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韶华

第11章


  齐渊双目如鹰,顿了一会儿道:“有些胆色,但老夫若信了你这些鬼话,便真是老眼昏花了。”说罢抬起右手,见着四方涌来之人,我别无他想,只希望天随人愿,凄凄能逃出生天,便余愿足矣。,至于别个甚么人,甚么事,却早已没资格再去想,也不敢想了。
  忽的几支冷箭从天而降,射在我们面前,也让齐渊的人顿了一顿,我向后看去,男子勒住马缰,停在那里,挺身而立,灼灼生辉。
  我的眼睛止不住的泛出泪花,想对他说:“离开你这一个月,我日日想着你,今天,你终于来了。”
  “齐太傅,请慢些!”顾臻踱马走了进来,没人拦他。
  “顾大学士到此,有何贵干?”
  顾臻骑马立在我身边不远处:“这女子齐太傅不能带走。”
  “此女为九王余孽,顾大学士不会不知晓。”
  顾臻低头看我一眼,对齐渊道:“一切自有皇上定夺。莫非太傅想滥用私刑?”
  “若我今日定要将她带走呢?”齐渊怒道。
  “那,得要先问问我罢。”一个声音想起,温柔似水。我寻声望去,看到那个女子以及她身后的百余兵士,愣住了。
  肤若凝脂,容颜美丽高华。是洛仪姝。
  ?
☆、窥胜春
?  围着我们的人齐齐放下兵器跪拜,齐渊亦下马:“微臣不知崇华公主驾到,还望恕罪。“
  “齐太傅免礼,只需带着这些人离开便可。我奉皇兄旨意,与顾大学士带洛慕颜回去”
  齐渊顿了顿,后闭上眼睛吸了口气,慢慢道:“任凭公主处置。”而后看我一眼,大吼一声:“走。”便带着那三百侍卫离开。
  崇华身边的侍卫大喝:“逆贼,见到崇华公主还不叩拜!”
  我不置可否,侍卫叫嚣更甚,崇华眯着那双漂亮的眼睛盯着我,抬手让侍卫噤声。
  脖子上的那刀划痕在渗着血,染上了身上的布衣,我想,我现在一定狼狈不堪。我抬头看向顾臻:“你是来捉我的么?”
  顾臻看着我,一阵静默。我扯出一丝笑容:“为何不等到我到了阴山,岂不是更好?”
  崇华踱马到顾臻身边:“若不是齐太傅打乱了计划,或许,你可以活到那个时候。现在,若你交出田黄石,告诉我们阴山暗关的所在,便放你一条生路。”
  “生路?现如今的洛慕颜,貌似不甚需要了。“
  崇华抽出身边侍卫的剑,指着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阴山暗关在哪里。”
  血流的我有些虚弱,伴着黄沙水的阵阵涛声,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虚无:“顾臻,我只说给你听。”
  崇华狠道:“不可!”随即对顾臻说:“小心有诈。”
  顾臻说了句无妨,随即下马,在我身边站定,看了一眼我脖子上的伤口,撕下身上的一片衣裳替我包扎起来,道:“你就不怕疼么。”
  我扯出一抹笑,希望它漂亮些:“顾臻,一个月未曾见了,可曾想我?”顾臻不语,只是定定的望着我。
  我牵起他的手覆上我的眉间:“小时候,家里来过一个道士,说我眉心一点胭脂痣,红颜薄命一生痴。从前一直想着我这一生会是怎样的痴傻,而后当你走进春风阁那一刻起,我便知道,我这一生的痴傻,应是开始了。”
  顾臻的眼睛甚是漂亮,现在更为清澈,如同第一次见到一样。
  崇华眯着眼睛将一块石头扔到我身边:“你说的这块假石头么?洛慕颜,你够聪明,一开始便防着灵华不是?现如今说这些情话,真是可笑。”
  我看着地上那块石头,惨笑道:“我进顾家之时,只是个刚刚失去家人的孩子,这田黄石,代表的并非是甚么心系皇位的世子,而是我唯一的哥哥,我所做的,无非是想让他醒来再唤我一次妹妹……那一晚,你从我脖子上取走它,你可曾想过,我会难过?灵华……灵华,你的字,我从未曾叫过,却没想到,早就被别人抢先了。”
  我从脖子上取下随身带着的锦囊,放入顾臻手中:“事到如今,顾臻,若你还是想来拿我脖子上的东西,我便给你。”
  顾臻撰着锦囊,皱了皱眉。
  崇华下马走了过来,替顾臻打开它,取出一段头发。怒道:“洛慕颜,你在耍弄我们么?来人,将这些反贼拿下!”顾臻看着那段头发,一语不发。
  她身旁的侍卫提刀向前,与我身旁影卫缠斗了起来,影卫的身上早就伤痕累累,不一会儿便被逼到了淮河边上,眼看着影卫一个个的倒下,染红了淮河的水,我拿起宛蚕丝抵在我的脖子上,后退几步,大声道:“住手!”
  我听见顾臻在身旁说:“慕颜,放下。”
  看着顾臻有丝紧张的样子,我忽然想笑,脚步越退越临近淮河,伴着滚滚河水,我听见我的声音虚渺:“若你对我还有一丝了解,便知晓我决不会将阴山的暗关告与你听,若你对我还有一丝情义,便放了我身旁这些拼死保护的影卫。慕颜于愿足矣。我曾说过,你我若有缘再相见,应是风云乍起时。总归不会是甚么好事情,当日用宛蚕丝割下你的一缕头发,今日,便也用这宛蚕丝断了我的性命,可好?”
  顾臻直直的瞧着我,忽的笑了,笑的怅然而忧伤:“事到如今,你还想要我来陪你么?”
  我的眼泪顿时流了下来。
  当日在罗都,赫王爷看着我的田黄石,说了一句,这石头是假的,便知晓我到了阴山,必然有人在那里等着。当时最怕的便是落入皇帝手中,而如今知晓顾臻拿走的也是块假的,心里便安了许多。
  如今听到顾臻说了这句话,又想着,有些事,并不是我能预见,便如罗安之的故事一样,不是想断在哪里就断在哪里。老天对我算是不薄,其实故事断在此处,也没甚么不好。
  我将宛蚕丝□□了喉咙。冰冰凉凉,有些难受,却没想象的那么疼。
  跌入淮河之时,我听到影卫喊道:“郡主!”,我听到崇华喊道:“拦住她!”听到黄沙滚滚,听到河水潺潺,听得到树声,听得到风声,却听不到他的声音。我有些后悔,何必要□□了喉咙,连一句“保重”也说不出口。
  刚跌进水的时候,我本能的恐惧,不停地挣扎。水从四面八方冲进我的眼耳口鼻,一直到浑身没了力气,水像是冲进了脑子里,最终支持不住之时,我才知晓,原来人到濒死的瞬间,是不会怕的。
  现如今眼前的景象只有一个,便是满目的红色,那人一只金如意挑开我的喜帕,红烛衬着这面容颜愈发的俊美无双,狭长的桃花眼成两弯新月状,似是最美的琉璃。食指停在我的两道眉之间,指端微微触碰摩擦,徐徐问道:“你叫甚么?”
  我安心的合上眼,心里忽然明了,该来的终究要来,该走的也会走。但愿我心所系之人,没有我,会开心许多。今世便罢了,如有来世,我为叶,你为春,一叶之灵,窥尽胜春。
  ?
☆、彼岸花开
?  若说在水里之时并不希翼有人来救我,那是假话,是在水中挣扎之时,每一刻都幻想着有人一把抱紧我的身躯将我拖上岸,按住我的伤口对我说:“别怕,都过去了。”并暗自里希望那个人是顾臻。
  直到鬼差对我说:“别做梦了,你已经死了。”我才认真对待我现在的处境——是的,我已经死了。
  立于鬼判殿的堂下,看着秦广王皱眉翻着册子,不时抬头看看我。眉不怒而竖,眼珠子不瞪而威。
  周遭阴森空旷,却阴冷的怕人,我总以为人死后是无感知的,原来我错了,阵阵阴风吹的我刺骨,心里却不算害怕……或许不只是我,但凡知晓自己已经死了的人,便没得可怕了,因为自己已经变成了这世间最可怕的东西。
  小时候曾看过些杂书,说专管人间的长寿与夭折、出生与死亡的册籍的,便是这秦广王。若书上没错,我现在身处的这鬼判殿,应该是位居大海之中、沃焦石之外,正西的黄泉黑路上。
  “若是溺死的,该进我的鬼判殿,但倘若是利刃□□喉咙失血死的,便不该归本王管,红佛指,你带她来我这作甚,去地藏王那里才对罢。” 
  秦广王转头问傍边那个穿着红袍子的男子,这名唤作红拂指的男子长的颇不错,头戴黑纱白玉,不似地府之人,倒似是个刚结亲的新官人。
  红佛指摇一摇扇子:“地藏王刚着人通报,说她生前与佛未曾结缘。”
  “那,那就带她去五方鬼帝那里!” 秦广王两只眼珠子转的飞快。
  “鬼帝的人比地藏王的来的更早,说此女无前世,断来生,连个投胎转世的册子都没有,没有法治,不能收。”
  “那就请阎罗来!偌大个阎罗殿,总有她的容身之处!”秦广王横眉冷竖,看着有些着急。
  “这……阎罗王前两日称病,现在由右卿使代替,右卿使早两日就说了,凡溺死的,一律不管……”
  秦广王瞪大眼睛瞅着他,再瞅瞅我,按按脑门:“一帮老不休。让本王想想……她来的时候,最先到的哪。”
  “朱家经堂。”
  “那就把她带回那里再说!”
  “这……恐怕有违法治……”
  “什么法治,赶快带她走!”
  红佛指眨了眨眼睛,走到我面前上下打量一番,随即啧啧摇头:“怎的到了人间走一遭,更不遭人待见了呢?”
  我摸了摸脖子上的窟窿:“我……真的死了么?”
  红佛指用扇子顶了顶我的脖子:“这么深得窟窿,你果真到哪都能下的去手,死倒是死了,只是这地府没人敢收着,你就没了个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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