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韶华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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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复卿卿
?  我现在浑身脏污不堪,下摆也被烧没了一块儿,头发糟乱如杂草,脸上定也五彩斑斓。
  ……是挺丑啊。
  秦子期抚了抚自己的衣袖,优雅的语调从他口中淡淡飘出:“你那破烂四合院儿已经不安全,子期欠了姑娘一条命,愿送姑娘去往安全之所,不知姑娘今后要何去何从?”
  我低着头默不作声。凄凄走了过来:“凄凄只愿护郡主周全。”
  护我周全么?
  这个疑问也就停了一瞬便被我挥开了。这个时候再思量这些又有何用。
  “凄凄,回去罢,我……我很好,过些时日我便回去了。”此时此刻若凄凄在我身边儿,心里怕是一直会想月余后的事情,现在我不愿意去想。
  我看着秦子期:“多谢公子遣凄凄前来搭救。”
  秦子期清润的嗓音飘来:“在下不过是遣人在院子里吼了一声,平日里这姑娘一直跟着你,你竟不知么?”
  我回头望了望把头低的更低的凄凄,叹了一声。
  秦子期低低一笑:“在下在等姑娘的回答。”
  我抿了抿唇,吐出两个字:“京城。”
  京城,我心之所系。若走之前不能再见顾臻一眼,我这心中的郁结是化不开了。
  凄凄猛然抬头:“郡……小姐,不可……”
  我也知道不可,却是我最后的念想。我低头不语。
  秦子期也是愣了楞,默不出声的瞧了我半天,白净的面皮趁着两汪幽深的深潭,轻问一句:“姑娘是要去见那顾学士么?”
  我依旧低头不语,扯着自己乌黑的袖子。
  秦子期清润的嗓音再次响起,如沐春风:“姑娘可知这顾臻已经在半月前与崇华公主成了亲?”
  我扯着袖子的手颤了一下。
  我觉着我听见了什么,又没听见什么,又怕听见的就是些什么。
  仿若什么重物坠了下来直直的坠进了我的心里最深处,早就想过会是这个结果,我努力稳定心神,努力觉着亲耳听来应该也没什么。
  耳边飘来秦子期略微低沉的声音:“如此还去么?”
  我抬了抬脖子看着秦子期高远清澈的眉目,扯出一抹淡然的笑容:“去。”
  心里终于支撑不住,脚下不稳,眼睛一黑,又什么也不知道了。
  自从与顾臻成亲以来,我已经很久没做这个梦了,却在今晚做了这个梦,朦胧中那人一身白色衣衫,发漆黑顺长,我轻轻捉住了他的袖子,从前梦到此处便没有了,因为想捉的更多却总是不能,这次却有所不同,那人反手握住我的手轻轻亲了我额前的朱砂痣,近在咫尺,却仿若隔着层纱。
  待我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车顶,耳边传来悠然的七弦琴的声响,发现身子有些摇晃。毛团儿窝成一团睡在我旁边儿。
  我摸了摸它的毛皮,它像是累急了。迷蒙中瞅了我一眼,伸出舌头舔了舔我的手背,四仰八叉的又继续睡去。
  撑起身子环顾一下,看见秦子期坐在旁边,修长的手指在琴上拨动着。琴声悠然悦耳,这幅画面仿若画里一样,好看的紧。
  秦子期嘴角扬了一扬:“醒了?”
  我默默的点了点头。
  秦子期抬了抬声音:“墨玉。”
  只见帘子略微打开,那个身穿玄色衣裳的挺拔男子进来,是之前驾车的那位,手里提着餐盒,摆开碗碟后微微行了礼后出去了。
  一碗肉丝青菜粥,一碟酱菜,一碟脆三丝儿,是普通的清粥小菜,却很是精致,就连盛盘上都刻着淡雅的暗色花纹。
  我确实饿的紧,拿起粥碗急急的喝着。逼着自己想些开心的事儿,比如这粥清清淡淡,还是好喝的。
  秦子期瞄了我一眼:“慢些吃。”
  喝下半碗粥,肚子里有了食物心里也顺畅很多,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酱菜,发现更是出奇的好吃,心里更愉悦了,就伴着秦子期的琴声不紧不慢的吃着。
  低头瞧了瞧我的衣裳,干干净净的新襦裙,淡粉的水嫩,这裙子好看的很,选它之人定很有眼光。
  “凄凄呢?”
  “走了。”
  我幽幽的瞅着他:“那是谁给我换的衣裳?”
  秦子期依旧弹着曲子,不置可否。
  我嘴角一抽,微微试探:“不会是……秦公子吧?”
  秦子期瞄了我一眼:“你想多了,凄凄姑娘离开前替卿卿换上的,临走时候还让在下好生照顾你。”
  凄凄走了?
  人总是如此,人家搭理你你不稀罕,不搭理你又觉着委屈。比如现在她这么安心把我交给一个陌生人,我就有些委屈。
  墨玉走进来收了餐盒,吃完东西我端起秦子期旁边的茶杯喝了几口水。
  “咱们这是到哪儿了?”
  “快到淮河了。”
  “哦。”我掀起厚重的帘子,对面儿杨柳依依,入秋时节叶子略微枯黄,也算好看,再往车前看去,再往后方看去。
  然后,我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前方车尘飞扬,后方浩烟淼淼,两边儿都见不到头。
  我坐的这辆马车,分明是在一行威武庄严的车队中,如一支弩张的剑,在茫茫天地间缓缓而行。
  这辆马车,是队伍包围的中心,显示着主人的地位。
  我吞了吞口水回头望着秦子期:“南伯侯秦家,真真是财大气粗。”
  果然是贵族中的贵族,而我面前这位,更是这庞大家族中翘楚,此时我才有这种觉悟。
  见秦子期没有出声儿,我想起瞿卿亭,说:“这次出行,我没有跟邻居说一声,原本今天是要去爬山的……”想到瞿卿亭兴高采烈约我去爬山的模样,心里有些愧疚。
  “在下已派人送了书信与瞿公子。”
  我安下心来瞧着窗外的秋景儿。
  “卿卿没事情问我么?”秦子期放下手中琴,靠着车壁,姿势是世家子弟的优雅。
  我瞧着秋景儿有些落寞,声音也落寞起来:“人都有所图,世间的人总比我聪明。”
  “卿卿这话在下有些听不懂了。”秦子期后背的伤估计还没大好,斜斜歪在靠垫上。
  我也斜靠在车窗旁边儿,是吃饱喝足的模样,吃饱喝足便有了交谈的兴致:
  “公子琴声悠扬,我却想起另一个人,之前听闻他御宴上弹了一曲《淮阳柳》,我虽没见着,却也想的出他一身官服趁着那样的面容是何等风采,公主那日舍下皇宫重重十二章礼法上前求亲,太后开了恩,皇上拟了旨,他就成了准驸马爷,他这人就是如此,明灿光华,有着让人不敢逾越的光芒,这是我的心上人。”
  秦子期闭着眼睛不说话,半响后悠悠道:“然后你醋了?”
  我望着泛黄的秋叶,没答他的话:“但凡女子总觉着在心上人心里自己是特别的,我也觉着我是特别的,直到那日……”直到那日晚上,顾臻从我脖子上取下田黄石。想到此时心中隐隐的痛。
  “若是从前,怎么着我也要搏一搏,现如今……你不知道罢,我要死了……满打满算不过一个半月。所以还是这么着罢。左右一年匆匆光景,不过万河汇流中的一注,还是最为浑浊的那一注。”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秦子期低垂着眼睛轻声道。
  我转过头,目光直直瞅着他:“我这么说是要告诉你,我有心上人,他叫做顾臻,若这世上还有个人愿意叫我卿卿,也只能是顾臻。”
  这话说的有些丢人,顾臻定不会叫我一句“卿卿”。?
☆、芙蓉谷
?  秦子期半响没有答话,白瓷一样的脸庞在帘布飞扬下忽明忽暗。薄唇慢慢动了动,吐出了几个字:“《淮阳柳》么?”声音悦耳,犹如夏日里注入一弯清泉。
  说罢他抬起手拨动琴弦,弹的正是那首《淮阳柳》,这首曲子我听过,如缕缕花香,拂过人心,又如涓涓小溪,钻入心田。
  这样好看的面孔,怕是哪家姑娘被他叫一声卿卿都会心醉的。他这样的贵公子从来不缺卿卿,其实我不吃亏的。
  我只怕……若这么任由他叫着,以后我死了,他再叫人家姑娘一句卿卿,想起我这张脸,心里多少会有些难受罢。
  当年与瞿卿亭那青梅竹马的情意断在了安国候退婚之事上,这事儿从前觉得真是老天对我不好,现在发现老天对我也不是不好,待他跟随哥哥建了功勋,为承王府立下些功劳后也就忘了,少些念想总归是好的。
  哪怕是顾臻……顾臻,我看着秦子期手中的筝,上崇似天,下平似地,中空准六合,弦柱拟十二月,如此完美的乐器,哪怕上面有一根断弦,一块儿污渍,也是不好的。
  他那样的人,就应当配着崇华公主那样的人,她比我漂亮,比我有才华,比我举止高雅,比我……她比我活的长久。
  往前的路没有打弯,知道黄昏时分还是直直的走着,直到月色上来,我们已经到了淮河。
  我抬起车窗一角,看着那滚滚河水,想起当日与顾臻在此离别的情景,喉头有丝苦涩。
  前面将士蓦然一同肃静站停,见一匹骏马飞扬而来,在我们的马车旁站立,深棕泛着油光的马儿吐着不快的喷嚏,神骏的很,坐上之人更是腰杆儿挺直,他弯腰下马,我赶紧放下帘子。
  此人是当朝大将军赵振安。
  赵振安与张良硕齐名,小时候我在王府里见过的,当年七叔想杀了此人,因父王不想逼宫此事便放下了。从小他就觉得我长得讨喜,总是笑眯眯的让我我叫他“赵叔叔”
  秦子期弯腰下车,俩人寒暄几句,听见赵振安爽朗的笑声不绝于耳,直说“好,好”然后又寒暄了几句,赵振安便带着秦子期前后千余将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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