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世琉璃雪

187 鸿琰·涟漪


我将她带至炼造傀儡魔的黑暗洞窟,脚步往前走心却一次次揪紧,要不要她死?真的要她死吗?
    “孤曾经负过一个人,一个早已记不清容貌记不清声音的人。孤不知那个人是谁,只觉得心头空空的想要个答案。孤以为你知道却不肯说,可是方才你睡着的时候孤施法探你记忆,你竟然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既为魔君总要让自己的猎物有点价值,故此,孤要用你的仙血祭祀傀儡魔,孤要为东南山为妖魔两界训练出最优秀的傀儡魔。”
    “还有什么最后的话想说,孤成全你。”
    这些话是我对她最后的试探,只要这个女人能够自觉在生死关头道出她知道的一切我便看在这份“最后价值”的份上饶过她的性命,可她竟给了我预期之外的回答。
    她说,鸿琰,你可知认识一个人很简单,信一个人又有多难?
    认识一个人很简单,信一个人有多难……
    这算什么回答,这是在苛责我吗?风华宫的人凭什么正义泯然来苛责我?云尧毁了我的母亲风华和曲寒差点毁了我,她是以什么资格来责难我的?
    应琉璃,别怪我不给你机会,我给过你一次次机会了。
    我一步步含笑后退看着她做最后的垂死挣扎,鸿琰,别心软,是她自己不交代,就这样看着她死吧。
    若是曲寒不来她或许就真的死了,可曲寒到底是来了,他在短时之类两次使用重明幻境,他还用自己的身子挡下了傀儡魔的攻击。
    第一次,我感知到了这个女人对曲寒的重要。
    我暗中迫使傀儡魔停止了对他们的追击,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能让一个人豁出性命去保护?
    我拾起沾上血腥的羽绒钗沉沉的笑,或许她会是一个很好的复仇棋子。
    她说她喜欢白衣男子撑着油纸伞去找她,她还说希望那个男子唤她阿璃。
    她要的,我都给了。我撑着一柄描摹梅花的油纸伞去伏城河畔找她,我穿了一袭白衣尘埃不染,我浅浅地唤了她一声阿璃。
    我本以为会花好一番功夫才能让她跟我走,我甚至在脑海中构想了许多解释的说辞,可她偏偏失忆了。
    她失忆了,她不记得我了,连命运都在帮我吗?
    我诓她与我去夺窥心镜,我要的很简单,我要她爱上我,我要曲寒饱尝生不如死之痛。
    可是……我好像错了。
    我为什么会越来越觉得身不由己?这一切明明是我计划好的报复,所有的所有全部都在我的构想之中,除了她在枯木林中的舍命相救。
    或许让她就这么死掉是对曲寒最有打击的惩罚,可我心如此想着却还是将青灵诀的妖气输注她的体内,她白衣沾血的样子让我心疼,让我……想救她。
    我将她带回了魔殿以便近水楼台,我救她于危难,我对她关切照顾甚至为了她再次穿上最不喜的白衣,这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
    若说什么是计划之外,我送她鱼骨镯是在计划之外,我放她离开却忍不住暗中相护是在计划之外,我查出她的百年身份也在计划之外。
    段千绝说一百年前撞慰灵碑而死的女子叫锦鱼,身死后尸身被衣着浅蓝的上仙带走了。我不难猜出那个上仙是曲寒,应琉璃又恰巧入玉镂殿和我夺画,她会不会就是我曾负过的婕妤?
    太多太多的情绪堆在我的心里难以消化,什么报复、计划全被我抛至九霄云外,我只知道她就是那个被我遗忘的女子,她是锦鱼。
    虽然我不想承认这个事实,可或许……我是爱她的,我的爱在坠下山崖的那一刻便情不由己了。我不想报仇了,我想真真正正的拥有她,我想好好保护她。
    这样的念头持续了很久,我在不知不觉中泥足深陷。所以当段千绝说拥有琉璃珠的是另一个女人的时候我才惊觉自己已经拔不出来了。
    或许是我移情了吧,我不爱锦鱼了,现在我的心里只有那个叫应琉璃的女人。锦鱼是齐墨的过去,我现在是魔君鸿琰,我要娶她,这无关报复,我只想娶她。
    殊彦擅自带她离开近乎让我发疯,她怎么可以回佛戾山?她答应过会做我的妻子,她也必须是我的妻子。我想我真的中毒了,这毒深入骨髓早已不能自拔。我要的就必须是我的,她只能是我的,旁人妄图染指那便只有一个死字!
    这种心思越渐积累便如临近决堤的洪水,尽管我把她抢回来了,可她不是完璧,她怎么会不是完璧?
    第一个拥有她的男人是谁?是谁碰了她,她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
    我怒,即便是一百年前的东南山大战都不曾如此恼怒。我怒的不是她那早已不完整的身子,我怒的是她什么都不肯说。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我感知到了心中难以掩藏的怒火却无处发泄,我怕我会伤了她,所以我只能将自己闭在阙宫里摔东西,我把阙宫里手可触及的每一个东西当成她一样怒喝摔打,我也终究只能以替代物来宣泄所有。我想打她,可我会心疼。我想杀了她,可我又舍不得。我想对她做的一切事情都不敢做,因为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造成难以挽回的过错。
    我去见了丁妙余,段千绝说她便是那持有琉璃珠的人。她衣着尚可面色也算红润,应是过的不错吧?
    曾经的一切再次扰乱我的心,我许过她一世芳华,我负过她的情违过她的诺,我曾逼的她自尽身死。
    鱼儿,对不起……
    我情不自禁将她拥入了怀,这是歉疚的拥抱,是我对她难以弥补的亏欠。
    曾经的辜负是因缘差错,现在的辜负是移情别恋,我爱上了应琉璃,我对不起她。
    归来后我便一整天闭在阙宫大门不出,我能感知自己的怒火还在,我还是怕烧到了她,烧到那个欺骗我的人。
    入夜,她端了汤来阙宫。我没想到她会来,因我对外都道自己是在浮生殿议事。
    一见她的脸我便记起了大婚之夜的满腔愤怒,脑海深处似有一个声音一直对着我讲:她不是完璧,她骗了你,她不想告诉你。
    我迫使自己压下杀人的欲望遣人将她带了回去,待阙宫再复平静后便只剩下被她放在桌上的羹汤了。
    我长舒一口气重新坐回了椅上,差一点点,我差一地点就忍不住发火了。
    事到如此竟还要隐忍,鸿琰,你到底还是栽在她手里了。
    云若来魔殿找我,她要用焚心盏交换流光的解药。
    我早料到她会来,可我没料到她会死,我更没料到一向传言对妻薄情的流光星君竟会为了她发怒癫狂。
    这是情吗?为何人在的时候不珍惜却偏偏要在失去的时候做无谓的咆哮,有意义吗?
    这个想法在一刹那警醒了我,浮生殿上她为了云若流泪哭泣,魔殿外她为了流光求我不要杀,我的行为会不会让她伤心了?
    或许……我该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故,我去了琉宫等她。
    我愿意听她向我解释,只要她承认了,我原谅她。因为我不想再失去了,我怕有朝一日我会跟流光一样在一无所有的时候才会惦记从前那抹早已拭去的温柔,我不该不闻不问便与她冷战的。
    她果真向我道歉了,可她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我想听的。我觉得我的提醒足够明显,可她还是一无所知的模样。
    她的态度再次惹怒了我,我对她发火了,我说她苟且无耻,我怒到口不择言了。
    伏城亭下丁妙余对我翩然起舞,我看她袖襟飞扬的模样不自觉又想到了我的阿璃,她从来都不曾像丁妙余这般倾城一舞,她舞起来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看的。
    突然间,我想她了。我好像说了收不住口的重话,我惹她哭了。
    鸿琰,你都干了些什么!
    我向丁妙余匆忙作别后赶回了魔殿,她不在琉宫,侍婢说她上阙宫找我去了。
    我到阙宫前时她正靠着门框坐在冰冷的石板上,我印象中的应琉璃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她该是那个活泼玩闹的女子,她被我欺成这样了吗?
    我让阙宫外的妖兵全部滚下去领了板子,我对他们的责罚何尝不是对自己的懊恼,我不该这么对她。
    我想与她交好,可话不投机却又险些争得面红耳赤,她说我不信她,她说她和曲寒清清白白。
    我沉默了,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去答她,好在奉虔来了,这僵局算是打破了吗?
    奉虔说要夺往生珠,他让我对风华宫动手。
    我支开她后思虑了许久,末了终是做了一个不可能的决定:“此事孤自由分寸,风华宫除了曲寒之外其他人你不许妄动。”
    “主上!”奉虔听之色变,“主上不是最恨风华宫吗,难道您要为了一个应琉璃就这样放过他们?”
    我点了点额有些不耐:“孤再说一次,风华宫的人你只能动曲寒。”
    他不死心指向阙宫出口的方向:“为什么,为了她?主上忘了当初是怎么斥责储玥的?主上今日要重蹈覆辙吗?”
    斥责?
    我不免失笑,我怎么会忘呢,我当初誓要扒了储玥的皮。可现在……我恨不得连自己的皮也扒了。
    耳边莫名又想起他曾向我问过的问题:“主上,有没有那么一个人值得您去等?”
    应琉璃,你让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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