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好的叶子

祝越？祁叶心里一震，有多久没吃过他煮的馄饨了？印象里，上一次吃还是高三下了晚自习，她和祝含捧着保温桶呼噜呼噜地吃，最后汤都喝得一滴不剩
    祁叶舀了一颗馄饨给妈妈，妈妈摇摇头，“给你煮的，你吃就行”
    “妈……”果然，妈妈还是在生气
    “趁热吃了，休息一会儿咱就回家”
    “还回去？”
    “这是人家家，不是你家”妈妈这句话说得大声了些，许是故意说给屋外的祝越听的
    还以为祝越用一碗亲手包的馄饨能感化妈妈，现在看来，是祁叶自己异想天开了。祁叶哭丧着脸吃了几颗馄饨，祝越摇着轮椅和爸爸一起进来了
    “再试试体温”祁叶接过爸爸递来的体温计夹好，看着眼前的三个人，想说话，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祝越在轮椅里坐得非常端正，看他的衣服明显是为了她爸妈的到来又换了的，撤掉了习惯在腿上盖着的毛毯，针织裤换成了牛仔裤，也不显得他的腿那么细瘦了。
    “你说说你，大冷天的跑出来，一下子就给冻坏了吧”妈妈先打破了尴尬，明明是在数落祁叶，却是往祝越那边看，他一直镇定自若的那张脸在那一刻垮了下来，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对妈妈说：“阿姨，真不好意思，是我说想见见祁叶，让她着急跑出来着凉了”
    “祝越！不是！”祁叶一捶床面，这个家伙怎么回事，明明是她自己偷跑出来的，关禁闭的事祝越一个字儿都没听说过，怎么现在还主动帮她背锅呢，“妈妈，是我自己要出来的，我没跟祝越说过”
    祁妈妈看着自家女儿在她眼前这么替祝越说话，本就因为祝越坐轮椅的样子感到不满的心情，此刻更是不悦。但毕竟是长辈，她不会在祝越面说那些不好听的话。
    晚些时候，祁叶还是在妈妈的强迫下穿好了衣服准备离开，祝越把他们送到电梯口，祁爸爸说祝越穿得少就不用送了赶紧回屋，电梯门关上的时候，祁妈妈白了他一眼，说：“我看你倒挺关心祝越”
    “祁叶一过来，祝越就打电话让咱放心，发烧了也给照顾着，我跟他客气下让他不用送了，又怎么了”
    “他照顾咱家叶子是他应该的”祁妈妈不高兴地抱起肩来，“我可不像你，人家给包碗馄饨就心软了”
    爸爸没再接妈妈的话，转身对祁叶说：“以后别乱跑了，真有事跟爸爸妈妈说”
    祁叶撇嘴：“那我妈也得听啊”
    祁爸爸看着老婆和女儿没一个是好哄的，叹一口气，只好不再说话
    送走祁叶一家，祝越注视着紧闭的门，良久没有动作。
    他绝对不会跟任何人说，其实祁叶的爸爸妈妈说要来的时候，他慌张得不行。那时他正给祁叶包馄饨，放了祁妈妈的电话赶紧把手上的面粉冲掉进屋准备。想告诉祁叶，但看她睡得很熟没忍心打扰。自己翻衣柜找能不显他腿细的裤子，在客房的床上试到第三条才觉得勉强合适。为避免祁叶爸妈看出他脚掌无力，还又拿出足托穿在脚上。扭头看见被他丢在床边的盖腿的毯子，赶紧叠起来藏到衣柜深处。一系列动作下来，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做错了事在掩盖现场的小毛孩。
    即使是第一次坐着轮椅去谈生意，祝越也没这么心里没底过。工作上的事，他可以逼迫自己不去在意轮椅上矮人一截的高度，但在祁叶的爸爸妈妈面前，这成了他必须，且首先得去面对的事实，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站不起来，也许祁叶的爸爸妈妈会是另外一种态度，如果不是因为他瘫痪，也许祁叶根本用不着在家人面前百般应付，到最后为见他一面还要狼狈地偷跑出来。
    他本是可以逃避的，就像两年前出了车祸，他断了和任何人，包括和祁叶的联系一样。他也并不是不可以逃避，祝越大可自己先放手，让祁叶去找一个健全健康的人。但这次不一样，当祝越看到祁叶穿着可笑的卡通棉拖鞋和宽松的居家服从的士上下来，被寒风打得满脸通红却还蹲下去捂他没穿鞋的废足时，他才深刻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是多么的自私。他不敢去面对被祁叶父母拒绝的事实，不敢让祁叶与他这样一个站不起来的瘫子共度下半生，甚至不敢像以前那样对她好，只是因为他对自己瘫痪了这件事看得比任何一切都重，甚至重过了祁叶，这个会在零下十几度的雪天里不顾一切跑出来见他的姑娘，这个在她16岁时，他就无法自拔地爱上的姑娘。
    看着在床上因为烧得难受而翻身睡不踏实的祁叶，祝越伸出修长的手指捧住她的脸颊，明知她在睡梦中无法听到，却还是在轮椅里躬下身来伏在她的枕边说：“祁叶，听我说，以后都交给我，一切都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