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韶华

第13章


虽稀稀疏疏的开着几朵,倒也算孤傲群芳,花香扑面也算惬意。此时月牙门进来一个人,我抬眼望去,一席白衣,仙姿渺渺,便叫这白茶花失了颜色。
  “郡主别来无恙”杜若堂看了看我,便走进来做到我对面,抬手看了眼方桌上密密麻麻的药方子顿了顿,温润的眉眼微皱了皱,便不再说话了。
  因喉咙说不出声儿,凄凄总怕她考虑不周全,找柳无意要了一摞子纸放在桌子上,又留了纸笔,我若想对她说什么便写在纸上。我便抬起笔写道:“已无大碍”
  的确已无大碍,只是三个月的光阴说不出话来而已。
  我抬手为杜若堂倒了茶,因重伤体虚,茶水晃了晃撒出去了些,他看着我的动作迟缓,拿过填好的茶杯,微笑道:“在下进来前一直琢磨,叫你什么才好,若是弟妹已是不妥,若是郡主又未免生分。”
  我笑了笑,写下“慕颜”二字。
  现在这个情况,自当哥哥叫什么,你叫什么,当然这句没写在上头。
   杜若堂转着茶杯的手顿了顿,道:“慕颜,可曾怪我?”
  我轻摇了摇头,努力扯出温柔的笑容来。
  我执笔写下长久以来想问的问题递予了他,他看后怔了怔,却缓缓的点了点头。
  我苦笑一下,果然。
  纸上写的八个字:阴山可是掩人耳目
  奈何桥走了一遭,算是死了一回。哥哥九死一生,见到哥哥醒着,又看到杜若堂进来那一瞬我已经了然,当时在西陵我以为他只是念着哥哥借去一看,转瞬之时,我脖子上的那块田黄石已经是假的了。
  娘亲当日将我托于顾府,恐怕不是惦念着与顾家老爷子是旧识给我个安稳所在,而是杜若堂预先埋好的一步棋,成功让顾臻与齐渊将目标转移到我脖子上的田黄石。他们没见到哥哥的尸体,定是不放心的,便任我将田黄石养着,想必终有一日我会去阴山,到时再将承王余孽一网打尽。
  我是至阴体质,保得哥哥一缕魂魄,两年时间,哥哥的魂魄被我细心守护已见成效,顾臻算准了彼时时机已到,却未见那块石头有大动作,应是知道缺少一缕魂魄,便带着我去西陵找寻杜若堂,希望我能顺利到达阴山,好一举将承王世子拿下。
  他没想到久不问世事的杜若堂却知道哥哥真身在哪,更见田黄石时机一到,趁机换下了赶去救了哥哥,更放出消息说杀害齐子铮的凶手已经找到,轻松将齐渊引到了淮河。
   而带着那块假石头的我,便成了齐渊的眼中钉肉中刺,也顺利转移了他的目标。直到他们相信我死在了淮河,才肯罢手。
  至于阴山只说,不仅骗了齐渊,骗了顾臻,更是怕我落入齐渊之手说出实情的障眼法。两年了,齐渊在阴山搜寻从未中断,他哪里知道,从来就没什么阴山。这也是为什么凄凄去了阴山,却只见到一片荒山废墟的缘由。
   而我一直是杜若堂为救出王世子捏在手中的那枚棋子,这枚棋子我也做的心甘情愿。当日娘亲把我送进顾府,便想到了这一遭。
  那么……顾臻呢?他与我成亲,只是要取得我的信任么?
  我想到淮河岸上,顾臻问的那句“事到如今,你还要我来陪你吗”
  你还要我来陪你吗?若当时我说是,你会怎样呢?当然不会怎样,他是朝中重臣中流砥柱,清叛党,诛余孽,若当今王朝还有那么一根直挺挺的栋梁,便是顾臻。这样的人,又怎可能为了区区一个洛幕颜如何呢?
  这世间谁会为区区一个洛慕颜如何呢?
  我活在世间本就无甚大用处,若能救得承王世子的命,便是我生来最大的造化,这就是我的命途。
  我摸了摸脖子上的缠着纱布的窟窿,叹了口气,唉了出声儿。
   杜若堂手下一顿,看了看我,耳边啪的一声,回头看凄凄药碗摔碎了却也不顾,直直喊了声“郡主……”怀里的毛团儿激灵一下,四条腿站在我腿上舔了舔我,我顿时摸了摸脖子,咽了咽口水试了试几个音儿,果然嘶哑的声音飘了出来,嗓子干涩无比,我差点没有老泪纵横。杜若堂清雅无尘的笑里饱含着欣慰。
  无意哥哥果真没有骗我,我的嗓子貌似是快要好了。?
☆、我的命途(二)
?  想着母亲这两日的忧愁,喉咙好的事儿没有让凄凄说给母亲听,待过两日好的差不多了,我急急让凄凄帮我把纱布拆掉,自己走去母亲待的佛堂,想亲自告诉母亲知晓。
  走到门口,骤然听到母亲与一人在佛堂说话,我想着喉咙好了是天大的好事儿,一定要有些惊喜,便靠在墙上没出声等着那人出来,却没想我的惊喜母亲没接到,母亲却给了我天大的“惊喜”。
  听完了母亲与柳无意的话,我滑蹲到了墙角,身上仿佛连一丝力气也没有了。耳边回响着母亲与柳无意的话。
  “慕颜那孩子身上的伤可是好了吗?”
  “禀王妃,郡主的伤已无大碍。相信过些时日便能痊愈。”
  王妃沉默了一会儿:“什么时候为恒儿治病是最好的时机?”
  “两个月之后,世子将田黄石之灵完全吸与体内,彼时与至阴之人换血,方为最佳时机。”
  “那么,颜儿她……换血后可有一线生机?”
  柳无意默默垂下了头,王妃狠狠的闭上了眼睛。
  “此事重大,王妃果真不要世子知晓么?”柳无意皱了皱眉眉。
  “恒儿重情,若让他知晓,怕此事便不好办了。”承王妃紧皱着眉头:“王爷一辈子峥嵘马上,对皇帝那把椅子从未有半点觊觎之心,即便如此皇帝还是一把大火毁了本宫的丈夫,毁了承王府几百条人命,也差点毁了本宫的儿子……两年了,如今七王已与恒儿汇合,兵力粮草也准备就绪,恒儿更是不负所望九死一生活了过来,这是老天给本宫的一线生机,也是承王府的唯一希望,此时牺牲本宫一个女儿……”承王妃默了一会儿,眼泪在眼眶子里打转,脸色已近青白,最终艰难道:“又何妨,左右战争之下尽是枯木裂土。”
  “两个月之后,若慕颜不愿意,只盼无意……下手轻些。”
  “无意遵命。”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着走了回去的,凄凄因药被打翻了,跑到厨房重新熬去了,我扶着墙根走到了自己的院子,搬了把椅子到院子中间儿坐了下去。浑浑噩噩的拿着一根竹签儿往自己的指尖儿戳了下去,顿时一滴血泛着红色晕开来,颜色是大病初愈后的淡。
  凄凄端着药龇着嘴的小跑过来,嘴里喊着:“烫死老娘了!烫死老娘了!”看我一人坐着发呆,一只纤长手指在我眼睛前晃了晃:“回神吃药了郡主!”
  我看着那碗黑稠的汤水,拿起碗细细的啄着。心里却想起了一件事儿。
  小时候父亲宴请朝中臣子到家中做客,彼时齐渊还未能坐上太傅,表面对父王恭顺的紧,带着儿子齐子铮也来了,安国侯带着瞿卿亭也来了,母亲怕孩子们喧闹扰了父王的兴致,便让我们自己去玩耍,我们便玩起了抓石子的游戏,我因从小玩这个熟的很,赢了最多的石子,齐子铮和瞿卿亭见我一个女孩子便有意让我赢,玩的兴致最浓时,里面有个榆林总先锋的小女儿不干了,扯着我的辫子让我把石子还给她,我不依,她便瞪了我几眼跑掉了,后来大家散了我一个人走在路上,她冲了过来抬手就打,她家是武家子弟从小就学些拳脚功夫,我着实被揍的不轻,正巧哥哥此时见了跑了过来一把把我抱住,轻轻的瞄了那女孩一眼便走开了。
  此事不久我便忘了,几年后那姑娘出落得水灵水灵的,榆林总先锋便请皇帝赐婚,一心想着嫁给当时声望甚足的承王世子做偏房,母亲也觉着此女甚好,但向来温顺的哥哥在朝堂之上,说了句:“榆林总先锋之女善武射,纳贤德,为聪俊之女,臣以为其有公主典范。”榆林先锋抚这胡须甚是洋洋自得,皇帝却皱起眉头,一个榆林先锋的女子堪称公主典范,难道要讨个册封不成,哥哥又开口道:“北方吐良小国近日滋扰盛甚,臣以为一通则百通,谨防边塞要关不如改走和亲之路。”皇帝大喜,觉得此法甚好,榆林总先锋顿时气得一口老血提不上来,晕了过去。后来不知怎么着那姑娘远嫁到了吐良,成了和亲公主。
  此事一出,哥哥被关进了佛堂抄送经文,我跑去问了哥哥是否与这榆林总先锋有过节,他眨眨眼睛说没有,我说那为什么叫人家女儿去和亲,哥哥又眨了眨眼睛:“她不是欺负你来着么?”
  我当场昏厥。
  还有一次我因上树摘桃子不慎跌了下去,左腿折了,不得不架起两根木板走路,平时跟我有些往来的孩子本来还愿意跟我玩来着,但后来看我行动不便总是在游戏中拖他们后腿,便不再来了,我也觉得他们不来甚好,那时哥哥已是一个清俊小少年,自有自己的圈子来往,但每次出去游玩总是带着我,渐渐地他的小圈子越来越小,后来才知道是因为我腿脚不方便太麻烦的缘故,我便让哥哥不再带着我,哥哥却说:“他们不来便罢了,他们又不是你,我作甚理会。”
  还有……还有……
  想起这些细琐的往事,居然渗出一滴泪水来,晶晶莹莹的滴在了药碗里,凄凄大惊,问我是不是药太苦了,我用嘶哑的声音道了句:“是,药太苦了。”?
☆、我的命途(三)
?  浑浑噩噩的过了三日,吃饭睡觉一切正常。
  第三日晚上,凄凄已经睡下,我裹着毯子坐在门牙子上看外面显露的月光。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