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韶华

第26章


  就这么想着,迷迷糊糊的我就打起瞌睡来。
  山上露重,湿气打的我浑身直打颤,好在毛团儿在我怀里上有些暖意,就在我寻思着要不要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时,后面响起了马蹄声。
  我一惊,打开窗帘一看,模模糊糊,大抵能看出为首那男子白衣胜雪,是秦子期。
  月莘皱眉:“这厮也太快了。”又看了看前面的烟雾,仿若还在等什么。
  我抿了抿唇:“怕等的人没来,我们已经成了阶下囚”
  月莘也抿了抿唇:“那你要如何?”
  “逃不出去也没什么,我左右也被喂了□□,只是这么着当人家的阶下囚,忒不欢快。”
  月莘斜睨我:“所以,你要如何?”
  我走到车前拿起鞭子狠抽一下马,马嘶声起,直直冲着那烟雾中去。
  月莘大叫:“洛幕颜你疯了!”我也听见秦子期在后面叫喊:“慕颜停车!”
  我心里想着:“反正秦家人知道路,会带我们出去呀!”
  月莘幽幽道:“进去了就算秦家人都找不到!他们只知道一条路而已!……”
  我驾着马车看着月莘,心里想着的却是我的小时候,忽然心里有个声音告与我,进去罢,一了百了。
  “月莘,你下去罢!”说罢推了月莘一把,可是月莘死死的抓住马车的扶手。
  “月莘,我没有在开玩笑。”
  “我只是想知道,你要作甚么。”月莘叹了口气,死死捞着扶手道。
  我见他没有下车的意思,便想停车,却也晚了。
  于是,我驾着马车,带他与毛团儿冲进了烟瘴中。?
☆、我死了,你来了
?  《三国志平话》里有这样的说辞,言不闻蛮景烟瘴,芦水蜈蚣巴蛇,乃蛮地毒物。
  我、月莘带着毛团儿两人一狼,已经在这烟瘴中兜兜转转了约莫能有大半日头。这烟瘴大抵是故意放之,并未有毒,但我想,我们已经出不去了。
  其实刚进来的时候知道不妙便驱车回转,奈何只不过一缕烟的功夫,已经找不到原来的路。我边驾着车,心里边默默不安。
  月莘忧伤的抚着毛团儿:“哎。”
  待他哎了三百多回之后,我道:“若我们这辈子死在了这里,我发誓下辈子定会好好补偿你。瘴气湿热,少吸些会好一些。我的包袱里还有些水,若到最后你饿的不成,也可将我烤烤吃了,只是这瘴气不易生火,不知道生肉你吃的惯否。”
  我从小觉着自己太过自私,回首算算对不住的也无非只有齐子铮一人,已然做好了下辈子偿还的准备,如今再搭上月莘的话,怕是堕入畜生道也无力还天。
  月莘答我:“我死不了,你还是顾好自己罢。”又在后面自言自语道:“这到底是谁在渡劫!好端端遭这罪过。”
  看着脚下越来越多的尸体有些慌了,雾气太湿热,这些尸体发着尸毒,
  我道:“本以为太阳升起来雾气会散开些,为何这雾气却丝毫不减少?”
  月莘摇头:“这不是自来有的烟,是故意为之的,这烟雾是这阵法的屏障,有这烟雾在我们是出不去的。”
  我还纳闷这到了秋日了怎的烟雾还如夏日般浓厚,原来如此。
  “还好我们没吃什么东西,只喝了些水,否则过饱胃滞,更容易中毒。”
  月莘抚着毛团儿的皮毛,在后面幽幽道:“等你饿了的时候就不会如此说了。”
  我不置可否,不久我咕咕叫的肚子便验证了他的想法。
  天黑了,复又见白,我们已经在这里徘徊七日,马匹早就放弃挣扎,不肯挪动一步,我水囊里的水也干了两日了,大家看似都在原地等死。
  我虚弱的呆在车里与毛团儿取暖,已然肚子饿到腹痛,回头瞧了瞧月莘,此人依然容光泛发,复又瞅了瞅毛团儿,也貌似没什么大恙,我心里感慨果然我太娇惯了些。
  我叹了口气,取出包袱里匕首,颤着身子下车走到马匹前面。
  月莘下车拉住我:你这是作什么?我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没什么,饿可以忍,渴了便有些受不住。
  我拿起匕首去捅马背上的血管,想到温热的血会从里面流淌出来,有些恶心,却怎么也忍不住了,月莘却握住我的匕首,我口渴的焦灼手上却没力气,轻轻松松的被按住手臂,我道:这马快死了。
  月莘手指比在嘴唇上,让我噤声,我细听了一下,貌似不远处有马蹄声。
  我找了块还算干净的空地趴下去附耳听来,果然是马蹄声,为数不少。
  月莘道:存在了几十年的烟瘴,除了秦氏一族,无人可破。
  这马蹄声似在我心里燃起了一团火,又被月莘这句话灭了下去。
  这些马蹄声仿佛就在耳侧,又仿若在天边,我就这么听着,听到最后,耳朵已经渐渐不好使了,觉着这些声音也许是虚幻的,不存在的,或者是秦子期逗弄我们的招数。
  人这种东西最怕的就是没了念想,我歪坐在马车里,毛团儿一下下的舔着我的脸,我却没力气抚摸它了,忽然感觉貌似开始稀稀拉拉下着小雨,有些清凉之意,可惜,这时候,怎会下雨呢。
  此时想到了以前凄凄在春风阁唱的曲子:“一朝风雨,满地残红。湿了花香,几许悲凉,奈何世间无常。”
  月莘坐在我旁边儿对我说别怕,也别说话,说咱们总会出去的。
  我已经没力气说话,生死难料,世上千万种死法儿,我从没想过我会生生渴死,也罢,没了水气的尸体倒是好烧,挫骨扬灰倒也干净。
  我扯着嗓子对月莘道:月莘,你是个奇人,带着毛团儿出去罢!出去后见到我哥哥,替我说声对不起罢,我太任性,太自私,才落了如此结果,也连累了哥哥……若……若见到了顾臻,替我说,我……我……
  我什么呢?我说不出个所以然,浮萍一世,哥哥有杜若堂,总算开心着,这就够了。再也没一丝力气,直歪歪的向前倒了下去。
  宽厚伟岸,我惊讶月莘的怀里如此温暖。
  眼前堕入黑暗之前,耳边真切听到有人在对我说:慕颜……
  我心里苦涩,又有些沉醉。
  我死了,你来了。?
☆、十二皇叔
?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世人往往可以参透这佛家的道理,可等到自己走一遭也就没那么轻松了,这么说我便是个不凡之人,毕竟这地府我也走过一遭了,是以再见到红佛指,我已经可以福身道好。
  红佛指撇了撇他那红艳的嘴唇,指了指桥下面的一网汪黑水:这便是往生池,你既然来了便别白来,趁着此刻想看什么就看罢。
  我看了眼黑漆漆,似是冒着磷光的池子,一时混沌,也想不出要看什么,便说:那就看看此刻吧。
  我死了,他们在做什么,秦子期是否会自责一下?母亲是否伤心过度?哥哥是否又用他的粼粼眼波瞧着我,不肯离去?
  杜若堂、凄凄、景路,这些人会不会为我叹上一口气?
  还有顾臻,在他心里我早就死了,或许,也就没什么念想了。但今儿个我是真死了,那么,他在闲暇之时,会不会抽空在我的坟头站上一站?
  红佛指摇摇头,绛红纱袍转袖一挥,漆黑的池水霎时亮了起来。
  那置我于死地的烟雾已然散开,那人将瘫软的我抱在了怀里,轻执着我的手,没有说话,旁边立着的是表小姐,捂着口鼻说着人死不能复生,这地方湿气重,便就地埋了云云,抱着我的那人也没动上一动。是秦子期。
  表小姐上前推了推他,秦子期却目光呆滞,也没想动弹一下。
  我撇了撇嘴巴,此人害我至此,如今却如此悲情。
  秦信走了过来,道:洛幕恒与承郡主是一损则损,承郡主死了,洛幕恒不久后亦会暴毙,她死了,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远方滚滚烟尘纷沓而来,却是一队人马,为首男子看到了我的尸身晃了晃神,差点没从马背上倒下去,旁边的男子扶了他一把才将将坐定于马上。
  我咬了咬下唇,我的哥哥,他终于来了。
  左方本立在马上的凄凄见到我的尸体用手捂住了嘴巴,眼泪纵横,口中喃喃叫着我的名字。
  秦子期黯了一下眼光,却没有理那眼前数十人,抚了抚我的发,对秦信说:走吧。
  说罢他将我的尸体抱了起来放在马上,自己横跨到后面,看着不远处的承军将领。
  双方拉开阵仗,秦氏一族虽不涉朝政,却常年在芙蓉谷练守兵马,秦信扯了一抹轻笑:“世子不与朝廷对横,却来我芙蓉谷作甚?”
  哥哥攥紧缰绳,指节已然泛白,颤着唇不语,杜若堂看了我一眼,道:芙蓉谷,让我等开了眼界。
  秦信皱了皱眉,道:郡主乃我芙蓉谷的坐上之客,却不慎自己走进这烟瘴,确实令人惋惜。
  杜若堂没理秦信,看向秦子期道:烟瘴机关一直在你手上,我们进不来,郡主出不去,人就这么的生生拖死了,现在烟雾散开,你见到了这姑娘的尸身,可是觉得满意了?顾臻?
  我心头一颤,一时间不明白杜若堂在说什么。
  秦子期依旧抱着我的尸体没有动,甚至没有看一眼承军。
  杜若堂摆一摆手,后面带上来一个人,我定眼望去,竟然是顾世伯,顾臻的父亲,我的公爹。面容惨淡,却神情倔强。杜若堂冷笑一声:“这些人,不过是你骗着我们的把戏而已。”
  杜若堂看着芙蓉谷不败的景色,唇角勾了一勾:“顾臻是你的小名,你却不是姓顾,我从前就觉着你的脸甚眼熟,却总想不起这眼熟从何而来,如今我才恍然,前朝时候,在朝堂上我见过你,藩王携武进殿,送了前朝皇帝一个解连环,朝中无人能解,你却解开了,那时候你不过八岁,是先皇最看中的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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