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世琉璃雪

200 鸿琰·万年


我用这晚尽情宣泄万年来的积怨和疯狂,我的世界只剩下死人与将死之人,为了阿璃我做什么都义无反顾。
    我觉得自己是最可笑的存在,我和母亲一样爱上了佛戾山的人,我们都爱的无法自拔,爱到不惜一切代价。但不同之处在于她是被辜负的那个人,我却扮演了云尧那样的角色,我一直都在让阿璃受伤,我一直都在以自己的思想看待她。我讨厌她的高傲就拼了命的让她求我,我不喜她的疏离就去禁锢她的自由,我的今日全部都是自找的。
    可我不是云尧,我不会像他那般庸庸诺诺什么都不去做。是,我和他一样都没有保护好自己心爱的女子,但我可以为了她弑杀天下,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救她。
    云尧,知道我为什么恨你一万年吗?因为你不止让我失去了母亲还不肯承担父亲的责任,你就这样任由我在东南山连看都不看一眼,你连一声喊爹的机会都不给我。你用你的一条命换得自己的心安,你可曾想过为母亲做些什么?逼死她的漫天诸神都活的好好的,他们看着母亲死又看着你死依然活得好好的!
    今天,我要把你不敢做的都做一遍,我要让你看看什么才是为自己女人该做的事!
    五行三界都在哭,我听到了他们撕心裂肺的嚎啕哭喊。他们在求救,他们在祈求上苍降妖除魔保护他们周全。
    我知道今夜若不成功便会成为万人唾骂的恶魔,我不在乎。我在他们的心里从来都是肮脏的存在,一万年的孤单寂寞我都习惯了。
    我现在一无所有,我无所顾忌。
    我做好了一切打算,可我忘了是段千绝诓骗阿璃跳忘川河的,他用她的最后一缕魂魄来威胁我。他部署一切不惜看我挑起战乱为祸苍生为的仅是自己的荣华富贵,这就是人间百姓供奉朝拜的正神嘴脸,这种嘴脸让我恶心。
    “你要做什么都可以,孤不许她有事!”
    “你不许?罪魁祸首有什么资格说不许?当初是你纳妾带回了丁妙余,没有丁妙余她就不会恨你,就不会逼得你以死求得原谅,你不死她就不会为了帮你求一株还魂草心甘情愿吃下剧毒之药。若是真要找出一个害死她的凶手,那便是你!”
    他说的对,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从我带丁妙余回魔殿的那一刻便错了,我错的好彻底。
    段千绝握紧了刀锋凌厉刺入我的胸口,原来当初杖责阿璃并非我的本意,原来那时的我是不受控制的。
    阿璃,你听到了吗,我不是故意的,我当年不是故意的。
    阿璃,对不起,我不能帮你报仇了,我不能让你有事。
    阿璃,原谅我……
    我感知到法力在一点点流失,我被他扼住脖子缓缓坠向了旭阳峰:“是不是除掉我你就会放过她?”
    “是!”他喝,“四方神力听令,速速集结法力封印魔君鸿琰!”
    旭阳峰被他的仙光划出了巨大的裂口,我知道那是正在等待我坠落的地方,那也是我该受的地方。
    我用最后一丝法力化出了漫天飞雪,好美好美的雪,阿璃最喜欢看雪了。
    我被泪水淌湿了颊,指尖晶霜是我最后一次触上的冰凉:“雪,雪……”
    封印锁链裹上我的一身玄袍逐渐坠入身下的黑暗,我又想到了那日深春的小山丘,那时候我为阿璃摘了一束山花向她许诺,那天她驻在落下的梨花雨中笑的好美好动人,只可惜……那段时光永远都回不去了。
    “我鸿琰今日在此起誓,而后必只携应琉璃一人之手共度余生,若违此誓,自甘葬在旭阳峰下万劫不复!”
    阿璃,我永远都不会忘了你,千千万万年我都等你。你忘了我也没关系,只要你记得有一个人在等你就好,这个人叫鸿琰,他叫鸿琰……
    旭阳峰于我坠落的那一刻再度合上,我掩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了。玄铁锁链将我束在石柱之上动弹不得,我也没力气再动了。我每天都在做梦,我梦见阿璃回来了,她抱着小扶青来旭阳峰接我,我又听见了青儿叫我父王。
    父王……
    好久没听到这种称呼了,我的青儿还好不好?他会不会怨我?他该长大长高了吧?我突然觉得自己比云尧好不到哪去,我和他一样都把孩子丢在了距离自己很远的地方不管不顾,小家伙恨我是应该的。
    东南山被天帝派了天神把守山门,我很久都不曾听到人来的动静了。
    看守我的天兵神将一直不曾换过,他们只遵循自己的职责从不开口多说一句话,我也不指望从他们口中听到有关青儿和阿璃的任何消息。
    忘川河下很凉很苦吧?阿璃,我还记得你呢,你记得我吗?
    我闭上眼睡了很久很久,这一睡好似许多年都不曾梦醒了。我在梦里和我的妻儿团聚了,她和青儿手牵着手冲我咧嘴笑,他们还向我招手让我过来。
    我在沉迷中被一声稚嫩给吵醒,起初我以为是新来的天兵不懂规矩,可来人是个女孩子,她压低了嗓门绕着旭阳峰一声声呼唤我的名字。
    梦醒后的现实让我不悦,我压低了声音沉闷回了她的话:“是谁擅闯东南山,还敢直呼孤的名讳?”
    那头似乎被这一声突如其来的话吓得不轻,我听见她轻拍胸脯的呼气声,还有一声浅浅的疑问:“您真的是魔君鸿琰吗?我胆子小您可不能吓我,暮暮经不起吓唬的。”
    “暮暮?”我笑了笑,陌生的名字,我不认识。
    “我叫秦子暮。”她一声轻咳后压低了声音,“奉虔叔叔说我是凡人没有妖气,花了好几个时辰才帮我偷溜进来的,外面的天兵好凶啊。”
    “奉虔?”我挑眉终于听到了熟悉的名字,“他让你来的?”
    秦子暮立刻应声:“是啊是啊,奉虔叔叔让我来看看你好不好,他说您无碍才能让他放心。”
    我好不容易压下心头的思虑汹涌狠心下了逐客令:“孤无碍,你走吧!”
    我想知道青儿好不好,可我不敢问,我不敢听到那个答案。我怕他恨我,我怕他像我厌憎云尧一样恨我。
    “哦。”外头静静答了一声便踩着碎石走远了,过一会儿她却又退了回来,“扶青哥哥不许我过来的,他说这儿危险。他过的很好您别担心,他在魔界好威风呢。”
    泪眼酸楚迷离了我的眼:“孤何时问你他的境况了,小家伙休要自作聪明!”
    秦子暮顿了顿忽而开口嬉笑:“因为虎毒不食子啊,您被关了一万年就不想念外面的亲人吗?”
    一万年?
    我被关了一万年,我竟然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待了一万年……
    “小丫头,谁准你擅闯东南山的!”
    她被看守天兵发现了,我闭眼背靠着石柱不再说话。外头吵吵闹闹只剩天兵责骂声和她装傻充愣的撒娇声,再然后便彻底安静了。
    黑暗中我不自觉挑起一抹笑,青儿没事就好。一万年了,他该长成大人了吧?真想看看他号令魔将的样子,一定比我强。
    秦子暮走后我再次与孤独死寂融为一体,身上的锁链经万年沧桑已经生出了斑斑锈迹,再次听到人声的时候又是数年的光阴逝去。
    还是那熟悉的声音,只是不如上一次稚嫩无害了:“六年不见,您可还记得我?”
    我明知故问:“秦子暮?”
    外头传来她的失声一笑:“难为曾经的东南山魔君竟还记得我的名字,秦子暮不胜荣幸。”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又是奉虔找你来的?”人总是随时光改变的,声不同了心地便也不同,直觉告诉我她这次的目的可没有六年前那么单纯。
    “是我自己来的,我找到了昔日风华宫宫主的尸体,我能救活他,可我需要力量。”
    我沉了沉:“你说曲寒?孤凭什么帮你救他?”
    对这个人我是报有恨意的,我不会忘记他当年是如何用自己的性命来分隔我和阿璃,纵使时光荏苒一万年我都不会忘记!
    秦子暮声带笑意:“子暮知道您与曲寒上仙积有旧怨,我来时也有人劝过我此路不通,可我知道您一定会答应的。”
    “答应?”我声冷反问,“孤凭什么答应!”
    她顿了顿:“一万年前您挑起洪荒动乱致使三界不宁,那一役死伤无数平添了许多孽债。天上人间都道您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他们说您死不足惜仅是封印做罚根本不足抵消您所犯下的罪,他们恨不得一把火烧尽东南山让您化作飞灰再不留于人世。可是子暮知道您不是这样的人,或许您并没有他们所说的那么坏。”
    我笑了:“你怎么知道孤不是这样的人?当年的事你又了解多少?不要以为在这儿说些好听的话就能让孤答应你的任何条件,立刻滚出东南山!”
    虚伪做作我看的太多了,这个女孩只能让我看到四个字——不自量力!
    我怒罢不言陷入了良久的沉默,打破僵局的还是她,她所道之话再次出乎我的意料:“子暮的确什么都不知道,但六年前子暮听出了您的哭声,一个懂得落泪的人是不会没有感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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