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韶华

第16章


  我脚底一滑险些摔倒,他按着我的手臂轻轻一拖,将我拖在他的身边儿,静静的瞅着我,我也静静的瞅着他。
  “这婚约,你可情愿?若非情愿,我便求父亲退了。”
  我对上他琉璃的双眼,灼灼的目光无比通透,想探出点他喜欢我,或者他不喜欢我的影子,却看到他眼神中的一片清澈。
  我听到我的声音说着:“顾臻,你对你一见钟情。”
  他瞧了瞧我,扯了一抹笑容:“那便好。”
  那时候,也是这样的天儿。
  大雨没有停下的意思,不一会凉亭里人多了起来,但因为有毛团儿的存在我身旁的人还是离我有些远,忽见雨中一抹人影模模糊糊的朝这里跑,到了亭檐下站定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又用袖子擦了擦脸,脸上白皙通透,头上的金玉头冠非常醒目。我走了过去,微笑道:
  “月公子,好久不见。”这少年正是月莘。
  月莘抬头看了看我,一抹惊喜在眼中闪了闪,道:“你又回来了?”
  我又回来了?我眨眨眼:“我从哪里回来?” 晟州这地方我没来过。
  毛团儿吃完了卤水肝儿,舔了舔油嘴,慢吞吞的走了过来抬头斜了眼月莘,便在我脚边坐定。
  月莘眼睛眯着月亮形状:“姑娘与元宝儿果然是琴瑟和谐,甚好甚好!”又瞅了瞅毛团儿,苦涩道:“元宝,你忘记我了么?元宝,你胖了……”
  听到“你胖了”这句毛团儿顿时眼神有些受伤,我却被他那句琴瑟和谐砸的眼冒金星。
  “居然在晟州见到月公子,我们也算有缘。”
  “这里是晟州?哦……是了,在下是有事情要办,所以来这里将功补过的”
  “哦?公子还在做那玉石之类的买卖?”我不是凄凄,懒得纠正他不着调的成语。
  他摆摆手“那是卖的玩的,小姐……公子若哪天想找门好姻缘,找我便好。”
  我有些惊奇:“莫非……公子是媒人?”
  “过奖过奖”月莘貌似有些羞涩,我却在想我哪里有夸过他。
  “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上无媒不成亲,媒人是这世间最高雅的差事。”
  我点了点头:“甚是高雅。”
  此时一个身穿锦衣的老者撑着伞徐徐走来,看到月莘松了口气:“月公子啊,小女等你等的心焦,打发老夫来寻你了。”
  “呀!在下忘了你家那桩亲事了!员外见谅,我这就随你而去。”
  老者呵呵笑的憨厚:“好说好说,我家女儿说不急,务必请月公子到舍下再叙叙……”
  月莘转头跟我说:“我先过去,明日诚悦楼,我请公子饮酒,公子定要与元宝欣然到访。”
  我含笑应允,他跟着老者便出了亭子,远远听到那老者絮絮叨叨:“月公子及冠不久吧?可有意中人啊?自从我家女儿见到公子便有些魂不守舍,公子定要在舍下多住几日才好……”
  看着这雨小了许多,我摸了摸怀里的茶叶蛋稍微有些凉了,便带毛团儿走下凉亭往家里跑去。
  拐过一个街口,穿过胡同,便是我的四合院,此时阴雨绵绵,这小小的四合院居然成了我一时安稳所在,想想不禁抱紧茶叶蛋加快了脚步,却看到家门那一瞬站定了。
  本应该在侧屋躺着的那人,此时手执一把竹伞站在门口,修长的身形挺拔如松,蓝色下摆被雨水浸湿了些,本就带着柔弱的脸因为病着显得苍白,那双眼睛甚是明亮,带着一丝慵懒的向我看来。
  ?
☆、在下姓秦,名子期
?  毛团儿冲进了屋子,我走了过去在他身旁站定,他用伞遮了遮我的头顶。
  “既然病着,为何出来?”我皱眉,那脸色苍白的硬生生的敛去了本来的目光如炬。多了几分娇弱可怜。
  “起来找了找吃食,方才发现家里甚穷。”
  我心里嘀咕,还不是养你养穷的,越想越不忿便瞪了瞪他:“过去晋朝时候得了病的是为美,不过时过境迁,现在公子如此形容怕没人欣赏,这般我见犹怜的白面皮,好似泼皮扮成良家妇”
  我看他吃瘪的表情心情大好,晃了两下手里的包袱:“茶叶蛋加上米粥,想吃自己来取。”
  走了几步见他没跟过来,回头看了看,他在伞下面目有些模糊,却感觉一双晶亮的眼睛打量着我,我道:“怎么了?”
  他模糊的脸露出一抹笑容,沉静悠远,提步跟着我走了过来。
  看着他手不大方便的剥着鸡蛋壳,我叹了口气把他扶了起来让他斜靠在床上,动手给他剥鸡蛋,筷子夹了喂给他吃,又喂了一口粥给他,这番动作明显取悦了他,嘴角微微上扬:
  “公子原来如此宅心仁厚。”
  “我向来逊良和善。”
  “那为何那日见在下一息尚存却逃之夭夭?”
  我斜他一眼:“救你是情分,不救也算本分,你我陌路,本没什么情分。”
  他眉宇一敛:“那为何后来又救了在下?”
  我剥开剩下的那枚鸡蛋,徐徐道:“因为那些人朝你胸口补了一剑。”
  “补了一剑才得你相助,若贼人未曾补剑,你便管也不管,这是何道理?”
  我低头搅了搅粥说了实话:“在下算计不过的人,便希望天下无这些人,所以在下平生最恨那背后动刀之人。”
  他怔忪一下,道:“你是说,你是这类背后动刀之人,却害怕有人比你深谙此道,便放弃做这种人,便害怕这种人?”
  “直直被人扎到心窝子里,这滋味不好受。所以我救了你,也给自己积点善福。”
  我说的都是实话。
  想起在晋淮庄下令杀害的那些人,那些人虽是齐渊的侩子手,虽与我承王府有着仇恨,却终究是有家人的,还有那只想报效朝廷的齐子铮,少年风采,秉性正直,我欠了他的何止一点点?
  我这种人,有了这个下场也是活该,因为手段更为高明的人大有人在。
  顾臻的手段便如那细剑直直扎进我的心窝子,细细软软,带着刻骨的疼痛,我却半点怨恨也说不出来,因为我自己本来也在做戏,只是做着做着,我以为是真的罢了。
  一屋子静默无声。
  我略显尴尬,继而笑了笑:“那些剑客武功高强,出剑连个声音都没有,却刺你之时生生的偏移了一寸,当时趴在地上的公子行动甚是快速,想必武功高的很,也聪明的很。”
  那公子微微一笑,此时脸庞红润了些,这笑容也柔和了些:“小五也聪明的很。”
  这声小五叫的真亲切,我学他:“公子不仅聪明,性格也不错,自来便熟。不过熟不熟不打紧,欠的银子一分不能差就是了。” 
  他笑了笑:“那在下伤势如此严重,小五就不怕我拖累你久些么?”
  我也学他笑了笑:“怎会?这两日从我的侧屋里飞出去的鸽子数不胜数,好几次忍不住逮一只烤着吃了,忍着不动手就是想着不久有人接下我的手伺候你这病人,只盼到时候银子悉数还来就是。”
  那公子听后定定瞅了瞅我,然后显出笑容,甚是开怀:“有趣,有趣。”
  见他吃完了粥,我给他倒了杯茶漱口,收拾了东西往外走去,听到他的声音传来:
  “在下姓秦,名子期,从京城而来,现在仇人追杀与我,需在公子这里叨扰几日。”而后顿了顿,笑道:“归去之时银子定当奉上。”
  我回头对他笑了笑:“秦公子气质高华,几两银子定是拿不出手。”
  他挑眉以对:“有时候,也能拿出手的。”
  其实这秦子期并不难伺候,给什么吃什么,给什么穿什么,基本上跟再养只毛团儿差不多,却是在给他涮澡的时候犯了难,比如现在,他无辜的瞅着我,我拿着擦布无辜的瞅着他,此时便是我最痛苦的时刻。
  “秦公子……”
  “叫我子期便好。”
  “你的胳膊真的不能使力的么?”
  “我试试吧。”然后他牵了牵胳膊,自己拧了拧擦布,嘴角咧了一下,又伸向自己的衣服,外衫扯下了一半时手指已在颤抖,额头冒了汗,我叹息道:“我定是欠了你不少。”他听到这话一怔,眼睛瞧了瞧我,不再说话。
  我走上前小心翼翼的脱下他的外衫,又脱下他的里衫,露出他瘦削却肌理分明的胸膛,我的脸微微红了一红,拿起擦布拧了拧,慢慢顺着他的肌理擦上去。
  他瞧了瞧我,莞尔一笑:“小五如此羞怯。脸红如火,却目光灼灼。”一个一个的字眼儿低低沉沉,透着烛火传到我的耳边儿。
  我目不斜视:“公子裸着身体还是莫要说话罢,省着凉风从嘴巴里进去,再得了伤寒。”
  他低低一笑:“牙尖嘴利。”
  ?
☆、赴约
?  第二日我把毛团儿抱进了秦子期的屋子,又给他留下了些骨头,在秦子期呆愣的眼神中如约去了诚悦楼。
  这毛团儿貌似不太喜欢月莘,这也难怪,毛团儿是只铁骨铮铮的狼,定是不喜欢月莘叫它“元宝”的文采。
  进了诚悦楼,月莘早已经挑了个好位置,靠窗边等着了,这厮穿的依旧华丽,衬着那张小脸儿甭提多精致,我坐下道:“怪不得满城都在寻你做女婿,今日看来果然有几分姿色。”
  他苦着一张脸,戚戚然:“别提了,这城里的姑娘都疯了么,看着我死活不肯嫁给她命定的相公,这扯了红线的姻缘多了磨难,不知道上头会不会怪到我的头上。”
  “扯了红线的姻缘,这姻缘簿上定是没有我的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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