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韶华

第12章


  “是脖子上有窟窿的鬼魂都这么招人嫌弃么?”
  他笑了笑:“那倒也不是,走吧,我带你去孟婆那里走一遭,看看她有甚么法子。”
  我安静的走在红佛指的身后,看着黄泉路上偶尔来往之“人”,大多是前面一个黑衣之人用绳索牵着另一个人,被牵着的那人有些面容呆滞,有些嚎啕大哭,多数是半百以上的老者。
  走了一会儿便觉得烦闷,向远处望了望,看到了满眼的红色,似火光一般,等走近了些,发现那并不是火光,而是成片的曼陀沙华—世人称它为“彼岸花”
  我心头莫名一震,只觉得这地方熟悉的很。
  传说彼岸花是冥界唯一的花,如血一样绚烂鲜红,盛开在阴历七月,花叶同根,却永不相见,象征着人世的悲欢离合。只开在三途河边、是忘川彼岸的接引之花。或许,前世我也曾从这里走过罢。
  “看到这些花,想到甚么了么?”
  “很美。”
  红佛指回头看看我:“吼,看来老头子的忘川引真是有效,果然是孟婆汤不可及之物,赶明儿得向他讨些,哪日犯下什么过错,就让老头子一头喝下去。咦?这不是新上任的勾魂使么?”
  只见那位勾魂使对红佛指行礼:“仙君有礼。“
  “事情做的还顺利么?阎王那老头最近没来殿里,闲了许多罢。”
  “六道轮回,无穷无尽,忙的很啊”
  ……
  待勾魂使走后,红佛指对我道:“你可知此人是是谁?”
  “我怎的知晓?”
  “此人历经七世轮回,积下了不少善缘,若不是他执意要替他前世的老子赎些罪过,想必仙级不在本仙君之下……他就是你生前下令杀掉的那个齐子铮。”
  他竟是齐子铮。我向后瞧了瞧他消失的方向:“他……不知是我么?”
  “当然知晓,不过已然无妨,他本就是纯良之人,只是前缘可了,孽债难还。”   “怎么说?”
  “前世里他老爹欠你老爹的,你欠他的。他老爹欠下的债有他帮着还,而你欠他的,便不甚可知了”
  我转过头:“那我的前世,可有谁欠了我的么?”
  红佛指看了看我,摇了摇扇子继续往前走:“想必不会有。即便有了,也是你该偿还的罢了”
  大概走了半个时辰,前面出现了一座楼台,走过去便是一处断桥,桥只看得到一半,另一半不知通往何处,桥边上有口大锅,锅里似是放着汤水,却不见有热气,有个婆婆在给行人舀着汤。我恍然大悟,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孟婆了。原来道听途说也事出有因,一些个鬼神之说之所以能流传到如今,必然有其益处。
   “呦,这不是佛指仙君么,这是要打哪来,到哪去啊?”眼前出现一个女子,大概十七八的年纪,瓜子脸上衬着双大眼睛,甚是讨喜。
  “哦,是孟阴使,正找你,特地来此讨一碗汤水喝。”
  “哈哈我说佛指仙君,整个地府都知道你把谁带来了,还在这跟我打哈哈,别说孟婆我小气,一碗汤水罢了,只是我保证您身后那位啊,喝了也白喝,若是口渴了,倒不妨喝上一碗,若是仙君想帮她试效果,还是省了倒好。” 
  我瞪大眼睛,这才是孟婆?果然,书中之事,不能全信。
  红佛指用扇子敲了敲脑袋:“这可如何是好,十殿王爷我是走了一遭,腿都走断了也没个去处,您这儿又不肯给碗汤水喝,天上去不了,地下没人收,这……甚是愁人啊。”
   “她可曾记得甚么?”
  “你当忘川引与你的孟婆汤一样无甚用处么?”
  女子眨眨眼睛,撇嘴道:“唉,也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糊涂,她是个无前世断来生的主儿,人家好端端的哪由你操心的份儿,你说她能去哪?”
  “你是说……”
  余下的话我不甚记得,只记得红佛指看了我半响,说了句:“元诏仙君,如今看到你落魄成如此样子,本仙君也有些感触,不过若非如此,想来本仙君也无缘与你如此说话,与我便是造化了,好在只此一世,待你与广卿回来,过往的些个恩怨情仇想必也就撂下了,缘起缘灭,总要顺应天道,只是到时候,想必你也记不起本仙君的好处来……罢了,你去罢!”
  我对他的话不甚明白,待寻味之际,这厮便一掌推我下了奈何桥。?
☆、东诏以南
?  我睁开眼,正对上毛团儿那双碧绿圆润的眼珠子,本来在旁边蜷作一团的小身躯蹭的直起身,蹭了蹭我的床被,大吼了一声:“嗷……”
  趴在我床头边儿上的男子抬头抚了抚毛团儿的毛发,随即转头看了看我,一双眼睛明亮清澈,俊美无双。
  往昔一别,以为永年,原是一场空虚梦,梦回千转,终究到了此处。这双眼许久未见,我却认得,此刻这双眼里映着我的脸,愈发晶莹剔透,他握紧了我的手,薄唇轻启,道了句:“丫头,你可醒了。”
  我抬了抬手,拽向他的衣襟。却怎么也使不上力,他将我的手握住,泪珠子落了下来,嘴巴张了张,想道一声:“哥哥。”喉咙却发不出声音。
  他轻按住我的嘴,眼睛里渗着泪水:“慕颜,你现在……尚且不能说话。”
  身上痛楚万分,心里却洋溢着欢乐。我握着哥哥的手,扯出了一抹自以为漂亮的笑容,便安心的睡了过去。若这也是梦境,便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这一睡,我便睡了了一个月,躺在床上,脑袋时而清醒,时而昏沉,但眼皮却总是睁不开,喉咙灼热的紧,四肢也不听使唤。我清楚的知晓帮我换衣服擦身子的是凄凄,给我喂药的是哥哥,在哥哥身旁随时候着的是柳无意,时不时舔着我的脸的是毛团儿,而我也能感知到总有那么一个人在旁瞧着我,只是眼皮子太过沉重,看不清楚此人长相。
  当我能坐起身来,已经是一个月后,哥哥对我说他有事要出去,半个月后回来,并拉着我的手嘱咐我小心养病,希望回来时我已能蹦能跳。我拿起纸笔写下:“早归。”他此时才有了笑颜。
  从凄凄口中得知,我现在在东诏。东诏,别说离京城,便是离中原也相隔甚远。
  慢慢的身体有了力气,可以站起身来,只是喉咙怕是废了,怎么着也发不出声音,一用力便疼。我拿起纸笔,问凄凄我是怎么活过来的,她说她也不晓得,我问她哥哥是怎么醒的,她只说当时她带着那块儿假石头到了阴山,看到的是一片废墟,她当时不知所措,以为世子已遭不测,本想去报仇,后收到景路的飞鸽传书,让她循着沿途的秘号一路东行,走了一个月,才到了这里,便看到已然全好的哥哥,和躺在床上的我。
  我沉默不语,浑身有些发冷。按凄凄所说,那么我昏睡了定是两个月不止。
  我又问她在我昏睡时,身边总是看着我的人是谁,她瞪大眼睛瞧着我,说:“郡主说的应是世子,他连着数日不眠不休,只是后来战事要急才离开的。”
  在过两日,除了不能说话,身上已见大好,能自己到外面走一走,毛团儿总是跟在我身后上窜下跳。这才知晓这院落是建在东诏以南的秦脉山腰上,只有一条曲径通往山下,却因山势陡峻,极少有人行走。
  两日后哥哥带着柳无意和一批影卫回来,并带回来一位一席素色的妇人,我拖着残破的身体,眼泪婆娑,努力动了动嘴巴,扯着嗓子生疼,却怎么也一声“娘亲”。
  娘亲颤抖着双手,摸了摸我颈上的布条,本美丽冰冷的脸庞露出一丝苍老,道了句:“颜儿,你受苦了。”
  我苦笑一下,算是回答。
  哥哥微微垂下头,不忍直视,
  柳无意仔细的瞧了瞧我的伤口,说:“郡主的刀伤已经结痂,不日便无大碍,只是想要说话,虽有些困难,却也不是不能。”说罢便看着我,牵动了一下嘴角,我眨了眨眼睛,却因为喉咙,哥哥在旁道:“别乱动,小心伤口”
  毛团儿蹭到我的脚下,我将它抱起至怀中抚摸着。
  娘亲听了柳无意的话,眼里暗淡了许多,我扯了扯娘亲的衣角,表示自己无大碍。并拿起笔写下:“从前哥哥总是嫌我说话太多,现在可是高兴了?”递给哥哥。
  哥哥弹了一下我的额头:“有些困难罢了,早晚你能开口,到时候恐是又有的烦了。”并转身对柳无意道:“郡主甚么时候方可说话?”
  柳无意皱眉:“郡主的伤势至少也要调养三月有余,方可痊愈。”
  母亲顺了顺我的头发“娘亲已别无所求,只求颜儿快些好。”?
☆、我的命途(一)
?  山上的日子如白驹过隙,日子过的安稳自在,三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因柳无意的悉心照料,我的喉咙并没之前那么难过,但也没有能说出话。柳无意也算与我一同长大,但他这个人跟景路、凄凄不同,早年间就被父王当做暗棋安插在淮王府,在我眼中甚是神秘,未曾想竟精通医理,竟是前太医院孙学士的关门弟子。
  哥哥待他甚是亲厚,此番情景让我想到了杜若堂。那个阴柔温婉,举手投足尽是风华的男子。不曾想,三日之后我便见到了他。
  那日凄凄在厨房忙活着我的汤药,我闲来无事坐在前院儿里,毛团儿坐在我腿上打盹儿,这头狼跟我已有段时间,却依旧是当初的模样与大小,若不是它每日活蹦烂跳的我还以为它营养不良,不过这也有个好处,就是它蜷在我怀里成一个团子时一点都不费力气,也可爱的紧,我抱着它晒晒太阳,顺便赏着娘亲不久前种下的茶花,这山里空气偏冷,娘亲试了很多花种独独这白茶花开的最好。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