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好的叶子

一路上祁叶充分向祝越展示了她的车技有多差，祝越一直帮她看着路况，告诉她什么时候变道，还老是提醒她别把车开得这么快。途中她急刹车两次，祝越坐不稳，一路紧拽着头顶的扶手
    在地下等电梯的时候，祝越揉揉眼睛，托着下巴漠然看着显示屏上变化的楼层
    “困了？”
    祝越低声说：“有点没力气”
    “你还在低烧，是会这样。我帮你推轮椅。”
    祝越没有拒绝，电梯门开后他的手交叠放在腿上，扭了扭肩膀舒展身体
    公司里还亮着灯，看来加班这个现象各行各业都存在，祝越一进办公室就拉开抽屉拿出眼镜戴上，打开笔记本查看文件，祁叶坐在沙发上看他认真工作时好看的侧脸，可惜，不过一会儿困意便席卷而来，祁叶脱了鞋躺倒在沙发上，说了句完事叫我便阖眼小睡
    虽说是小睡，但祁叶却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祝越带着她赶火车，他替她背着行囊拖着箱子，朝后伸出一只手紧紧牵着她在人流里穿行。火车站很大，人很多，祝越却突然松了手，祁叶在人海里到处找他，眼看着火车马上就要开了，祁叶急得想哭，她大喊着他的名字，这时梦醒了，她恍惚地大口喘气，眼神空洞
    办公室灯关了，只有外面霓虹灯的光从写字楼的落地窗照进来，祝越就在她身边，问：“做噩梦了？”
    祁叶弹起来将他一把搂住，半蹲着使劲环住他的脖子，姿势别扭却不肯松手。“我们去赶火车，你突然不见了，火车马上就开了，我真是、真是急死了……”昏暗中祁叶的声音打着颤，言语间尽是抱怨与慌张，显然是被梦境吓坏了，完全不能回过神来。
    祝越沉默着，手缓缓抚上祁叶的背，温柔地拉着她转了个身，揽着她的腰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都是梦。”说着他载着坐在腿上的祁叶去开灯，一瞬间灯光驱走了黑暗，听到身后祝越问她：“好点没？”
    明亮了的视野使祁叶清醒不少，意识到自己刚才太过慌张居然就这样依赖地坐在祝越消瘦的双腿上，她想赶紧跳下来，却被一双有力的胳膊紧紧锢住。
    “让我抱一会”他的声音沙哑却温暖，“祁叶，你瘦了”
    一股强烈的酸涩冲击鼻腔，眼泪盈满眼眶，她多么想念这人的怀抱啊
    她也想回应，祝越却放开了她，她站起来疑惑地看着祝越，他说：“你等一下”
    说着，祝越做了一个让祁叶目瞪口呆的举动——他要站起来。祁叶伸手去拦，祝越摆手，“练了很久，让我试试”
    他用力撑着轮椅扶手，臀部被架了起来，紧接着他的手猛地扶住办公桌，另一只手撑在靠墙摆放的柜子上，祝越全靠手臂的力量，双手青筋暴起。他的右腿虚虚软软地直起来，但左腿却无意识地往外踢了两下，十分不听话。他太高，细瘦的长腿力量不足，唯一直立的右腿承受不住地颤抖起来。祁叶看着他摇摇欲坠的样子吓出一身冷汗，不等他完全站起，搂住他的腰让他坐在办公桌上。
    “你想吓死我”
    祝越急促地喘气，低头微笑。没东西倚靠，祝越怕自己坐不稳，双手紧扒着桌子边沿
    “靠在我身上，你不会倒的”祁叶拉祝越的手肘，他的胳膊绷得很紧，皮肤滚烫，“来，你也搂着我”
    祝越当然不愿自己上身的重量全由祁叶纤薄的肩膀承担，他只腾出左手环住祁叶的肩，身子倾斜着以右手稳住身体。
    祝越消瘦了许多，怀抱仍然宽阔却没了曾经的厚实。祁叶用脸颊来回蹭他的衬衣，鼻息间尽是属于他的独特味道。
    两年后他变了太多，但还好，拥抱时的温暖与气息依然如旧。
    看到祝越他的头低下来，她便也阖眼抬头，温热的双唇碰在一起，动作自然得好像他们已经在一起很久了。
    他的嘴唇很软，吻得很温柔，与两年前那个热烈甚至霸道的吻截然不同。他们的上身贴在一起毫无缝隙，祁叶的大腿抵在祝越胯间，感受到了他的尿布。
    祝越的左腿突然弹了一下，祁叶的嘴唇与他分离，低头揉着他的大腿笑着说：“诶，你左腿真活跃”
    “踢你了？”祝越显然不知道，“疼吗？”
    看样子他的腿会无意识地动，祁叶摇摇头，搂紧了祝越说：“原来你能站起来啊”
    “还是不算能站”祝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我原本是打算等到能自己站稳了，再去找你”
    “抱歉，我提前出现了”祁叶吐吐舌头，“但这跟生孩子一个道理，早产了也得要嘛”
    祝越笑了出来，撑着身体往里坐了坐，确定能保持平衡后伸出双臂搂住祁叶，“昨晚你来了，我特别高兴”祝越收紧了胳膊把她往怀里揉，“发烧真好”
    既然话终于说开，祁叶的原型也露了出来，乖巧的模样在祝越面前装不下去，开车路上话匣子一开根本合不上
    “记不记得我刚上大学，你和祝含过来看我，临走的时候跟我说，得考虑好了再谈恋爱，大学里臭小子很多的”
    “初中那会儿，一看到小说里的霸道总裁，我就往你身上套”祁叶刚说完就觉得不好意思，咯咯咯地使劲儿笑起来
    “你知不知道你有舔唇的习惯，苏死我了简直”
    “我初中就有点喜欢你了，你呢？估计怎么也得是我高中以后吧？祝越？”
    祁叶一扭头发现他正打着盹，听到她叫自己又恍然睁眼，“抱歉…你刚说什么…” 合着刚才就是她自言自语，祁叶无奈却又心疼地说：“没事我不说话了，睡吧，到了叫你”
    “不了”他使劲眨眨眼，“就你这开车水平，不敢睡”
    “好吧……你平时一般几点睡？”
    “九点半”
    “这么早！”
    “我夜里会醒好几次，睡晚了第二天没精神”祝越的头歪着靠在椅背上，看起来很疲倦，“而且经常失眠”
    他睡眠这么不好，是因为瘫痪了吗？祁叶一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她刚才在沙发上睡了快一个小时，还不知道祝越是不是早就解决了事情但一直等她醒。他身体本来已经成了这样，还撑到十一点多不能上床。祁叶心里焦急，踩了踩油门说：“晚上车少，开快点回去睡觉”
    “安全第一，慢点开”祝越说完，又想起了什么，问：“是你爸妈催你回家了吧”
    “ 我爸妈回老家看爷爷了，家里没人”
    “那你今晚住宿舍吗”祝越面无表情地问，但他声音很平稳，祁叶心里有点小嘀咕，你难道就不挽留我一下？
    “对”祁叶想试探他的反应，便故意生硬地回答：“明天上午排球队训练”
    祝越点点头，捂嘴打了个哈欠没再说话，祁叶心里失落至极。
    车开到地下车库，闸前准备停车刷卡的时候，祝越的手覆上她正在挂档的手，说：“太晚了还是别回宿舍，折腾”
    祁叶心想你个大别扭，现在才说，晚了！为了给祝越一个下马威，她嗖地把手抽出来，不乐意道：“我得回去，这身儿衣服，尤其是内衣，都穿两天了”
    “那等会换个车，我送你回去”他的话接的非常顺畅，好像早就在意料之中。
    听他这么淡定，祁叶更是无语，闷闷道：“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就行”
    “太晚了不安全，我送你”
    祁叶在心里使劲【呵呵】一声。回学校得开半个小时，他发烧又困得不行，要真应了他的话被送回学校，错全在她了。祁叶无奈极了，这第一次下马威没给成，反倒得乖乖跟着他回家了。
    进了家门祝越照例要换轮椅，但他累得不行，动了几下后便放弃，对祁叶说：“你帮我擦一下轮子，暂时用这个”
    “这么累吗？是不是又烧起来了？还是去医院吧”
    “不去”祝越回答得干脆，“我没事，只是想留着力气上床”
    “那你要不要我帮你洗澡”祁叶边擦他的轮子边问
    祝越再次直截了当地拒绝，说护工已经帮他洗过。祁叶帮他把外面用的轮椅擦干净后，两人各自进卫生间洗漱，不知是不是身子不方便的原因，祁叶洗澡外加刷牙洗脸后，祝越才刚上了床
    祁叶放了杯水在祝越床头柜，问了几句后便无措地站在房间里，说实话她不想再去睡客房，但祝越连他的腿都不愿让碰，第一晚就睡一张床恐怕……
    虽然很不情愿，但祁叶还是道了晚安就回房了
    一个人躺在床上落寞地刷了会儿微博，她承认，才刚确立了关系就上床了或许是有点快，但躺在一起抱一抱总可以吧？她喜欢了祝越多久，他是清楚的。两年后别扭了一阵子好不容易接纳她了，这老先生居然还在这在乎他那摸不得碰不得的两条腿！
    心里正埋怨祝越，他发来一条微信：【过来睡】
    这三个字像一阵突如其来的风，把矜持、稳重统统从祁叶脑中卷走，抄起枕头就噔噔噔往祝越房间里冲。
    祝越看到她一脸掩饰不住的激动，使劲忍着笑，说：“你倒是很自觉，但是怎么只抱枕头不抱被子”
    看着祝越淡淡地嘲弄她，祁叶哼了一声说：“你被子那么大，一个人盖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