亲官至一品,只要不犯错,她就不会从贵妃的位子上走下来,何苦对她出手?
    各宫的蠢女人也曾聚在一起商讨如何对付王后,她虽也附和,不过是应景敷衍罢了。她不会对王后出手,王后不是她的对手,她的对手向来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个王朝的主宰!她要赢的是他,只要赢得他的心,子嗣、后位,还不都是囊中之物,手到擒来。
    转机约莫发生在十日前,父亲传信来,宫外有男子屡屡贿赂采办太监,意图接近宫禁。联想起江湖传闻,父亲揣测那人定是这几年与王后日夜相随的男子。父亲暗示这将是把王后彻底踢出宫墙的机会,她动心了。即使此时不用,留待以后此人亦大有用处,遂安排了人与他接触,又将人接到亲信家中,哄骗他有法子让他进宫。
    凭空多出一个筹码,她心下大喜,不禁飘飘然起来,云素察言观色,再度提起她的计划,说她得了一味奇药千重香,可令人在睡梦中死去,神不知鬼不觉。就算被识破,她也早准备好了替死鬼,退一万步,即使这些计策都失败,她愿意将所有罪责一力承担,绝不攀扯到她。她虽然动心,却并未同意,此时还不是时机,况乎若真的要做,她定要确保万无一失。
    岂料昨日宫宴陡生变故——中毒的不是王后,却是朱煦,谁不知那是陛下的心头肉。更可恨的是那蠢货竟然缢死在了熙和宫内,虽然倒还记得攀咬凤贵人,帮她撇清,可她这一死,身为熙和宫主子,她又如何能脱清干系?虽然她并未授意她动手,可宫中谁人不知云素是她自宫外带进来的心腹,如今要证自己无辜,谁人会信?臭丫头,你作死便罢,如今竟坑害于我,待本宫度过此劫,定要掘坟鞭尸方解心头之恨!
    淳贵妃恶狠狠一通咒骂。现下,所有的矛头都指向熙和宫,各宫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陛下即使对她有几分情分,也会被闲言碎语湮没,这才是最可怕的!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王子中毒,中宫震动,那就用一场更大的震动来掩盖,她要将后宫这潭水给搅浑了!
    早过了上朝的时辰,却见一辆马车踢踢嗒嗒朝宫门驶来,监门卫立刻心生戒备。近日宫中不太平,将军一早便传令下来,除了日常采办的熟面孔,近日不准放一个宫娥太监出宫。
    马车内,千河喜不自胜。
    终于要见到锦,锦颜了!唉,他还是习惯叫她娘子……
    自她进宫,他们已月余不曾见面,不知她这些时日吃得可好,睡得可好?反正他是一点都不好!这两年走南闯北总和她在一起,他早习惯了就着她的容颜进餐,伴着她的轻鼾入眠,如今身边没了她,他怎么能好?只能是吃不下,睡不着!
    唉,怕是这辈子都只能过这样的日子了……
    岑焕之前辈曾开解过他,他理解锦颜想要陪在朱煦身边,这两年那小家伙没少让她牵肠挂肚,可他不能接受她进了宫以后就不再属于他。他不惜男扮女装,他想只要陪在她身边就好,就这么一点小小的心愿也不能实现,还是被老谋深算的朱暊挡在了宫墙外,唉……
    起先,他还去闯,可宫中早有戒备,几次之后即使是榆木疙瘩脑袋他也能明白,若不是跟他交手的人手下留情,他早就没命了。
    他不得不去贿赂太监,去搭讪朝臣家的小厮,唉,不知受了多少白眼……
    也就是这一月有余,他才彻底明白他和那个人之间的差距,那个人是天下的主宰,他却在这小小的京城寸步难行;跟着那个人,她会是世上最尊贵的女人,若是跟了他,终其一生,都会被打上鸡鸣狗盗之辈的烙印……
    何况,他虽一贯自欺,她对他有无男女之情,他心底却是明白的。唉……
    如今他已不再奢求能像往常那样与她朝夕相处,那个人还留他一命,还能默默思念她,已属皇恩浩荡。只是,不能再见她一面,他始终不甘心。唉!
    唉,也不知怎么回事,不过月余,他怎么就变得爱叹气了呢,唉……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前些时日竟有人主动找到他,说有办法带他进宫。他当然不会天真到以为天上掉馅饼,但明知那些人有所企图,他也决意要闯一闯。
    宫门已近在眼前,千河再次激动起来。
    京中一品大员沐大人家的小厮引着他下了马车。
    “何事入宫?”监门卫甲胄加身,声音威严,颇有气势。
    小厮连忙贴上笑脸回答:“宫中传来消息,贵妃娘娘的贴身女官卒了,这不,我家太夫人担忧贵妃娘娘缺人使唤,赶紧新选了丫头送进宫。”
    监门卫神色一凛。贵妃娘娘,可不正是昨日毒害小王子的主嫌疑么,宫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就差御笔朱批,铁板钉钉了,就这当口,还敢嚣张地往宫里送人。更怕自己将这人放进去,将来出点岔子恐难逃干系,便不耐烦地说:“宫中一早有旨,近日宫女太监皆不得出入。”
    千河闻言怏怏,可圣旨大过天,他又没本事闯进宫,只好在小厮的催促下上马车,原路返回。
    眼见马车渐行渐远,刚刚赶来接人的熙和宫女官芸香急得着跳脚亦于事无补,只好匆匆回宫复命。
    含元宫,锦颜再一次在义母失望的眼神中愧疚地低下头,落荒而逃。
    院子里,一个面生的宫女鬼鬼祟祟地塞给她一张纸笺。架不住好奇心驱使,展开来读,寥寥数字映入眼帘:
    十八巳时邀月楼一叙。
    小七手迹!
    熙和宫,淳贵妃满意一笑。
    没办法把人弄进来,咱就把人弄出去!
    本想在含元宫上演一场捉奸的戏码,谁知“奸夫”竟被拦在了宫外,好吧,这把火咱们就在宫外接着烧,相信定会比在宫内更精彩。
    且等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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