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一度

妖龙牙制成的冰魄剑。北极蛮荒的法器。
  这把剑于我而用并不称手，因为我修习炎魔法术，但是如今有了莫问，便是一个转折。没有大杀咒，我用莫问剑对付他也可以一较高下。
  “元元，珍重。”他凝神化成了万点荧光，轮廓变得越发暗淡模糊。
  我默念着咒语，用冰魄剑的剑身，承载了万年战神之剑的剑魂。双手捧着剑身，再次念了咒术，将剑缓缓没入自己额间，那一朵鲜红的牡丹之中。
  莫问剑，若是有缘，下一辈子我们再续前缘。
  静默了一会儿，好似时间不早。
  转头望去，君度与阿碧已经站在身侧，两人均衣着光鲜得体，不愧是我广林山的人。君度因是人间男子，对魔界的典礼有些好奇，掩饰不住满眼的雀跃。
  我拉了拉他的手道：“待会儿莫失了广林山的面子。”
  “是。”他羞赧地低下了头。
  “接下来的一出戏，好好演。”我喃喃。
  “是。”
  余墨与锦染，两人作为精兵统领与副领，已经做好万全准备。魔域之内能调派的兵力不过三千，因魔君大喜之日必定疏于防范。因此，今日是唯一也是最后的机会。
  部署周详后，三百精兵的小众以锦染带领的一部分作为广林山歌舞者身份进入了宫城，另外一补分则由余墨带领混入来往商贸中，还有最后一部分跟着我作为广林山最辉煌的面首们，在众人奚落下来到了宫内。
  “广林山主轩辕元，恭贺君上与君后百年好合。”
  在宫娥带领下，我身后跟着仪态万千，肤白貌美的男子，一步一步迈入喜宴大殿。
  这是比光曜殿略小一些的宫殿，名合欢殿。顾名思义，正是给魔君用来迎娶而用。除却魔界之后，魔妃甚至嫔妾的嫁娶都可以在合欢殿进行招待礼事。唯一不同的是，只有魔后能享受光曜殿册封的殊荣，其余的侧妃嫔妾只能在合欢殿甚至更小一些的宫殿进行封位。
  我的父亲，此生只取了一位皇后，就是我的娘亲。
  一只脚跨进了宫殿，周围宾客已经全数落座，想是我磨蹭了最多的时间。想必众人已经对我门忍耐到了极致。小小一个广林山如此不识抬举。
  我一脸肃然，只看着正前方的王座后座，一步一步走向新人。弯腰行礼后，在牵引官带领下落座。周围哗然。因我的面首们实在是引人注目。
  我还当众搀扶了两个面首坐在身侧，一个是君度，一个是阿碧。
  其余的都退到最后排的墙垣边，那里有偏座。
  “素闻广林山轩辕元姿色非凡，今日一见果然出众。”
  众人骇然。我已然习惯了他人的指指点点，未料到这一回竟然是君后在点评自己。
  我扶了扶餐几，站了起来，端着酒杯道：“轩辕元来晚一步，自愿罚酒一杯。我自认广林山第一，却远不及青丘魔后的半分姿容，干。”
  施以微笑后一饮而尽。
  一侧的孟沧始终面目刻板，今日一身红色宽袍却掩不住略有戾气的眼色。他唤了身侧的近侍，不知耳语什么。
  我晃了晃脑袋，与君后相视一笑，算是化解了尴尬。
  见我一介女流如此豪迈，周围人顿时洋洋洒洒开始自斟自酌起来。我抬眼看上座，观礼的那些长辈上神们已经不在，冥府的使者想是要去覆命也早早回去。
  看来，天也要帮我。
  正在兀自想着，阿碧推了推我，手上递来了一壶酒。
  我抬眉：“怎么？”
  阿碧悄然道：“君上的近侍拿来了果露，说君上吩咐，山主还是不便饮酒。”
  我一愣。接过了果露，冷笑了一声。
  确实不该多饮，唯恐误事。
  而后又看了看座上，只见夫妇二人对视一下，又与近侍使了眼色。近侍三击双手，奏起了靡靡的丝乐。夜魔族的舞娘身段妖娆地踩着碎步，舞动着绸缎一个个进了殿内。
  惊愕之余我收回了肆意的眼光，却不经意与孟沧对视了一眼。
  我举了举果露，对他笑了笑。他像是舒了一口气，继而露出了笑容。
  舞乐声声，觥筹交盏。
  座下的年轻人个个热血沸腾地大声嬉闹起来。靠在座上较近的那些人已经开始三三两两去给魔君夫妇敬酒。
  “广林山主。”
  “山主？山主！”君度拉了拉我的袖口，我又在走神。
  他示意我身侧的那个魔将似乎对我有话要说。
  “山主从不出席魔界议事，今日参加真是蓬荜生辉。”那魔将似乎有了三分醉意，言辞开始轻佻，“当年叶青君后的风采家父也有所耳闻，要让我说，您今日的风姿真是……真是堪比魔后天尊啊。”
  “多谢夸奖。”我朝他敬了一杯果露。侧过身子的时候，发现孟沧依旧看着自己。
  “只是可惜了，没有一个好好的知心人，光有这些身无三两肉的面首，不知能不能满足你啊，哈哈哈哈。”
  “放肆！”阿碧想要起身，被我狠狠压下了。
  我朝他摇摇头，示意这种醉鬼莫去惹他。
  我只淡淡笑道：“轩辕元能得魔将关爱真是深感荣幸，只是您猜错了一件事，我身侧的人不是面首，而是我的夫君。”
  我拉了拉君度的手，挽住他细瘦的胳膊，能感觉他微微的颤抖，我从容地笑道：“他是我轩辕元的夫君，叫君度。”
  周围的人似乎有一瞬间呆愣，继而又恢复了热烈。
  座上的那个人目中涌动着波澜。
  我笑笑，拿起自己的果露朝着君度口中喂去，而后花枝乱颤地笑倒在君度的怀中。
  “原来广林山主已经成婚？本君真是晚来一步恭贺。”座上的人突然发了声响，周围舞乐也像变得轻声，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我这一桌。
  我竟然有些坐立不安，身侧的君度却托了托我的腰，淡定道：“我与阿元也是一见钟情，此乃命中注定。”
  孟沧笑道：“本君自然是要恭喜的。”
  令人瞠目结舌的是，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拿着酒杯竟然走到了我们跟前，那自信的姿态，巍然的气势，压倒了一切。
  ?
☆、23
?  “君度？真是个好名字。”他与君度干杯后，将酒一饮而尽。
  他放下酒盏后，好似不经意道：“君度应该是凡人吧，莫非不知我魔族可活上万年？”
  虽然说着玩笑，却可以看见他眼中的鄙夷。他仿佛蔑视蝼蚁一般看着君度。
  我愤然而立，对孟沧笑道：“此生得一人真心相待足以，无关年月。我想君后也是如此想的不是吗？”
  君后在座上笑得恬淡，点点头。
  孟沧眯了眯眼，却依旧谦谦君子：“好，说得好极了。”
  喝完，转身，我刚想坐下。
  他却突然扭头，斜了斜眸子，冷冷笑道：“轩辕元，你好自为之。”
  我心中一悸。不知是被他看穿了什么还是自己心虚。总觉得他好似知道了什么真相。他的意图是在警告我什么？
  抚了抚额头，那一道裂缝掩埋在牡丹花下，暗暗发烫。
  广林山的歌舞被安排在了压轴，却也正好是我预备敬酒的时候。女流之辈一向被安排在最晚，正好在众人酩酊大醉之时进行我的计划。
  期间，也有好事者来撩拨我的耐心，说一些不中听的话，都被阿碧与君度挡了回去。而我，总是心不在焉看着表演。等待着广林山的绝色美人们来一场最后欢聚。
  那个人的视线始终周旋在我周围，静静的平淡无波的看着我。
  我不明白，魔君孟沧，你如今这番假惺惺不知为了什么。
  咬着上唇，研磨着牙齿。只有给自己添加痛觉才能保持片刻的清醒。方才甚至一度恍惚，觉得这地方不是我该来的，与我简直格格不入。
  密音术，透过我的耳朵那人对我说道：“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我一吓，杯子都倒在桌上，果露流了一桌。
  小众围观围观者又是鄙夷。
  只得小施手法，让水渍消散，却再也没有心情去喝什么了。
  愤愤然用法术回话：“君上，今日，是你的婚宴。”
  他好似有些笑意：“你先前央求我要救的人，今日为何没有来？你莫非……已经始乱终弃？”
  “那是我的家事，君上不必过问。”
  “……”他半阖着眼眸，似毫不在意望着座下。只有我知道，他的眸光一直望着我，他心心念念的，给他生孩子的人。
  “我喜欢女孩子。”我答道。
  他显然一愣，睁开了眼睛，看向我。身侧的君后似乎也感知到什么，转头看他。他不动神色地朝她笑了笑，继续接受底下的膜拜。
  “女孩子好，听爹娘的话。”他面色浮出笑意，十分愉悦，与敬酒的人一干而尽。
  我不再去关注高高在上的人。
  内心的烦乱与先前急功近利的法术在身体中不断冲撞，不是很妙。
  若是再拖下去我觉得场面会不受自己控制。
  我伏在桌前，低下头，不再管周围。
  酒过三巡，众人更是激动亢奋少许，甚至有人打趣起了魔君与魔后的私密。
  譬如第一次见面，又譬如何时亲吻之类，随着话题渐杂也越发的下流龌龊起来。
  我唤阿碧。
  他凑近了身子，有些看不惯在座这些人的痴态。表情十分嫌弃。
  “怎么？”我问道。
  “山主，这些人还不及我们广林山的修养，实在是市井下作。”
  我笑出声：“这些叫嚣的人大多是军士是粗人，你们先前应该未见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