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好的叶子

本以为想祁叶接回家让她好好养病，先暂时不提祝越，但祁叶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的烧得有些迷糊了，在家里左一个祝越右一个祝越——
    妈妈陈凝要给祁叶找药，祁叶自己从兜里摸出一板药说：“祝越临走时给我了，说特管用，吃了第二天准好”
    晚些时候陈凝给祁叶煮了碗米粥，祁叶喝了几口就推开，皱着眉道：“一点都不糯”
    “家里做的口感肯定不如饭馆，但起码干净卫生啊”
    “祝越就能熬出来那种”祁叶在床上翻了个身，那被子蒙住了头，无声地向妈妈表示抗议
    碍于祁叶病着，陈凝不忍心挡着祁叶的面说她，只好自己走进卧室关了门发牢骚：“祝越祝越，那小子放个屁都是香的！”
    祁远听了噗嗤一笑
    陈凝小声问：“你说他到底哪儿好？”
    “好看、个儿高、家里条件好，这可是你说的”
    “是啊，可我那会儿不知道他瘫了啊”祁妈妈白他一眼，“诶我看，你好像对那小子还挺满意的？”
    “满意倒不至于，我也不想宝贝女儿嫁给一个残疾人。但是今天跟他说了会儿话，觉得这孩子还不错，挺稳重”
    “再稳重、再好也不行，你瞧他那样，站都站不起来”
    “是啊，可惜了，多好的孩子”
    听他这么一说，陈凝也沉默了，祝越各方面条件都那么好，可偏偏两年前飞来横祸，这一瘫痪，把他的下半辈子都彻底变了样
    “这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事，眼下先高高兴兴过年，祁叶最听你的话，你以后隔三差五教育教育她，小姑娘嘛，没准儿哪天就被你说通了呢”
    陈凝点点头，女儿和祝越分开的事急不得，以孩子们的脾气，她越是百般阻挠，他们就抱得越紧。
    除夕前一天，祁叶正和爸爸妈妈收拾回老家的东西，祝越打电话过来，说就在小区地下车库。
    “你怎么来了？我爸妈刚去地下，要往车里放东西”祁叶捂着电话小声说，“你可别撞见他们”
    “我就是来送东西的。不说了，看见叔叔阿姨了”
    祁叶还在喂喂地喊，电话那头早就没了声音。
    祁叶愣在客厅中央，举着手机左右为难。她是真不想和祝越一起面对爸妈，可又担心妈妈看着她不在，给祝越几句难听的，他那么好面子的人听了得多不舒服。
    翻了眼通话记录，从挂电话到她站在客厅里举棋不定，已经有五分钟了。不能再犹豫了，祁叶披上外衣也去了地下车库。
    她本就记得上次家里的车停在什么位置，加之祝越的轮椅那么显眼，祁叶很容易就看到了他们。祝越的司机正往他家车后备箱里搬一个箱子，祁叶走过去的时候，车后盖已经关上了，司机拍拍手回了驾驶座，此时就只剩爸爸妈妈，还有她和祝越。
    祁叶刚要说话，身后传来鸣笛声，是她和祝越靠外有点挡路了，祁叶很自然地推着祝越往里靠了靠，抬眼却对上妈妈复杂的目光。
    “叶子，你看看祝越，我都说了不要不要，你们就是普通朋友，让妈妈多不好意思啊”
    “过年了，拿点东西给叔叔阿姨是应该的”祝越笑了笑，声音十分沉稳，表情也很自然，丝毫没有被妈妈口中的那个【普通朋友】慌了神
    祝越看得出来祁妈妈不那么想理会他，便说了些过年祝福的话语，礼貌地在轮椅上欠了欠身，跟祁叶一家道了别
    祁叶舍不得，她趁着爸爸妈妈已经转身了，伸手去摸了摸祝越的大腿，“裤子穿厚点，说多少遍了”
    “一直在车里，不冷”祝越也看了一眼祁叶爸妈，确保他们不会看到后，仰头在祁叶唇上落下一吻，“赶紧回去吧，年后见”
    祝越笑了笑，微微扬起的嘴角，看起来并不明显的笑容，却让祁叶觉得十分温暖
    进了家门，陈凝问祁远：“他怎么知道你喜欢喝什么酒？”
    没等爸爸开口，祁叶答道：“我说的……”
    “合着你俩联合好了，让祝越过来讨好你爸你妈？”
    “不是，我不知道他要来” 祁叶急忙解释，“我之前就是随口一说，压根没想到他还记着”
    “那他怎么知道咱家住哪的？”
    “祝含告诉他的呗”祁叶看妈妈不相信的话，也有点不乐意了，看向一边撇着嘴说，“我还舍不得让祝越来呢，怪折腾他的”
    “你这孩子！”祁叶在她面前一向是个乖乖女，陈凝真没想到她会为了祝越跟她犟嘴，“你不说我还不想提，他那样子，自己都开不了车吧？上下车是不是都得让人抱下来？”
    “谁说的。祝越有自己的改装车，我上下班老坐呢。还有，他能自理，你别把他想得跟七老八十的老头似的”
    “是是是，能自理，可刚才他带来的那些吃的，还有那一箱酒，都是司机给拿的”
    “那是他没办法”妈妈的这些话听进祁叶的耳朵里，简直就是在挑刺，“他也不愿意让人家帮忙啊”
    想到同居后去超市买多了东西轮椅底下放不下，祝越宁愿压在自己腿上也从来都不让她拎购物袋，祁叶就恨自己没有伶牙俐齿，不能把祝越照顾她的那一面都说给爸爸妈妈听
    “行，别的不说，那咱说说祝越的性格，妈妈接触他不多，但看人准，就凭这两次跟他说话，我就觉得他这人不阳光，不开朗”
    “他、他……”不可否认，即使是车祸前，祝越也一直是略显阴沉的脾性，让人捉摸不透
    “哎哟，不是说了这些事都年后再提吗”爸爸听不下去了，“祝越的东西你也收了，就别跟女儿说这些了”
    陈凝听了不再说话，一直到过年，都没和祁叶提到关于祝越的一个字，但祁叶清楚，妈妈只是在暂时忍耐，她对祝越的不满太多了。
    除夕夜的晚上，零点的钟声敲响，家里的男人们都出去放鞭炮，孩子们也出去放烟花，祁叶懒得动窝在家里，听着外面的噼啪声，站在床边，在漫天光彩中摸出了手机，想都没想，给祝越拨过去了以后才意识到对他来说，这个时间会不会太晚了
    抱着侥幸的心理，祁叶没有挂断电话，没想到没响几声，电话就被接通了
    “祁叶”
    不过是离别两天，可身隔异市的距离感却浓烈得压过了新年的喜悦，“我想你、我想你”祁叶握紧了手机，在炮竹声中大声对电话那头喊
    那人没急着回应，反而低沉地笑了一声，才说：“听见了，我也想你”
    “嗯……你干什么呢？哦对了，新年快乐”
    “在楼下看祝含放烟花”
    “B市能放？”
    “放小的，点了火亮一会就灭”
    “哦哦哦，跐溜花”
    “什么？”
    “哈哈，我们这边管拿东西叫跐溜花”
    ——“哥，给你一个！”是祝含的声音
    ——“我不要”
    ——“给你，拿着！”
    祁叶眼前勾勒出一幅场景，祝含拉着祝涛在一旁傻乎乎地点着烟花，祝越坐在轮椅里淡淡地看着弟弟妹妹，这时祝含突然笑嘻嘻地跑过来，硬是往他手里塞了一只小小的烟花，花火映在他俊逸的面容上，暖融融的，化开了他眉眼间的清冷。
    她正想问祝越小烟花好看吗，祝含的声音又传了过来：“祁叶，新年快乐！和我哥要永远在一起哦！”
    “新年快乐，我会和他一直在一起，我十五岁那年就这么想了”祁叶笑了，却没听到电话那头有回应，“祝含？你在听吗？”
    “我在听”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是祝越，“原来你喜欢我，比我喜欢你要早”
    “啊呀啊呀，我以为是祝含呢，太丢脸了”祁叶哼哼地喊着，“哦对了，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想知道？”他轻声笑了，微微上扬的语调被他沉厚的声音包裹着，拿人极了
    “当然！”
    “等我见你了，再告诉你”
    “那还有好久啊”
    “不久。”
    祁叶以为祝越的那句【不久】不过是安慰她罢了，但祝越并没有安慰她糊弄她。初五下午，祁叶在姥姥家，瞌睡着窝在沙发上抱怨现在过年越来越不热闹了，小表妹拽着她的胳膊让她陪着去逛商场，她百无聊赖地拿起手机，却看到了祝越的短信——“我到D市了，你姥姥家是哪个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