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暗夜·血幽灵

第44章


  所以,到底是谁在伤害谁,如果不是她,我也不会进这场局。
  是呢,她也曾想过不当那颗棋子。但是牺牲是她必须走的路,直到如今。
  她也只能说服自己爱上锡兰,可如今,她恐怕不知道,连锡兰她也爱不起,因为兰尼里家一族报复的对象,没有明日。
  “可笑啊……”
  谁都怪不得,谁都不无辜。
  【2】
  晚风吹得隔日纱荡在半空,我倚在栏杆上看着夜幕之下的王宫大殿,脑海中锡兰方向那些楼宇街道的摸样一点一点地勾勒起来,虽然这个角度看见的只有巨大的蘑菇型的古藤树。
  古老的王宫,这株古藤树又被视为神树,纷传着神树可以使人穿越时空、返老还童之说,虽荒谬但维系着这片土地之上许许多多人的信仰。
  此刻,它只是挡住我视野的树,它太茂盛了。
  静静的房间里传来必兰的脚步声,停在了我的身后,双臂环抱住我。
  “你在看什么?”
  “房子呀。”
  “哦?”
  “可惜什么都看不到,太黑了。”
  必兰笑了:“既然看不到,那就看星星呀,你看,星星多耀眼。”
  我顺着他指向的那片星星看去,却失落地想着,看不到的东西又不是不在,难道看不到就不会想起了吗。
  尤其,尘埃落定之后,这种愧疚和不舍才真正地开始撕扯一个人。
  “我已经知道整件事情的真相了,必兰……”
  必兰却轻轻地说:“没有最后的真相,你所谓的真相,当真是真相吗?”
  我摇摇头:“可不可以放过锡兰?”
  必兰沉默了许久:“他锡兰一族屠杀我族之人时放过谁了?便是我母亲,深爱那个男人的母亲也被那群禽兽杀了……”
  希尔加说必兰是主家唯一的活口,火岩城主家唯一在那场杀戮中幸存下来的人。他们以为岁余的孩子便不记得什么,毕竟他还是那个男人的孩子。
  停了许久,必兰摸了摸我的脑袋:“别多想了,王室欠我族的性命,就是屠尽如今每一个活口都还不清。”
  “火岩城死的先民已经死了,就算是杀了他们也没用,又不可能死而复生。”
  必兰却笑了:“真的吗?死而复生的人却不相信死而复生?”
  我怔怔地转过头瞧着他:“你知道什么,对不对?”
  【化茧】
  【1】
  铂妮三缄其口的事情必兰同样选择了沉默,时至今日我依然问不出答案,但是就现在的情形来说,答案是什么,大约也无足轻重了。
  “埃碧银,你冷血吗,你向父亲求情呀,你说话呀!”
  “这是他们要偿还给主家的债,求什么情。”
  “埃碧银,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你和我是一样的人,茜茜,我们都是火岩城主家亡者的至亲。”
  目睹锡兰受刑,茜茜疯魔一般地为他求情,终于晕厥在了刑房。
  我俯下身顺着茜茜的头发:“茜茜……”
  希尔加:“不是说让你看着她的,怎么让她找到这里来了。”
  我抱歉地扭过头看向希尔加:“父亲,不让茜茜见锡兰,这要求过分了。”
  希尔加皱眉:“你自己呢,是不是也想见他?”
  我淡淡地与他对视着:“我说没有,你会信?”
  “即便是你,也不可避免地喜欢上了这小子。”希尔加冷冷地看向刑架上昏厥的锡兰,打量了一遭体无完肤的他:“不过,现在应该爱上必兰了吧,我看你们相处得不错。”
  来人从我怀中抱走了茜茜,匆匆的人影退出火光掠影的刑房,我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那样的话,不是在讽刺我?”
  希尔加摇摇头,手搭在了我额前:“从你懂事的时候起,我已经发现你看待事物的态度与旁人不同。因为家族的原因,你习惯了活在当下,无视旁人的眼光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是接手我的妓院。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讽刺你,因为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一手造就的。哪怕是冷血,你也是我的女儿,为了这个家族、为了我才变成这个样子。”
  希尔加离开了,只剩下我还对着灼灼火光的刑房四壁。
  我催眠着脑海里的画面停留在那封作假的诀别信函上,想象着锡兰和不同的女人交缠的画面,压抑着内心一阵又一阵的挣扎云淡风轻地骗过众多耳目,甚至骗过了父亲。
  从前总为着自己过分的自制惶然,而今终于在拯救锡兰这件事情上见到了其中的好处,素来的淡情也终于从伪装仿佛变成了真相。可能,我内心里真的冷血、或者并没有我从前以为的那样爱锡兰,毕竟深爱之人断不会演得这么真呢,我自知我骗过了一个个并不会轻易上当的人。
  “要带着锡兰离开,至少,送他离开。”
  心的角落里说出这番话的是良知吧,一定是良知,哪里还有爱,都已经和必兰有过那么多个夜晚了。
  我的目光缓缓地触及锡兰,胸口竟骤然作痛起来,然而眼神依然冷淡。
  看上去他的右手断了吧,眼睛流了那么多血,会不会……自然了,被火棍戳了那脆弱无骨的地方怎么可能无恙,大有可能瞎了呢……
  【2】
  “城楼上挂着的头颅什么时候能够取下来?”我依偎在必兰身边,闭着眼睛不想看那窗外炙热的阳光:“看上去真可怕,而且,那其中也有火岩城的族人吧?”
  叛军攻陷王城那天,战乱中王室死伤难计,外传是火岩城一族的复仇,那倒是真的,总之,如希尔加他们策划的不应该活下来的一个都没逃过,最惨的是太后和锡兰的妹妹,竟被奸杀。
  “嗯,今晚就取下来好好安葬。”必兰放下了手边的公文,一旁兰尼里氏的侍从小心翼翼地给这位新王奉酒,不小心落了些红色的酒液在必兰的袖口上,必兰如沐春风的微笑拂去了侍从眼里的无措,转头与我说:“想着那些孩子也会怕的,早点拿下来也好。”
  以火岩城之名复仇,斩尽异端,王都一战后除了拥立幸存的必兰王子便没有别的人选了,朝野上下旧貌换新颜,便是连法令也全数更置了,掩盖得天衣无缝、顺理成章,更没人会发现这背后的计谋。
  “陛下,据据说……黑林堡有叛军造反,说是……关于继位之事,说……”来人戎装一身,并不胆怯,吞吞吐吐的只是因为他略微有些口吃,从前因为这点被太后视为不祥之人而不受重用,甚至被某个权贵点去当了银甲人残了身体。
  必兰笑了笑:“说什么?”
  来人努力缓慢而完整地接话:“说锡兰陛下还有血脉在世,那孩子也有继位之权。”
  战后即位距今也不过半月,黑林堡就已经按捺不住要争权了。
  我转着眼珠打量着来人,思考的并不是黑林堡的叛军会否威胁到必兰的新政权,而是奥薇娅和那孩子还能活多久。
  从前我就觉得那孩子是锡兰的,现在更加确信了。
  “传我话,让那孩子来王都,另外……这样的血脉只有一个岂不是很稀罕,给各处叛军都送上一两个血脉。”必兰陌生的眼神一闪而过,揽我入怀:“埃碧,咱们什么时候有孩子呢?”
  我笑了笑,不作回答。
  来人不刻会过意来:“自……自会去安排妥当,各处……处叛军定会与黑林堡互相攻伐,省去陛下不少麻烦。”
  话毕,他躬身退下,直到百步之后出了大殿才转身昂首挺胸地踏上戍卫林立的黄金大道,遥远的身影终至消失在一片夏日耀眼的白光之中。
  他本不必这样做,太过谦恭,只是为了表达内心里对必兰的尊敬吧,是必兰让他从宫闱调去了战场,有了他日扬名的希望。
  必兰拥着我,我伏在他肩头,计算着时日。
  离月分祭还有两天,那是楼芦蒂斯季风转向阳离群岛且十有八九大风的日子,到时候送锡兰出海逃离的路程是往日的三倍不止,阳离群岛海岛不计其数,必兰他们要追捕的困难系数更大,是锡兰逃出生天的最佳时候。不然换在寻常时日,如今季风吹向莲缇岛,加之洋流作用,不过半日路程,距离太短、海域开阔并不适合隐藏什么,自不必说后续躲避追捕。又或者逆向去阳离群岛的方向,我能调用的商船航速比不过速度两倍有余王军的火轮战舰,定逃不远,如此借着祭奠热闹逃离的时差也占不了多少优势。
  总之,只有月分祭那晚,事半功倍。
  我得等,锡兰也得等。
  【牺牲】
  【1】
  我的头磕在了刑房阴湿的墙壁之上,鲜血顺着脸廓滑下,在白衣上绽开了数团火红的红琴花,那是我儿时最爱的颜色,不过如今却不是那果汁染就的。
  是背弃,是辱骂。
  我看着茜茜,眸中含笑,自是并不怨她。
  唯见她那般仓皇的模样,是啊,她从未做出如此过激的举动来,眼下见了这些血,恐比我还要怕。
  我捂着伤处迟缓地看向昏睡中的锡兰,忍住痛感,掉头与茜茜说:“姐姐,你是想劫了他走,我不会阻拦你,当然……今天你也不会相信我了。”
  顾自地笑了,如果不是之前故意做了那些样子给茜茜,估计也不会有头上的伤,终是我自己自找的。
  踱了几步,我附在茜茜耳畔,轻声道:“且再等等,我备了海船送锡兰出海,只是现在祭典还没开始,你要是现在带走了锡兰,不定会被父亲他们发现,那样一来,以后就更不会有机会救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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