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一度

  “莫问他……”
  “怎么？”
  “找遍广林山，也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知道了。”
  我抚着额头冥想了一番，觉得不妙，他似乎出山了。
  难道想要回人间吗？难道是那夜我的话伤了他？
  这人行为诡秘，总像在瞒着什么。想到这里，顿时心中有一些窒闷。
  ?
☆、13
?  这夜，孤身来到了冥府。
  鬼域，与魔界倒也是近邻，但是各司其职，互不干政。地府入口在神州幽都，距离我的广林山虽说路远，运用法力不过须臾时间。
  守门的青面鬼见我陌生，便拦住我去路。
  “何人擅闯冥府？”两人孔武有力地站在门口挡道。
  我只微微一笑：“我找判官叙叙旧。”
  睁眼说瞎话的，就是我了。
  “这女子好不识规矩！有无手信？”右侧青面鬼打了个呵欠一步一摇上前，在我面前伸手。
  我愣了愣，从不知道来冥府还要什么信物。
  莫非是要什么金银财宝？我皱眉思忖了片刻。
  在袖口抠了抠，却抠出了一块瑕疵玉来。想也没有多想，便甩在青面鬼手中。
  他铜铃一般大小的眼珠子突兀着转了一转，看了看手上的东西，又颠了颠份量。装模作样地摇头：“你这信物，可是太轻了些。”
  “小女子碌碌无为，哪来什么金银财宝，要不大哥通融一下？”我自认为如今也算得上娇美可人，也不知道鬼差吃不吃这一套。
  侧着身子拉了拉流仙裙的荷叶领，露出一片雪白的肩膀。
  左青面挥舞着铜锤直接扑上前：“你个女子不识好歹！我们岂会被你这样的小伎俩欺瞒！”
  啥？难道是收了贿赂又装作正经？！
  我立刻恼羞成怒，怎能与这些小鬼浪费时间。右手一展，直接捏了一个昏睡诀让这两个傻大个子睡了过去。他们崇武不精法力，倒是被我术法占了上风。
  我鄙夷地看了一眼倒在一处的两人，想想那个青面鬼的身子，立刻有些恶心，还是回来再考虑要不要取回那块破玉片子吧。 
  匿了行踪，穿过清冷的冥府街道，不由想到自己的爹娘。如果再早百年，我是否也能赶在他们被勾魂之前来这里把他们救出来？而一会儿又想到，若是早些法力精进，是否能找到洪荒妖龙的魂魄，让我给他送一程。
  可是当初，如此懦弱无能，又谨慎卑微。我看看手心，岁月带来的不仅是沧桑，还有历练的薄茧，当年青葱玉指的姑娘不复存在。
  冥府的正殿十分昏暗，还散发了阵阵湿热的血腥味。
  手握哭丧棒的黑白无常直接从我身体中穿行了过去，不由让人觉得肠胃又开始不适。
  冥王坐在正中，判官在一边翻阅着我口中所说的日思夜想的司命簿。
  还未等我开口，门口骚动了起来。
  方才守门的傻大个子之一急吼吼地冲了进来，见到我不由怒目而视。
  看来我的法力在冥府维持不了很长时间，回去还需好好修行。不禁暗想。
  “来者何人？”冥王口气慵懒且轻蔑。
  我却是与他毫无交情。
  “我想问一个人。”
  “大王！此女歹毒！已打伤我与青二两人！”他跪在殿下诉苦。
  “哦？”
  “啧。”我拧眉。
  “你是魔族的，为何到我地界？”
  我不情不愿地低头：“大人，我想问一个人。”
  “说。”
  “此人是个游魂，游离人间百年，叫君莫问。”我看着脚边两三个鬼火围绕着，不由心生厌恶想要下脚去踩踏。刚伸出脚，那些鬼火又消失了。
  “魔君与本王也算点头之交，算是给他个面子。判官。”他依旧不温不火的说话，随后对着判官使了眼色。
  “属下在。”判官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
  “查一查。”
  “是。”那判官打开生死簿，只凑近了脸细细翻了翻，接着有些惊愕。忙不迭到了冥王耳畔低语。那冥王听后，原本暗沉平静的面孔也略有异色。
  “请问？”我疑惑。
  “这位姑娘请回吧，你说的那个人没有命格。”
  “什么？”这算什么半吊子的答案，让人摸不着头脑。
  “他今日来黄泉岸边采摘了曼珠沙华，被阴司捉了去关押了。姑娘莫要白费气力了。”判官见我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声声客气。
  我倒是有些置气了，胸口起伏不安。左手伸出红绡，想去捆住那生死薄。
  “大胆！”冥王动怒了。
  我卷了生死薄到身边，一手拿捏住，昂着头问道：“如今他被你们囚在此处，我只是找回我家人罢了！你们还如此遮遮掩掩的！”
  “将生死簿还回来！” 
  “……”我僵持着，不想动。真的很想知道莫问在成为游魂前经历了什么，我想救他。
  “天机不可泄露，姑娘你还是放下执念吧！”冥王却在一边劝导我。
  天机，呵，什么天机？难道我父母惨死，魔君之位被夺舍都是天意？如今我靠着一己之力，只不过留了一些贴心人在身侧，连他们的生死都没有办法保障，我还算什么广林山主？真是可笑！
  心中陡然清明，我如今不再是受人摆布的小小女子，而是广林山的女主子！
  双眸渐渐炽热，我浑身不可遏制地冒出怒意，双手接环，想要释放出咒法。
  “放肆！”冥王一吼，只觉得耳边一震，浑身麻木了起来。他手中一个乌黑的法器在手中飞速旋转着。不一会儿，自头顶直接罩了下来。
  眼前一黑，便什么法力也施展不开，意识又模模糊糊起来。
  睁开眼睛，四周有些黑。
  我眯了眯眼睛，还是能看出来，这是冥府的地牢。
  倒是变成了阶下囚，看来冥王确实也有神力，倒是小看他的手段。
  “元元，你醒了。”身边的声音让我吓一跳。
  “莫问？你怎么也在这里？！”
  他淡笑着摇摇头。
  “你来黄泉作甚？寻什么花？你真是太胆大妄为了。”
  他依旧不回答，只默默听我发着牢骚。
  “你可知道你如今的样子，随时能被打个魂飞魄散的！”
  他转头凝望了我一眼：“他们不敢。我采些花，原本是想送给你的。”
  我一愣，愕然间停住了喋喋不休。他自袖中拿出一朵骨朵儿，慢慢插在我的发际。
  “什么？”
  “你快要生辰了，这花最配你。”
  我一愣，望了望眼前人，背过身子不想再多言。
  ?
☆、14
?  君莫问，你为什么要对我如此好。可惜，我不会再喜欢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感情这种累赘的东西，只会让人黯然神伤。
  我自嘲般笑了笑。
  他似乎想开口说什么。我摇摇头，让他不要解释。
  “不知道你究竟原来是什么人，但是能来冥府找寻彼岸花的，绝不是凡人。”我朝他瞥一眼，
  他依旧笑而不语。
  “我只是一个有罪的人。”他讷讷。
  既然不想正面回答，我也作罢。低声道：“现在竟不知道是否要越狱了，冥府不比魔界，我的术法也削弱了一半威力，逃出去也是可以……可得罪了冥王对我们广林山毫无益处。”
  “我懂。”
  于是两人陷入了沉默。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有人开锁。
  我警觉地站直了，靠在地牢的墙沿。莫问依旧镇定自若，盘腿坐着。
  来者是个鬼差，十分恭敬道：“轩辕大人，随我来。”
  我满心狐疑，朝着莫问看了一眼，他努努下颌，示意让我跟随过去。要说我们两人与冥王闹得不愉快，手下鬼差怎会如此客气。
  “请问……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我貌似不在意的问。
  那鬼差却只管带路，丝毫不回答我的任何问题。
  七拐八绕地又来了冥府大殿。
  我竟然觉得浑身有些发冷，不由哆嗦了一下。 
  跨进门，只见一人与冥王相谈甚欢。冥王见我过去，稍微颔首，对着那背影拱了拱手：“人给你带来，今日之事便一笔勾销吧。”
  “多谢。”声音如此耳熟，让人心生寒意。
  那人慢慢转身，一张无数次出现在噩梦中的脸，真实地出现在我面前。
  我忍住躁动不安，低头行礼：“魔君。”
  “不必多礼。”
  “都说广林山出了个了不得的女魔头，原来就是你。”冥王似乎还在调笑。
  我陪着干笑：“谬赞。”
  “这一回你主子来替你说情，我便不计较你擅闯冥府的事，谅你年幼无知。”
  “是。”心中完全不是这么想。
  “随我走。”身旁的人气势凌冽，豪不容许反驳。
  “等等！”我完全不想欠这个人情，只想着如何能反抗逃脱。
  “怎么？”
  我却双眼一闭，跪在孟沧面前。
  他倒未料及，愣了愣，道：“作甚？！”
  “魔君宽厚，如今既然是救得我了，那便将小女子的家人一并救出来吧。”
  “家人？”
  “君莫问，只是犯了些混账，也被囚于此。”
  “啧。”隐约听到冥王殿上的不耐。
  我抬头，忽略了那一束审视我的凌厉目光，看着冥王。
  身侧的人冷冷道：“你的人，自然是你自己的事。”
  我心底一笑，果然。
  冥王在殿上发话：“孟兄，君莫问的事是上头的旨意，还是莫要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