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一度

  他怔忪间，被我拿下了面具，一张坚毅冷峻的面容，现在爬满了忧思。
  我对他说：“给我时间，让我忘记。碧华，我再也不想喜欢别人了。”
  碧华抿了抿唇，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两百岁，相当于人间十五六岁的年纪。
  我还没有到三百岁，我的法力还不够强大。什么时候才能替爹娘报仇。
  沉沉睡了过去。
  梦中的我站在雾霭里，看见星云观俨然已经是新旧更替的一番新景象。
  那个人坐在高高的观主位置，睥睨四方。一身白色宽袍，金色腰带，身上仿佛沾染了仙气，无比高贵而神圣。
  夜魔，你究竟想如何？
  “君上，方圆一百里内绝无那二人踪迹。”他身边黑烟缭绕升起，走出来几个黑衣人。
  “再找。”还是那一张俊美容貌，吐出的话是那么冷冰冰。
  “是。”一干人等退下。
  “观主观主！”这一回是道观的小道士冲了进来。
  那人不满地挑眉，仿佛被人扰了清净。
  “凌霄观观主的千金又嫌床榻太硬，吵闹着要换个屋住。”
  “啧。”他蹙眉的样子也是那么好看，但是这个人的心肠为什么这么狠毒？
  我不再用魂识来看一些不想看的东西，准备离开了。
  “谁？！”他却像感知了一丝法力突然开口。我一怔，摇摇头。
  “谁人竟敢……轩辕元？”他不知是真看见还是故弄玄虚，我被惊吓到。立刻匿了回去。
  惊魂未定地从床上坐起。
  我怎的就做了这样的糊涂事，已经断绝了往来还又去那个鬼地方寻死。
  想是这里快待不住。我立刻起身穿戴好。
  用意念感知了碧华：“赶紧走，事不宜迟。”
  “怎么？”他果然会问。
  “我去了星云观，被发现了。”
  “……”他不说话。
  “一路往北，不要停。”
  “这……好。”
  “碧华……”
  “嗯？”
  “谢谢你。”
  我看见他眼神闪烁回避，只对我点点头。
  未有三四百里，我们收了法术，停下来休息片刻。
  这是一篇茂密的林地，该是不会有人察觉我们的气息。
  我倚在一棵槐树边，看着落地的藤蔓仿佛是幽怨女子的长发，思思袅袅且纠缠不清。
  “阿元。”碧华在身边站着，孤冷的月色下，只有我们两人。
  我看着他一如往日一般笔直的身形，面上却又多了很多读不懂的隐忍。
  我笑笑：“洪荒妖龙在哪里？”
  “北地……洪荒。”他欲言又止，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隐瞒。但是我选择相信。
  我扯了扯嘴角，挺自嘲地笑了一声。真是多大的讽刺，我自小学的便是纵火的术法，要去冰寒之地还真是难上加难。
  “阿元。”他低头望着我，仿佛想透过我的眼看进我心中所思，“我会保护你，直到最后一天。”
  “胡说什么！”我的心没有来由的颤抖。
  “如今只有你来帮我，如果你有什么意外，我是活不下去的。”我的情绪有些激动，双手竟然不自觉地抓牢了面前人的衣摆。
  他无奈地笑笑，抚了抚我的手背，示意放开。
  我这才松开了双手。
  ?
☆、9
?  “阿元可还能走？”他转头问我。
  我点点头。
  我仿佛想到什么似的，有些愣神，突然脱口而出：“碧华，如果……如果我能给爹娘报了仇，我便……嫁给你。”
  碧华仿佛被霹雳给震惊到，一双狭长眸子也瞪圆了，直直看着我。
  我讷讷道：“女子总是要嫁人的，先前的一切……遗忘就好。”
  他的薄唇嚅动了一番，终究是否因为过于激动而说不出话来，就猛然吸了一口气，再吐出来，眼中清明无比，对我淡淡笑道：“好。” 
  一路上果然涌来了一些夜魔的追兵。
  却不是厉害的角色。我与碧华联手一致，倒也是没有受难。
  我始终惴惴不安，总觉得那个人会突然出现，将我与碧华统统一网打尽。但是他却像是看着老鼠团团转的猫一般，完全不屑于出面解决我们，只是派一下手下与我们周旋迂回。
  等待我们体力耗的差不多，便也收手。
  看似这些人在追捕我们，其实不然。他们只是尾随我们一路到了北地。
  还未有到达腹地，刮骨的寒风深深割着皮肉。已经冻得哆嗦，念了咒也抑制不住颤抖。
  倒是碧华好似不怕冷一些，穿着平日的衣衫依旧站得笔直，迥然看着前方。
  我拢了拢身上他给我打的狐狸毛皮，有些茫然。
  “还有多少路？”我朝着冻得红紫的双手呵着暖气。
  “快了。”
  “爹说……他的一干旧众也在这里？”我又有些纳闷。
  碧华摇摇头：“君上的旧众应该在洪荒旱地，不是在现在此处，而是在极南的沙漠洪荒。”
  我心一沉，原来这旅程只不过才过半，竟然遥遥不知期。
  “怎么？”他突然停下了步子。
  “……有人。”
  我竟然还笑得出来：“我早也察觉有人，不还是那些喽啰杂兵，这一路也亏得他们我才不会烦闷。”
  “阿元，不可轻敌。”
  “这是自然。”我两手接环，念咒。
  “元元。”
  我愣了。这个人是如此熟悉。
  “孟……沧？”我看着他温柔地对着我笑，几乎是在孟沧归位后在也找不到的表情，至少对于我，他从未有过。这是君度的笑容。
  “随我走吧。”他招招手。
  我蹙眉看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碧华已经不在身侧，突然心中有些了然。这是谁下的结界，一个迷魂的结界。
  “孟君度，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眼前的人笑得温文尔雅，似乎寒冷也被他的笑而消散。我在想，如果年年岁岁被这样的视线所关注，恐怕是铁娘子也化作春水。
  “什么？”
  “你究竟，喜欢过我吗？”我咬咬唇，好容易说出这样的话。
  只见他笑容魅惑，一步步往前走来：“喜欢过？元元，我对你的心，你怎么还不明白？”
  我一怔，只觉得眼眶也发热。
  对他吼道：“你不要再过来！我不会再被你欺瞒！你不是孟君度！你是孟沧！”
  他似乎满不在意我的愤恨，依旧缓缓靠近我。白色的锦袍衬着他绝世的容貌，仿佛是冰雪中冒出的仙人一般。我死死瞪着他，瞪着这个灭门的仇人。
  “我爱你。”他伸出手掌，想要我握住他的手。
  我倾着头，仿佛听着这世上最可笑的谎话。嘴角止不住地上翘，面上却流下了滚烫的泪。
  “你一开始，就将我当做傻子愚弄是吧？” 
  故意装作柔弱少年引起我的注意，而后越发的出类拔萃，让我这样的女子心甘情愿被你俘虏。直至你覆灭了广林山。
  “元元在胡说什么？什么愚弄？你父母已经答应了我们的婚事，你怎么还在此处发呆？”
  我完全愣住。
  只见他一如往常和煦笑着，指了指我身后。
  我转头一看，爹与娘正相视一笑，对我招手。
  “阿元。”
  “娘……”我泣不成声，耳边再没有其他，只有娘轻柔地呼唤我，阿元。
  双腿仿佛被施了法术，却死死陷在原处走也走不动。我狠狠拔起陷在雪中的腿，朝着爹娘走去，快一些再快一些，这一场噩梦就要结束。广林山还是原来那般鸟语花香，爹与娘还是那般疼爱着不争气的我。
  伸出手，想要去触摸眼前那一对至亲，再快一些。
  “阿元！不要过去！”耳边一声惊雷。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冰渣，恼恨道：“你做什么？”
  “那是夜魔的幻境！快醒过来！”
  唇边溢出笑意，我只低低道：“我只想留在这幻境，你不用告诉我，我不需要知道这些是假的，不需要。”
  “啧！”只见孟沧蹙眉，面孔也阴沉。仿佛方才不是他。
  “小小妖孽，妄想阻止本君？”
  顿时风云变幻，又回到了雪山悬崖之上。我呆呆看着面前空旷如前的茫茫山路。
  碧华口吐鲜血，用剑支撑着身体。死死瞪视着孟沧。
  孟沧再不是白衣翩然，穿着黑色劲装舞动着宽袍广袖，跃然而起与碧华缠斗。
  “阿元！他是夜魔！是他杀了君上君后！”
  “不要说了！”我捂着双耳，瞪着面前两个人。
  “元元。”耳边低声呢喃，我猛然抬头，看见那一双如墨双眸。
  他冷笑着伸手欲□□我眉心，被我双手一挡躲避了开去。
  “你不是最喜欢我这副样貌？难道之前我们的情谊是假？”他惺惺作态道。
  “卑鄙！”
  “哈哈哈哈！”他仰天而笑，“魔族本卑劣无耻，你可知你父亲为了夺我父亲君上之位也使了多少卑鄙手段？”
  “不许侮辱我爹！”我目眦欲裂，怒气冲天。
  “呵呵呵，这赤炎剑本就是我夜魔世代相守，现在只是物归原主！”他再次伸手。
  我捏诀闪躲，却被他一道束缚紧紧困在原地。
  “阿元！”碧华再次冲来。带着法术加持，剑光四溢。
  我的额间陡然发烫，感觉赤炎剑在受到那个人的召唤一般。不行，这是爹临终前交托给我的唯一信物，我不能失去这最后的寄托。
  我拼出浑身法力，奋力与之力道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