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旅程

17 第 17 章


我也看见了罗江,他倒变了许多,留了长长的头发,有着个高鼻梁,人都窜到一米八了,很俊气,他冲我笑了,我也笑着,本想问候一下他,也问问关于马丽萍的事,但最终这些想法死在了脑中,我把话咽了下去,只说了一个字,嗨,他也应了一句。虽然变了许多许多,但留在彼此心中的一部分永远不会变,也许因为少年偶然间突来的羞涩而产生了丝丝隔阂,使那个旧人不是重要的人,但儿时的友谊还是能使旧人抖落身上的灰尘,容光焕发。第二天,我就与他们找回了那种感觉。
    早上我们一起去打小鸟,而打得的小鸟他们都说交给我处理,有被打死的,有被打伤的,当然也有完好无损的,我的做法是死的埋葬,伤的带回姑姑家养,活的放生。在奶奶死后我变得倒是文明了许多,要是在以前,打来的小鸟我都统统烤掉拿去吃,但现在我却不做那样的事了,在我奶奶死后,我不再做那样的事,但我还是去打鸟。我故意把弹弓的皮筋拉的很松,在那样的力度下,不足以杀死小鸟,但我会看着伙伴他们把小鸟打死,就算我那样的力度也足以捕获一只小鸟,他们也绝不会采取我的方式。在我奶奶死后,我变得文明多了。我小时候思考的主题是死亡,我生来孤独,即使伙伴们陪着,我还是在心里感受到一种从天而降的孤独。下午我们一起去钓鱼,也或者去偷西瓜,也或者是钓了一会鱼去偷几个西瓜解渴,然后继续钓鱼,钓到傍晚时分我们就扔下鱼竿,直接跳到河塘里嬉水游泳。到了晚上,我们则去村口的榕树下乘凉,而我总说蚊子太多,不如走走,走着蚊子就永远不会叮,一坐定不动,那它就不会放过你。他们一般也会听从我的决定,一如小学时。
    有一次,我、罗江、杜军三人在黑夜中走着,月光微亮,蒙着一层薄纱,像烟雾笼罩着,我和罗江静静地听杜军讲着他在外面世界里所经历的光鲜之事。杜军去了一家酒吧唱歌,但这也只是偶尔,他在那年初三下学期就退学了,不读书也可以,他爸爸让他去当个修车工,他去了城里跟了一个师傅,每天白天修车,晚上他有空了,且酒吧又需要他时,他会去唱几首歌。他总说在酒吧唱歌拿的钱舒服,即使唱到深夜十二点,即使唱到嗓子发炎,他也觉得值,因为他从小喜欢唱歌,在小学时就因为会唱歌而招女同学喜欢过,虽然那时我们都一致认为女孩子比不上弹子,比不上钓鱼,比不上兄弟情义,但被女孩子喜欢,脸上还是有光的。嘴上说女孩子算什么,私下里就为收到一封女孩子的信而高兴得彻夜难眠,即使那算不得是信,只是一张写了几个字的纸条,但也足以唤起少年渴望的情愫。杜军说那里酒吧的老板是怎样器重他的,说他唱歌唱的是怎样的好,我就问了他一句,那老板也没有让你留下来做唱歌这个职业,专职为他们唱歌。杜军顿了顿说,他(老板)说让我先磨炼几年,我现在年纪还小,太早出名,容易遭人妒忌,我觉得老板是为我好,所以我还在努力磨炼中。我听后没有回答,望着天空,虚无的云层,飘渺的月,有阵阵热风吹动榕树叶,发出“唏嗦”的声响,原来我们又走回到了村口。
    我说我们坐一会儿吧,有点累了。他们说话表示同意。杜军在坐定之后又开始讲述他所经历的光鲜之事。他轻轻说道,我跟你们说,你们俩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啊,连我妈也不要告诉。由于好奇,我和罗江异口同声地发了毒誓,说绝不会告诉任何人,当然后来我还是告诉了别人,那个毒誓也没真的实现。他把头插入到我和罗江的中间,我们顺势靠近去。他轻轻说道,我在酒吧认识了很多朋友,有男的,有女的,他们都喜欢我唱歌,我很高兴认识到他们。他们都很有钱的,都穿名牌,我都没见过的牌子,我和他们关系很好,他们在我唱完歌后,常常请我喝酒,你们知道吗,有个叫OX的酒,说是外国酒,我喝了一口就吐了,他们鼓励我再试试,现在我都能喝很多了呢,而且我虽头晕晕的去洗手间,一照我的面还不红呢。罗江打断了他问道,那酒很好喝吗。杜军提高了音量说,当然了,我一开始不习惯才吐的,现在我去酒吧一般也只喝这种酒,别的酒,我一闻就想吐,没档次,他们都是有钱人。杜军停了一秒咽了一口唾沫继续道,他们还请我抽烟,那烟我一抽就呛的眼泪直掉,他们就笑了,但还是鼓励我,再试试,后来我抽多了就习惯了,但最近我都是想抽烟,偷了我爸的烟抽也不过瘾。有次我偷了我爸的钱去小店买了烟,把整包都抽了才缓过来,说来也奇怪,抽他们的烟一支我就感觉整个人像在云端飘了一样,你们知道那感觉吗,像在云端飘,飘啊飘,整个身体无拘无束,很舒服的。我和罗江摇摇头,并异口同声地说,不知道。杜军把头抽回,抬头望着天空说,反正就那感觉,说完手去摸裤袋,伸了进去掏了一会,掏出一根东西,然后是打火机的声音,火打着了,照在杜军的脸上,也照在罗江的脸上,杜军显得有点轻松,褐红色的火光映照着他干瘦的脸,他把火移到另一只手上,原来是香烟。点着之后狠狠吸了一口问道,你们吸吗,并把烟递向我。我说,不了,递向罗江,罗江也说他不习惯那味。他吐了一口气,接着又吸了几口,动作如同那些成年男人一样熟练了。我问了他一句,你现在不去那工作吗?他说,最近身体不好所以不去唱了。我连忙说道,不是,我说的是修车的工作。他吐了一口烟,说,我向师傅请假了,回家养一下身体,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身体时不时无力,还特别想睡觉,也吃不下饭,也许是唱歌唱太累了,晚上太迟睡的缘故吧,说着,他把烟往地上一扔,吐了最后一口气。我和罗江听得稀里糊涂,但一致认为杜军要好好休息,不然也没多少时间陪我们一起玩了。
    那一年正好是我们中考结束的年份,在那个暑假我住在姑姑家的时间也并不长,算算也顶多半个月,当然这半个月我玩的很开心,只不过回到姑姑家见到姑姑难看的脸色我也趣味索然了。她的脸不是摆给我看的,这个我明白,姑姑从小待我很好,而况我也没把副主任给她擦眼泪这件事告诉村里人,虽然她并不知道我知道她和副主任有那种关系这件事,但她待我很好,从小到大。她脸色不好,是因为女儿离开了她没有回来,都五六年了,没有音讯,我也听村里的中年妇女提过,就算洁萍是被骗去的,那给那外地人生了孩子总该回来看一趟嘛,给自己的娘抱抱外孙或外孙女也好嘛,如此而已。也是因为副主任和她关系纠缠不清,暧昧了得啊,村里那些长舌妇也常常在背后说她,即便是我走过,她们也不停下,连假装一下也没有,胆大的很,很是嚣张,认为是既定事实,可就算是既定事实,轮得到外人去评判甚至侮辱吗?中国人永远都是起哄者,旁观者,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狐狸,副主任对姑姑好,我也曾见过,但姑姑活在了中国,守妇道,所谓妇道也就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国人老喜欢说风凉话,真让她自己守妇道时,还真不敢守了,巴不得套个好男人,就算自己拿俩破鞋挂脖子上,被叫破鞋也愿意。所以我没把副主任给姑姑擦泪这事告诉村里人也因为,我赞同了姑姑,她没有做错任何事,错的是她生的年代以及国度。
    我活过,在那个年代。在那个暑假我没心没肺的和罗江、杜军玩着,当然江涛有时候也来找过我,我也没有再反感,因为那次蛇咬之后他照顾了我很久,我也没有恨罗江,即便他抢走了我的女人,在我躺床上半个月也没来看望我,但我不再恨他了,因为之后我想起,曾经在学校樟树上刻下“爱”字时和罗江的对话,是我自己对罗江说过让他帮我照顾好马丽萍,还说如果有人欺侮她,让他直接揍掉,我来负责,所以我不恨他,他现在去照顾马丽萍了,而且马丽萍也没说过不好,不然在那个暑假他们也早该分手的,可事实是他们后来还是结婚的。我把他们当成我一生中最好的兄弟,即使杜军被我抓进了监狱,即使我现在手头办的杀人案与罗江有关,但我从不怀疑我当初把他们当兄弟的决定。
    暑假之后,我如愿的进入了军校,而和乡下伙伴们的联系,越来越少,我也只是偶尔回去看看姑姑的时候才遇见过他们几回,有时也谈的很深,但终究是各自忙各自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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