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韶华

第7章


  顾臻笑眼弯弯道:“世子谬赞,下官不才,便只是名字能与中书令相衬,也余愿足矣。”
  见哥哥神情更暗淡几分,我有掐死这厮的冲动,这小子摆明了是说给哥哥听得,聪明如哥哥竟也相信了。
  “听闻世子好事将近,下官在此先道喜了。”顾臻语不惊人死不休。
  “多谢。”哥哥看了眼杜若堂,那人眼若寒星,却无甚表情。
  就在此时,一个粉团儿直冲过来,撞了顾臻满怀。顾臻诧然将她扶住,她却四处寻些甚么,见到哥哥便问:“哥哥,可曾见着一个身穿紫衣,长的甚是讨人厌的小哥哥?大概,额大概这么高!”小粉团儿踮起脚尖笔画着。
  哥哥眨眨眼:“怎么了慕颜?怎的披头散发的似女鬼一般就出来吓人了?”
  “娘亲早上才给我梳的羊角辫儿,就被那个小哥哥给扯下了。”小粉团儿颇为委屈的眼睛里含着泪花儿。
  哥哥最是见不得我哭:“穿紫衣的那位小哥哥应是叫做瞿卿亭,方才像是去池塘那边了。”
  我闻言不甚相信,眼泪一收斜睨着:“哥哥若是骗我,我就把你的事情告与兰姐姐!”
  张芷兰便是张良硕要许给哥哥的那个小女儿。这位兰姐姐与我倒是有些亲近,总来府上拜见父王,又喜欢拿些小玩意儿与我玩,届时并不知晓这位兰姐姐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的甚么事情?”哥哥不解。
  “便是你满书房的纸上写着的那个叫做闲玉的姑娘……”一只手捂住我的嘴巴.
  “这就带你去找那位小哥哥可好?”
  后转身对着顾臻道:“先,先行一步……”自始至终不敢看向杜若堂一眼。
  顾臻仿若霎时回神,看向哥哥行礼:“世子请便。”
  我一直觉着与哥哥比起来我甚为听话懂事,此刻才觉着原来我从小也不甚省心,心里却恬不知耻的欢乐起来。
  我与顾臻的缘分又提前了许多。?
☆、梦中少年(六)
?  晚饭过后,顾臻与杜老爷下着棋,我很是奇怪为何与我下棋之人都很容易赢得一百八十一个子来,而瞧别人下棋却总能平分秋色。
  我在旁边瞧了一会儿,着实瞧不出什么名堂,便走到后院散步,远远见到杜若堂的房间,便停住了,摸着颈上的石头不知是否应敲门问声安好。
  自崇华来了以后,便不曾见过杜若堂,也不再与我们一同吃饭。
  想了想还是算了,回身上了石阶向厢房走去,却看到站在石阶上的瞿卿亭。
  那张团子脸被夕阳暖的有些朦胧,想起第一次见到他,差不多也是这个情景。
  “瞿将军近日可好?”那句“蜻蜓哥哥”如今叫着似是不大合适了。 
  “程……嫂夫人有礼,一切安好。”他走了过来,笑的有些勉强。
  “瞿将军脸上似有疲惫之色。”
  他神色蓦地有些黯然:“良安前两日闹祸匪,皇上命我前去征缴,一个兄弟却死在那了。”
  我皱了皱眉:“瞿将军说的那人可是太傅之子?”
  他神色又暗淡了几分:“子铮为人爽达,没曾想未死在沙场上,却死在了祸匪之手。”
  “人各有命,只望他来世投个好胎。”我望了望夕阳,这句话说的真心,若他的鬼魂来找我寻仇,我便受着。
  他默了一会儿,道:“嫂夫人可知我为何来此?”
  我轻笑:“只怕,是为了另一位嫂夫人罢。”
  他顿了顿,有些踌躇:“皇命难为,蜻蜓不曾想嫂夫人会在此地……”
  “瞿将军莫要自责,就算我在晋淮庄,该知晓的,早晚会知晓。”
  望见顾臻从中堂走来,我笑了起来:“至少现在,我还是你的‘嫂夫人’不是?”
  顾臻走过来与瞿卿亭寒暄了几句,便看向我:“出去走走罢。”
  “好。”
  夜晚的西陵人影鼎沸,很是热闹。顾臻与我走在闹市街头,挤着人群走费劲的很,时常被人挤了出去,他便用手环着我往路旁走着。
  “这位公子,给夫人买支簪子吧!”路边不远处的小贩堆着讨喜的面容大声对我们叫唤,破旧的头帕险些遮去了半张脸,颇为白净,一双眼笑的见不着眼珠子。
  看这情景我们是一时半会走不到岸边了,索性走到首饰摊子前看了看。
  “夫人真是闭月羞花之貌,与这支和田青白玉镂空小玉簪很是相衬!”
  我拿在手中看了看:“上面分叉地方为何是空心的?”
  分明是支假玉筷子模样。
  眯眯眼上眼瞧了瞧,呵呵一笑:“镂空么。”
  我又拿了一支铜圈儿:“这个叫?”
  “古铜青花缠枝莲纹镯。”
  我又拿了一支竹棍一样的东西:“这个叫?”
  “玉浮雕荷花鳜鱼竹叶簪。”
  我咽了咽口水看向顾臻,顾臻拿起一支细长骨头:“在下觉着这个应叫做‘象骨三孔鎏金掐丝芭蕉叶’”
  小贩顿时露出崇拜的神采:“公子这名字取得甚雅!我需记下来。”说着真拿出纸笔道:“……掐丝芭蕉叶,嗯下次定要再弄些骨头……骨簪来。”
  顾臻笑道:“兄弟这一摊子的东西,倒是有趣。”
  觉着有温热的东西触碰我的腿,我向下瞧去。是一只长着银白色毛发的幼犬。
  我蹲下摸了摸它的脊背,大部分的毛发仍然是绒毛,丝丝融融的,闪着银白色的光芒,一双碧绿颜色的眼睛圆溜溜水汪汪,此刻正瞧着我,应是只未成年的幼犬。
  “这只狗儿甚是漂亮可爱,店家养的么!”
  小贩看了看幼犬,没有说话,顾臻看了我一眼,也没说话。倒是这只小狗低头刨着前爪挠了两下地,呜呜两声,又看着我,很是委屈。
  我又摸了摸它头上的绒毛,它低头蹭了蹭我的前襟。
  “慕颜,它是只幼狼。”顾臻凉凉道。
  ……
  我的手停在半空,与圆滚滚的眼睛对视一番,颤巍巍的缩回手,顾臻扶起我,我有些吃力的站起身来。
  “元宝!又出来吓人了!吃饱了不在窝里呆着跑出来吓人?”
  那头银狼看了一眼小摊儿旁边鸡窝大小的破蒲团,又看向我,碧绿的眼神儿甚是幽怨。
  我使劲咽了咽口水,一动不动,实也动不了,脑腿有些发麻。脑袋里盘旋着哥哥过去给我讲的故事:“有屠人货肉归,日已暮,欻一狼来,瞰担上肉,似甚垂涎,随屠□□数里……”
  我看了一眼破蒲团上的剩骨,总算知道这骨簪的由来。
  眯眯眼呵呵一笑:“它见了漂亮姑娘便是如此,看管不严,失了礼数。”随即大喝:“小元宝!道歉!”
  “不用,不用客气!”我怯懦道。
  那银狼没有搭理他,仍是甚为雀跃的看着我,甚至还欢喜的叫了起来。这一声不大不小的长鸣使得路上宽敞了许多,身边的人群也神奇的散开了。
  “它这是,要把我变作蒲团上的那堆骨头一样么?”我扯着顾臻衣袖看它。
  顾臻瞧了它半响,喃喃道:“慕颜,它好像认得你。”
  认得我?我壮了胆子走向前一步:“你是大黄么?”
  ……?
☆、梦中少年(七)
?  又是一片浑沌,昏暗阴暝。
  承王府。
  父王、哥哥与七王叔在书房议事。柳无意端立在七王叔身旁。
  柳无意此时尚在淮王府做事,叫做管卿,深受淮王重用。这是父王当时在淮王府中下的一道暗棋,若淮王起兵造反,承王府便会第一个知晓。
  但见小厮来报说承王府的细作被挖了出来,不一会儿,管事刘通便带着一个面目灰青的门徒进来。
  哥哥手中的茶一顿,此人哥哥之前见过,在西陵。
  父王一派悠闲道:“你在我承王府当差,又密见魏王,想着我承王府中就是些酒囊饭袋么?”
  “小人不敢。”此人略低头,看着有些落魄,眉目间却不见怯色。
  “若本王问你可曾在我承王府中收出甚么莫须有的罪证,只怕你也不肯说罢。”
  那人直立堂下不语。
  父王眼锋一扫,两个彪行大汉便上前将其推倒,两只板子轮番上身,不一会儿此人背上衣衫已被打烂,渗出了血水。
  七王叔嗤的一笑:“九弟怕是多此一举了,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辞。”
  “本王并非要从此人口中得些甚么,只是他在我承王府两年,我承王府上下待他不薄,到头来却是琢磨着我几十口的性命,委实可叹。”
  父王一生倨傲,生性豁达不拘小节,曾在战场上被敌人看断数条肋骨眉头不皱一下,唯独最不耻的便是这些偷鸡摸狗的下作之人。
  “九弟说的甚是,但此人此时动不得,以免打草惊蛇。”
  父王想了想,便着人将管卿拖了下去,道:“甚是。”
  “承王府与淮王府现如今是上头那位的眼中钉肉中刺,你我便是如衷犬一般俯首帖耳,在上头那位眼里,也是有利齿的爪牙,终究是祸患。”
  父王冷笑一声:“到如今本王卸甲归田想必都是不成了么?真是本王的好皇兄。”
  “三哥被削了番号卸了官职,到头来喝口凉茶也免不了一死,皇帝生性多疑,齐渊狡诈歹毒。九弟,此时归田,便是归天了。”七王叔把玩着白瓷盏,幽幽道。
  “七哥如何想法?”父王道。
  “九弟一生征战为大庆鞠躬尽瘁,承王府现如今却成了皇帝心中的一块心病,想必不免心痛罢。你现称病在家,承王府三千影卫尚在京城外围,皇兄不敢妄动干戈,只在承王府外暗兵把守,九弟,七哥不怕与你直说,若承王府祸事一起,淮王府便是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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