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巷月,井梧桐

135 覆巢之下无完卵


    避过大堂,穿过青阁比较僻静的一处角门后走道宽长,身边偶尔经过三三两两的小倌,却没得阁内的光鲜,衣衫破旧,枯槁无色,只媛梳身上的衣衫就比他们的要好得多。
    “刚才经过的那些……怎么看上去很是落魄?”
    媛梳嘴角沉了下去,怜色道:“后巷的小倌,自然是落魄的。”
    “怎么说?”
    “疾病、过气、穷困,这红倌的风光只一色,落魄的却有千般无奈。只有红倌才住在青阁,像门前挂着画像的比如福陵、绾青、鹂哥、洛城,他们在青阁里都有自己的房间,而那些稍次的小倌,要自己掏钱才能住在青阁里,再有些若是客人给房钱便也能住。没钱了,过气的,又没有恩客眷顾的病了的,便只能住在后巷了。”
    这欢场之地,花开花落,我想着久久释怀不了。
    媛梳推开了一扇铁门,说到了后巷。
    夹道的小楼青瓦粉墙早已褪色,厚厚的苔藓爬了半个墙壁。暗沉沉的光斑洒在地上,映着道旁堆的些破陶罐,垮掉的妆盒、衣柜,断掉的朱笔砚台、甚至还有柄断琴。
    沿途凄凄的哭声、呻.吟声时不时地传进耳朵里,笛声、琴声亦是有的,不过全然没有青阁里面的欢快。
    置身其间,夏末时节却如同身处冰窖。
    媛梳领着我一径穿行,至一门前停下轻扣了几声,略带些敬意地唤道:“五爹——五爹——你在不在?”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里面透着半张惨白的脸,一双幽黑的眼睛盯着我们:“五爹出去给小倌诊病了,还没回。”
    我看着那双眼睛,身子不禁一颤,是一望不见底的幽暗,黑雾漫漫,像极了翎。
    媛梳又问:“五爹去了哪个小倌那里,多久回来。”
    那人小声答:“大概是去了齐霖相公那里,他病了几个月了,五爹常去看他。”
    媛梳福了一福:“谢谢,打扰了。”
    门又吱呀一声合上了,媛梳走了几步说:“不远,齐霖相公就住在后巷中间,一会就到了。”
    看来他看不到黑雾,我疑惑地问:“那应门的人不知吗,为何一定要见到五爹呢?”
    媛梳却说:“那人?公子指的是青梅?”
    “青梅?莫非是个女子?”
    媛梳点头:“她是五爹的义女,不通医理的。”
    我点头,迟疑地跟着媛梳离开。
    这青阁内男貌女声的听得多了,现下单凭声音倒辨不出男女。而这人懂得变阴寿为阳寿的术法,估计五爹知道治疗瓷骨症法子的可能极大。
    千回百转,跟进了一间屋子,里面台烛幽幽,一清瘦的小倌正在桌边剪着烛花,薄衣透光,胸口的骨骼轮廓于薄衫透出,瞧得格外分明。
    一老者正伏在床边捏着一只苍白的病手,那榻上躺着的人脸被挡住了。
    老者摇摇头:“怪了,齐哥这病太怪,换了几贴药都不见好。还是先吃着药,我再去琢磨。这屋子里太凉,生个火盆吧,也多存些炭火,冬日里怕是更少不得这些。”
    剪烛的小倌应着:“已经托了钱四去买了,没给多少钱塞他,他总要托几日才办的。”
    老者叹了气起身来,媛梳走了几步,轻唤道:“五爹,有位客官找你。”
    “客官?”五爹转过来瞧着我,而我却在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病榻上的人后大惊失色——他,为何是四方?!贾澜的长随,四方!
    我方欲开口,却见门口站了个面容清冷的人上下打量了我,又往里探头瞧了瞧,讪讪道:“齐哥还躺着呢,这是给福陵相公搬了回冰就伤寒到现在了。哟哟哟,可怜……知道内情的恐怕说您身子虚使唤不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赖着病了,再不去我们相公处走动走动呢。这也罢了,还欠了我们相公二两银子,不做事去,至少得还来不是?银子呢?”
    屋内众人脸色不大好,媛梳见状忙说:“蓝哥说笑了,福陵相公房中的差使那是挣破了头抢的,哪里有人会推脱呢。这钱估计一时半会齐哥也还不上,还希望蓝哥通融下,在福陵相公面前美言几句,留些个轻便的差事……再不要叫齐哥去搬冰了吧。”
    恰此时四方微微抬眼看了过来,震惊得很,勉力地半坐起身哑道:“酬、酬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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