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世琉璃雪

赤羽重明鸟，形声似凤,眸有双瞳。
    我的本色是一袭赤羽红，但我喜欢穿淡蓝色的衣裳。因为她说我穿红色看起来有些娘娘腔且不如别人英武神勇，她还说我穿蓝色仙袍才是最好看的。
    第一次看到锦鱼是随师父上天赴宴瑶池的时候，她着一身仙装缭绕朝我甜甜一笑。师父放我和曲灵自己逛，锦鱼就是这个时候到我身前来的。
    她将我上下打量一番后叫我姐姐，她还拉着曲灵说你姐姐长得好漂亮。
    曲灵涨红了脸努力憋足笑意，我双唇紧闭只觉得一个羞字涌上心头。
    锦鱼又过来牵我的手垫着脚尖努力触及我的高度：“曲灵，你师姐个子好高啊，不怕嫁不出去吗？”
    曲灵一向性情淡漠如今却撑不住了，她捂唇压低了笑意转身逃远了去，我估计她是找师父去宣扬我的光辉事迹了。长得好看是我的错吗？穿红衣是我的错吗？我本就是赤色羽毛不该穿红吗？
    锦鱼看我不说话便攥我双肩又垫高了几分：“怎么你和曲灵都脸红了，发烧吗？”
    她那是憋的，至于我……
    我看她近在咫尺的眸子忽而变哑巴了，半晌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锦鱼垫了半晌许是累了，正打算放手退回去休息却忽而盯着我的脖子看个不停。
    我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只觉得身前之人低着脑袋直笑个不停。只是笑就罢了，偏偏笑的双肩都在颤抖，我下意识抚上喉结只觉得自尊心受挫了，她在笑我。
    “噗……你是男的？”
    锦鱼像曲灵一样捂嘴涨红了脸颊盯着我饶有深意，我一瞬间心梗了。
    我终于忍受不住开口辩驳：“你叫我姐姐我就得是女孩的吗？”
    锦鱼摆手不承认却依旧掩不住那股似笑非笑的模样：“实在抱歉，是你长得太好看了。”
    好看？
    她这么说我是该生气还是高兴？
    锦鱼见我皱眉深沉的表情才松散了笑貌再度垂下脑袋：“对不起。”
    对不起？害我在曲灵面前丢尽颜面只一句对不起便罢了？
    我只是心如此想，奈何还未发作却见她脚下的玉石砖上淌下一滴滴水珠子，哭了？
    祖宗，我一句话都没说怎么就哭了？
    该被哄的人应是我才对，可我却直至瑶池开宴的前一刻都在哄她，我扮猪扮猫连水蛇都扮了，她却小嘴一横让我变朵花。
    这场瑶池宴让我“割地赔款”损失不少，动植物里长得好看的东西基本全被我扮了一遍，我不禁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变傻了，受害者明明是我好吗？
    瑶池宴归来后我在房中备置了许多件颜色纹样都不一样的衣裳，除了红色我连粉衣都没放过。
    师父的月牙白，竹林的翠悠青，曲灵的淡雅紫，还有鸿琰那身黑乌鸦一样的扮相……
    窗外传来一生嬉笑，我听那声音脸又刷的红了。
    她她她……她怎么上这儿来了？
    而此时我正对镜着了一身紫，手中还提着玄色长衫，我知道我又被嘲笑了。
    鉴于瑶池上的教训我不敢再装哑巴，索性丢掉衣裳往榻上一躺：“笑吧笑吧，我脸皮厚随便你笑。”
    窗前探上一双挤眉弄眼的秀气眼眸：“我是帮沅歌跑腿送信的，可是风华上仙说你这几日魔障似的把自己关在房里换衣服，所以我过来瞧瞧。”
    我头也不抬便看穿了她的谎言：“你确定是我师父说的？”
    我师父是谁？佛戾山风华上仙，一年四季从不见他笑上一笑或是多说一句与本分无关的话，这样的人会管我换衣裳？
    锦鱼抬腿翻窗而入全然无谓：“好吧我讲实话，是你师妹说的。”
    我几乎是噌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你……”
    锦鱼呆滞看着我脸上写满了无辜：“我怎么了？”
    我指着她完全不敢信：“你是九重天仙竟然在男人房外翻窗户？”
    锦鱼耳边长发一扬答的理直气壮：“我不把你当男人不就是了？”
    她才说完就走来将我从自己的榻上赶了下去：“这些衣裳不适合你。”
    不适合？
    我把自己关在房里挑了好几天就换一句不适合？
    锦鱼拎起一件青的往后扔，又拎一件白的瞧了瞧，摇头再往后扔。
    我俯身拾起可怜的两件衣裳却蓦地被迎面飞来的玄衣盖了头。
    “这是什么？粉色？”我扯下衣裳她已在我脚下捧腹打滚，笑的那叫一个欢快连眼泪都渗出来了。
    我的脸又红了，抓过她手里的粉衣揉成一团裹在怀里：“笑什么笑，不许笑！”
    我这警告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她又足足笑了好一会儿才爬起身郑重其事看着我：“曲寒，就算红衣穿在你身上略显娘腔也不能换粉色啊，凡事看开点，这是长相问题不是你的错。”
    我咬牙抓揉着怀中的衣裳努力告诉自己，她是姑娘，你要忍，得忍。
    锦鱼食指点了点下颌若有所思：“你穿红衣不如旁人英勇神武，不过蓝色仙袍还是挺好看的，最好是色淡一点的蓝。”
    淡蓝？是个不错的建议。
    我摇身化光一变将身上的紫袍换成了淡蓝仙装，正想问她效果如何却见眼前人已经走神。
    我在她眼前挥了挥手：“锦鱼仙子？”
    锦鱼啪的一声双手合十：“就是这样，你很美！”
    我强忍着心头的冲动再次咬牙：“我、不、美！”
    她只能无奈摊手：“好吧，你不美，你很好看。”
    我发誓，只要她走的慢一点我就用怀里的衣裳罩住她的头告诉她这才是美。
    可惜，被她给逃了。
    我走向窗边呆呆望着往天上远去的浅色仙光，九重天上的仙子多是静雅贤淑，她是我所见中第一个没规没矩的天仙。
    在这之后风华宫便老是被人光顾，且光顾者除了锦鱼便没别人了。
    师父常年将自己闭在千秋殿中不问天下事，曲灵又不知哪里犯浑爱上了东南山一个叫储玥的魔，我的世界只剩下锦鱼了。哪日她不来我就空的慌，我不知道这种感觉叫什么，总之我想时时刻刻都看到她。
    这天我独坐在房前的门框上撕花瓣，她来？她不来？她来？她不来？
    这明明是大闺女思念情郎才有的行为，我一边撕扯着花瓣一边觉得自己都快疯了。
    “曲寒，你这是做什么？”是她的声音！
    我猛地抬头正对上锦鱼诧异的眸子，支支吾吾只好扔下残花辩解：“我……我心情不好，灵儿的事不敢让师父知道。”
    锦鱼手中攥着一枝玲珑剔透的树枝在我身前晃了晃：“花在普通也是有灵性的，看不上也不能拿它们撒气是不是？这个送给你。”
    我接过树枝以各个方位瞧了个透彻：“这是什么？”
    锦鱼坐在我身侧一笑莞尔：“这是广寒宫前的玉桂枝桠，我趁吴刚不注意偷偷摘来的。”
    “玉桂？”我闻之大惊，“吴刚整日在广寒宫前伐树你怎么做到的？没叫人瞧见吧？”
    锦鱼还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摆摆手向我道：“怕什么，他整日不是砍树就是偷看嫦娥，哪有闲工夫在意我啊？我知你眼高于顶瞧不上普通的东西，加之曲灵的事叫你烦心才偷来给你的，喜欢吗？”
    特意偷来给我的？
    我心里又泛起一丝波澜，脸颊红了红小声道了一声喜欢。
    锦鱼眨眨眼皮伸手贴上我的颊：“脸也不烧啊，你红什么？”
    我晃了晃头轻咳几声：“没事，许是昨夜没睡好的缘故吧。”
    锦鱼哦了一声忽而没话了，再开口时双手撑着下颌苦恼不已：“曲寒，不管曲灵怎么样你都要好好的知道吗？你们是我在下界唯一认识的朋友了。”
    我故意挑眉：“单独的才叫唯一，我和灵儿加在一起是两个人，不算唯一。”
    锦鱼转过身像是哄孩子一样盯着我：“那好吧，在下界除了曲灵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了，你要好好的知道吗？”
    这不是换汤不换药吗？
    不过……我喜欢。
    我凑上前轻刮她的鼻梁：“小鱼都为我去偷玉桂枝桠了，我当然不会有事。”
    我以为这是最明显的暗示，她却什么也不曾察觉只点头道：“那就好。这玉桂好看，栽在风华宫长成玉桂林一定胜却人间无数，比尘世中那些虚荣浮华要清雅多了。”
    这反应迟钝的丫头，没法子了……
    我含笑又凑近了几分：“小鱼，嫁给我好不好？”
    锦鱼怔住，一双眸子傻愣愣看着我半晌道不出一句话。
    末了，她的颊上泛起了一丝红晕，眼神也开始闪烁不定。
    我一直以为她是喜欢我的，可这一日她却给了我一个看似希望实则漫无尽头的回答，她说若一月之内没有遇见心仪的男子便考虑考虑。
    我的心中涌起失望，可比直接承受拒绝要好太多了。小鱼说多久就是多久，不管多久我都能等，何况只是区区一月？
    接着，她似读懂了我心中所想便又补充了一句：“天上的一月。”
    “天上？”我颤了颤眸子，“你要我等三十年？”
    锦鱼踉跄起身说话都在支吾：“你还有曲灵的事没有解决，何……何况三十年对凡人来说是小半辈子，对你应是无所谓的吧？难不成让我回天庭转上两圈就套一件嫁衣下来跟你成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