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斗士徐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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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时节,正是每个公司财务工作最繁忙的时候,徐蔓根本请不到假,常常是忙完公司的事,又马不停蹄地赶到程益涛的公司。凭证、账本、银行流水,数不清的资料堆了一屋子,要从中找出蛛丝马迹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沈斌本来还让旅行社的财务人员一起帮忙查账,可过不了几天,就都找借口不来了。确实,面对这些枯燥的数据,常常一干就是一整夜,有几个人能坚持下去?
    徐蔓熬了几个通宵,终于渐渐理出了一丝头绪。亏损是从两年前开始出现的,从公司账务上来看,程益涛这两年的运作很不正常,高价买入,低价卖出,利润一落千丈。为了维持公司的经营,又分别与5家公司发生借贷关系,借款合同、转账单据一应俱全。而且合同显示,其中一家公司的借款即将到期,这也意味着公司账户上现有的流动资金必须全部用于偿还,什么也留不下。真是赶尽杀绝,不管参与整件事的人有几个,他们都太狠了。
    可是这个公司是程益涛一手创办的,毁掉公司相当于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无缘无故,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说是为了防范沈玲,想要转移财产,还有许多比这更好的方法,完全不需要把公司搞得乌烟瘴气。
    徐蔓在寂静的夜晚,头脑突然变得格外清晰,她把公司这两年不正常的交易一笔一笔全部挑出来,然后将金额累计,经过反复地计算,得到了一个令人恍然大悟的结果——所有异常收入加上借款总额的数字与所有异常支出的总额一模一样。也就是说,以借款名义转进来的钱换了一种方式又全部转了出去,这样一来,如果不仔细核对当月的银行流水,仅仅凭账户余额是看不出任何问题的。
    程益涛是一个精明的商人,要想瞒过他并不容易,如果他看到自己公司的账户上出现这么多莫名其妙的款项进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徐蔓可以肯定,他生前看到的公司账本绝对不是这一套。
    有人从2年前就处心积虑地开始筹谋、计划,做出一套接近完美的假账,就是等待着有一天出现意外情况,拿出来对付沈玲母子。而需要这样做的人,只会是那个多年来转正无望,不得不另谋出路的楚红玉。
    然而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虽然明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也弄清楚了其中的奥妙所在,可唐彦超放在台面上的东西又完全没有破绽。手续完整、单据齐全,而且他一口咬定所有账务处理都是程益涛签字认可的,总之死无对证,沈斌他们纵然心里明明白白,终究是无可奈何。
    徐蔓不相信唐彦超真的能做到无懈可击,她通过网络上的《全国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查询到了账本里那些相关企业的基本信息,但是每个企业的注册时间、经营范围、法人和股东的名字等等内容看起来都毫无关系,线索似乎就此中断。徐蔓想起师兄说的话——凡走过的路必会留下痕迹,只要细心的寻找必能找到。她坚信罪恶的痕迹就留在字里行间,所以将这些资料汇总成一张表格,不时拿出来翻一翻,想从其中看到楚红玉露出的马脚。
    白天黑夜的连轴转,徐蔓筋疲力竭,中午干脆连饭也不吃,趴在办公桌上补瞌睡。李梅体谅她的辛苦,主动帮着分担了一部分工作,可看着她的精神状态一天比一天糟糕,认为实在是有些不值得。这天吃过午饭,李梅顺便帮徐蔓打包了一份,趁她醒来后递过去,体贴地说:“我看你还是别再透支精力了,最后公道没讨回来,反倒把自己的身体搭了进去,得不偿失。”
    徐蔓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李梅带回来的食物,一边还盯着自己做的那张表格看,她以最快速度将肚子填饱,又喝了几口水才缓过劲儿来,开口与李梅说话:“沈斌的意思也是别继续查了,大不了就将公司给她,反正之前对程益涛早已不抱有任何希望。可我不甘心啊,他们的勾当我一清二楚,现在只是暂时没找出证据,如果真的就此打住,让他们逍遥法外,我后半生都不会再心安了。”
    “你别说得那么可怕。”李梅觉得徐蔓是走火入魔了,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拿起桌子上她打印出来的那张表格,数落道,“你一天拿着这张破纸研究,能看出朵花来?小徐,没用的,人家存心设计,会留下漏洞让你攻击?沈家都说不在乎了,你何必纠结?”
    徐蔓从李梅手中拿过那张纸,指着上面的内容笃定地说:“漏洞是一定有的,这几家公司相互之间必然有利害关系,只需找出一家的破绽,他们的整个计划就会功亏一篑。”
    李梅不禁又把表格拿过来:“真能如此?让我好好瞅瞅。”
    徐蔓用手按摩着太阳穴,享受着这短暂的休闲时光。表格里的内容她几乎可以倒背如流,却仍然还是没有头绪,让李梅看看也好,多一个人多一个主意。
    “小徐,你真的认为这上面的内容有用?”李梅看了10多分钟也没看出什么蹊跷,皱着眉说,“你还是想想其他办法吧,我看这张表格并没多少价值。”
    “唉!”徐蔓叹了一口气,“算了,李姐,你忙你的事吧。”
    李梅把纸递回给徐蔓,随口说道:“我只看到有家公司的法人姓月,倒是挺罕见的。”
    李梅无意之中说的话提醒了徐蔓,她猛的站起来,接过那张纸,眼睛死死盯住一个名字:月明开。这真是一个罕见的姓名,全中国应该不会有第二个,只要找到这个名字的主人,事情必定会有转机。
    可是,人海茫茫,到哪里去找这个人呢?
    徐蔓运用各种搜索引擎搜索这三个字,一无所获。沈斌也没闲着,他拜托了一个朋友,得到月明开的身份证注册相关信息,可拨打系统里留下的电话,号码已停止使用。除非他们能证明此人有犯罪事实,倒可以利用刑侦手段把他找出来,可如今连账套是假的都证明不了,又凭什么去举报告发?
    沈斌坐在办公室里,一筹莫展。他心痛徐蔓心力交瘁,担心过分劳累会有损她的健康,同时也对程益涛的始乱终弃感到深深的愤恨,正是他不负责任的行为引发出这诸多事端,害得身边的人痛苦不堪。
    他拿出手机,想要再次打给徐蔓,告诉她别再做无谓的坚持了,钱并没那么重要,放下或许才是真正的解脱。
    电话还没接通,旅行社的人事主管敲门进来,他往沈斌桌上放下一堆资料,汇报道:“沈总,这些是公司这次招聘中,通过复试的个人简历,您再过目一下,没有问题的话,我通知他们过来签试用合同。”
    “招聘?”沈斌这阵子心思全放在程益涛留下的烂摊子上,对自己旅行社的事几乎是不闻不问。
    “对啊。”人事主管提醒他,“我们在网站上发布了招聘信息,一共收到40多份简历,最后通过复试的有6人。”
    “网站、简历?”沈斌灵光一现,他抬头询问招聘主管,“我们通过网站招聘,除了等待求职者主动投递简历,是否还可以去查看一些没向我们公司投递过、但存在于网站系统内的其他简历?”
    人事主管肯定地回答:“只要对方的简历是公开状态,使用一些关键词进行搜索是可以看到的。”
    沈斌把月明开的基本情况罗列出来,交给人事主管:“你帮我搜索一下,看能不能找到这个人。”
    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月明开就这样被找到了。
    沈斌随即和他取得联系,当他听说自己仍然是那家公司的法人时,马上同意了沈斌面谈的要求
    。
    “我离职的时候,他们答应过要去办理变更的。”月明开坐在沈斌对面,听他说完事情的前因后果,担忧地说,“当时去那家公司应聘,说好是做软件工程师,可我们3个同学到了那里,整天无所事事,没过多久,就说公司要组建集团,需要成立一些新的公司,拿了我们的身份证,只说会登记注册成监事会成员。当时才从学校毕业,涉事不深,也没考虑太多,可没想到营业执照办下来,我们3个都成了法人。也同公司交涉过,他们又说只是权宜之计,随后就会办理变更。后来又做了几个月,实在看不到任何前景,就交了辞职信。”
    沈斌问:“这些公司成立以后,具体开展什么业务?”
    月明开一语道破天机:“哪有业务开展?都是些空壳公司,用来走账转款,帮其他公司做流水。”
    沈斌感到不解:“具体的运作应该是很机密的事情,你一个普通的工作人员怎么会知道?”
    月明开很不好意思的笑了:“我当时和公司里做出纳的那个女孩走得比较近,很多□□是她告诉我的。”
    沈斌打趣道:“你们年轻人的关系可谓是错综复杂。”
    “其实知道的越多就会越担心,我无意中成了这类公司的法人实在是倒霉透了。”月明开忿忿不平,“我找了公司很多次,让他们变更法人,公司却总是搪塞我,他们在我辞职的时候,还向我保证过会尽快办理,没想到至今公司的法人依然是我。幸好在离开之前,我偷偷从出纳那里复印了银行的对账单和他们的转款审批表,上面没有我的任何签字,如果真的出了事,这些复印件应该能证明我并非公司的实际责任人。”
    “你有复印件?”沈斌大喜过望。
    月明开点点头:“我还把我同学当法人的另外两家公司的相关凭证也复印了。”
    “我希望你能借我用一用。”
    月明开突然变得谨慎起来:“你们之间的恩怨不要扯上我,我今天对你说这么多已算是仁至义尽,再多的我可帮不上忙。”
    “你不肯给,我只有选择走法律程序了,你始终是公司营业执照上登记注册的法定代表人,到时未必脱得了关系。”沈斌威逼利诱,“你把复印件借我,我自然会用巧妙的方法去解决,事成之后,必然会好好感谢你!”
    月明开思虑良久,又与沈斌讨价还价了一番,终于答应将这至关重要的证据交给沈斌。
    徐蔓做的那个表格上果然这3家公司的名字都有,而银行对账单也清清楚楚地显示出资金最初的来源和最终的归属都是楚红玉的个人账户。
    面对如山的铁证,唐彦超的态度来了个180°的大转变,不仅乖乖交出真实账目,还对沈玲百般讨好。徐蔓为他之前气焰嚣张的样子耿耿于怀,希望沈斌走司法程序,让他去吃几年牢饭,但是沈斌觉得既然没什么实际损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选择了放他一马。唐彦超自知理亏,不敢再多做停留,灰溜溜的收拾东西离开了西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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