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韶华

第9章


  我打开客栈的房间,一柄修罗刀便架在了我的脖子上,凄凄看到是我便放下刀长出一口气:“郡主,你可算来了,再不来我在此地便要发霉了。”
  凄凄从良安会来之后便带着影卫一直在莞南,当日在杜府收到她的密签便让她在这里等我,只是当时脖子上的田黄石还未有甚么动静,便一直让她这么等着了。我取下温热的田黄石递与她看,她先是一惊,手捧着田黄石头就那么定定的看着,道了句 “果真,是世子么?“随后眼泪簌簌的掉下来。
  我看向田黄石,石头上的裂缝已成血色,发着黄色微光,太虚真人说若是这样便是世子的魂魄找寻回来了。
  凄凄捧着田黄石一瞬不瞬的看着:“果然,他的魂魄是在杜府……“
  “我们明日便动身,前往阴山。“我坐下来倒了杯茶水,此时与我,有些害怕听到杜府这两个字。
  莞南离阴山两地相去千里,日夜兼程也要两个月的脚程,第二天我与凄凄便带着我身边的所有影卫一起前往阴山,想着阴山脚下的那具活死人,想着哥哥再能睁开眼对我叫上一句:“丫头“,内心甚是欢快。就这样日夜兼程行走了七日,途经昭阳城,天色已晚便找了间客栈休息,这些天不止我与凄凄,所有影卫既要赶路又要暗中保护,已然有些吃不消。
  我与凄凄坐在二楼茶间儿吃着点心,不一会儿便听到一阵悠扬玩转的琵琶曲音,伴着这曲子一个女子如空谷莺啼搬的歌声飘然入耳:“西城杨柳弄春柔。动离忧,泪难收。犹记多情,曾为系归舟。碧野朱桥当日事,人不见,水空流……“
  凄凄夹着一筷子的水晶饺:“唱的不错,若和着我的琴声定会相得益彰。“我不置可否,从二楼往下望去,只见一位穿着粉纱裙子的女子端坐在一楼戏台上,旁边一位老者在挨个桌子领着打赏,那女子远远看去面容姣好,身形略微消瘦。但这歌声确实洋洋盈耳。
  “天籁之音!姑娘,这曲子应当值这个价儿!“只见一衣着光鲜的胖子放了一锭银子在老者的托盘上,老者马上弯腰致谢,那男子却说:”谁要你来谢我?滚开!“而后看向戏台上的姑娘,舔着一张猥琐之极的脸笑道:”姑娘,何不来这坐坐?
  凄凄怒道:“竟有如此混账!“说罢便要起身,我压着凄凄的手往下瞧去,未等那女子动身下台,一个清脆的声音便响起:”美女姐姐,再唱一曲罢!“一个坐在靠里面的桌子的少年站起身来朗声道,定眼望去,这少年穿着碧银色撒花绸子衫,腰间系着白色宝带,皮肤白皙,头上圈着一根冠带,衣着甚是华丽,上面四颗珍珠镶嵌其上,几缕头发不听话的留在了前面,个子不算高大,但消瘦挺拔,笑容灿烂夺目,更显稚嫩,看起来应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
  那胖子怒视过去,本要叫嚣,却见这少年的衣着打扮住了嘴,上下打量一番后冷哼一声便径自坐了下去。
  “这少年倒是心肠热得很。”凄凄在旁说道。
  “心肠倒是热,只是有些爱惹不必要的桃花。”我道。
  “哦?这倒要看看!“凄凄伸长脖子看过去,半点没有了当初春风阁的娇羞。
  那女子随即又唱了一曲《江南燕》,一曲唱罢,抱着琵琶缓缓走到锦衣少年桌前,微微福了福身,道:“公子,方才一曲,奴家唱的可好?“
  少年眨了眨眼:“嗯,好听……简直是震耳欲聋,鬼哭狼嚎!“
  旁边的人瞪大双眼看着他,伴有嗤笑之声,少年又眨眨眼:“我的意思是,唱的如此撕心裂肺,真是让在下佩服的五体投地。“
  看着那女子乍红乍白的脸,我喝了一口茶:“方才说错了,这少年估计一辈子也招不了桃花。”?
☆、银狼
?  胖子见卖艺的姑娘向少年示好,气的浑身上下的肥肉跟着抖起来,大喝一声,拾起桌子上的匕首便冲向少年,旁人见那胖子来势汹汹,竟没一个人敢上前拦下,少年躲闪不及,身上那件撒花绸子衫的袖子硬生生的被匕首划了道口子,险些划断了胳膊,少年急忙退后几步,瞪大双眼看向袖子,摇头叹道:“呀!衣服破了!“随即怒瞪胖子:”本一件好好的衣裳,现在变得这样难看,你怎的做赔?快快拿出银两来,否则让你一生无悔!”
  这几句慷慨激昂的话语着实让胖子愣了一下,不知何去何从。不只胖子,大家都愣了一下。少年见状,仰头挺胸用眼角俯视:“知道害怕,尚且不晚!在下知道一家裁缝店,就在街口右转不远处,老板孙裁缝为人和善,我带你去……”
  话声未落,胖子大喝一声:“小子,敢耍弄老子!今儿不把你大卸八块,老子跟你姓!”
  少年见状撒腿便跑,绕着楼下的顶梁柱子乱躲起来,虽毫无章法却因身体灵活,胖子与其手下倒是一时半会儿追赶不上,旁边的闲人像是见惯了的,有的看热闹,有的看不过眼也是只敢出气儿,不敢出声儿。
  凄凄低声道:“这少年虽然傻了些,却胜在憨厚可爱,且见义勇为,要不要我下去帮他一下?”
  我看了看下面的情景,笑道:“不用,等会儿,他自会上来。”
  果不其然,过了没多久,那少年便绕到了楼梯旁边,一口气跑了上来,直冲我与凄凄的桌子跑来,嘴里大喊:“少侠,救命!”
  凄凄从筷子筒中抽出三根筷子,向后射出,略过少年的发髻,正中他身后那三个跟班。
  紧跟其后的胖子已然气喘吁吁,勉强爬上二楼已要了他的半条命,见此状更是吓了一吓,身上的肥肉又抖了一抖,瘫坐在地上。
  少年微喘着气,对那胖子道:“方才……方才你想要跟我姓,这恐怕有些不妥,你需从家门族谱除了名字,再经过在下长辈的同意,再向我行跪拜大礼,方有一线生机……“胖子这回学聪明了些,没等他说完便自行顺着扶手下了楼。
  凄凄笑道:“倒是有些意趣。”少年转过身,对凄凄笑了一笑:“姐姐好身手,简直……”
  “打住!“凄凄斜睨他一眼:”不说也无大碍。“
  少年眨眨眼,随即又看向我:“在下姓月,单名莘,请问恩人大名。”
  凄凄扑哧一笑:“月……月婶……“
  我看向他,笑道:“近日生意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么?早知晓买些首饰便能大富大贵,我也就不想其他营生了。“
  少年眨眨眼,堆上笑脸:“哈哈,姐姐竟记得我,方才多谢,为表谢意,小弟送上薄礼,还请见好就收。“
  说完这几句话,少年便一溜烟的跑下了楼,我看向不知何时放在桌子上的偌大锦盒,看向凄凄。
  凄凄牵动嘴角:“他是想说‘务必笑纳’么……”
  这一路上我们万分小心,那少年虽然行径可疑,但若想加害与我,早在西陵时便应有所作为,想来应不会有什么害人的东西,我抬手伸向锦盒,凄凄挡住,上前正要打开,只见那锦盒动了一动,盒子盖被顶了下来,里面有只毛茸茸的脑袋伸了出来,眨了眨碧绿的眼睛瞧向我,摇起尾巴甚是欢喜,欢喜到大声嚎叫:“熬……唔……”
  竟是那晚西陵游灯河时,遇到的那头幼狼。
  我不知晓那少年为何从西陵跟我到了这里,更不知晓他为何将这头幼狼放在我这里有何寓意,看着床上那团正在酣睡的小东西,我不知如何是好,两天了,虽说对它没有了当初的害怕,但怎么也亲近不起来,只是这头银狼好似认准了爹娘一样认准了我,旁人动不得,好几次我狠心将它丢在路旁,而后又觉得心里七上八下像做了亏心事一般,只是它总能想办法找到我们。
  今夜说甚么都要把它丢掉。
  我拿着一只鸡腿在它鼻子旁晃了晃,果然,它嗅了嗅鼻子,圆滚滚的眼睛蓦地睁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讨好般瞧着我。
  我引着它到了出了门外,将鸡腿扔到远处,看它跑了过去,我便关上了房门。
  脱衣、上床、睡觉。一切回复正常。
  第二天凄凄敲我房门,进了房间挥舞着鸡腿大声喊:“小东西!小东西!姐姐给你带来好吃的鸡腿!”
  待找了一圈后,问道:“郡主,小东西呢?”
  “扔了。”我洗漱完毕,穿戴整齐。
  “又扔了?”
  “嗯。”
  “……哦……”凄凄放下挥舞鸡腿的手,擦干净,便帮我收拾衣物,表情堪称沮丧。
  启程之时,凄凄总会回头看几眼,若往常,那头银狼总会在后面跟着,凄凄就会求我再收留它一次,拗不过我便也就答应了。但这次,却没见那头银狼的踪影。
  走了一天,凄凄都没怎么说话,傍晚十分突然下起了雨,我们便打尖住店,吃过晚饭,凄凄终于忍不住开口:“郡主,你说,是不是咱们脚程太快,小东西……找不到我们?你说它会不会被别人欺负?
  “不知晓,不关我们的事。”赶了一天的路,乏得很,只想躺下休息。
  凄凄看了我两眼,没说甚么,默默的走了出去。
  和衣躺在床上,外面的雨愈下愈大,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那头银狼看起来傻呆呆的,不知找没找到能躲雨的地方。
  小时候,哥哥曾抱回来一只两个月般大的小狗送给我,当时我欢喜的不得了,总是挑最好的东西与它吃,那时候父亲征战在外总不在家,母亲性子又冷的很,哥哥不在的时候,它总会在旁边陪着我,所以儿时也不觉得寂寞,只是没两年,它便死了,我将它埋在后山的坡上,便觉着这辈子不应该养什么东西,到最后,终究会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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