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韶华

第44章


  灵镜使者在镜子里的面孔柔和起来:“灵镜当然记得仙君的好,只是如今灵镜不能完全幻化成人形,苦于无法报答。”
  本仙君哈哈一笑:“不妨事,你曾携我一观凡间美好,本仙君还是记得的。只是本仙君如此这般的日子过了千万年,记性不太好,总觉着很多事情不记得了,使者让本仙君再看看过去罢!”
  灵镜使者稚嫩的头颅歪了歪,想了想,道:“仙君可是想自己的母亲了么?”
  “观凡镜,测人心,本仙君种种心思是逃不出你这面镜子了。”
  “这会毁了我百年造化。”
  “本仙君远再浇灌滋养你于千年。”
  灵镜使者想了想,说:“好罢。”
  随即他消失于镜中,镜面波光起伏,渐渐显出魔界的样子——那是本仙君出生的地方。
  ?
☆、元诏仙君
?  九州四海,有这么一个地方,称为大荒。后群魔逐鹿占山为王,成了一片分割大陆,因此地与天界、人界皆有结界各不相通,天帝仁慈,并未插手大荒之争,而后出一女,乃晶石得九天灵气幻化而成,汇聚大荒千年妖气,从此大荒风云再起,石女一统大荒,称为魔界。
  魔,意译杀者,可夺命。任何能够阻扰修行的障碍,都可以称为魔。总归不是什么好词,是以早对魔界没有记忆的本仙君对魔界并无好感。
  而镜中出现的景色却让我惊奇。
  记得做洛慕颜之时,第一次跳下淮河进了冥界,看到的景色便是如此。
  大片的彼岸花,如血一样绚烂鲜红,映照魔界深蓝发紫的夜色下,妖异而美丽。
  在冥界,这花儿只开在三途河边、是忘川彼岸的接引之花。当时觉得,自己觉着熟悉或是前世曾见过,果然如此。
  本仙君看到了自己的幼童模样,骑着三角龙在花海中穿梭。看到了母亲,面容雍容华贵,姿态妖娆动人,一头银发随风飞扬,美的不可方物,牵着父亲的手看着我嬉闹。
  父亲本是上仙,甘愿为母亲坠入魔道,镜中的父亲依然带着上仙的姿态,笑容温柔,举止儒雅,不能想象这样的父亲怎么会放着天伦之乐不理,带兵攻打天庭,走上那条不归路。
  我随着镜中的影像一路看了下来,时而父亲把我高高举过头顶,时而做错了事情被母亲责罚,时而挑食父亲好言相劝,时而不好读书被母亲罚站,这些不过是寻常天伦之乐,却勾起了我心底最细弱的那根弦。
  就这样,我从幼童长成了少女。
  作为魔界圣女的女儿,嚣张跋扈仿佛是必修之课,镜子里的我每日欺负野兽精怪,又喜欢打架,总是被母亲责罚,自己却死不悔改,母亲气急却也没辙,幸好父亲护着我,说我长大了,或许嫁了人就好很多。
  恬不知耻的我也这么觉得。
  在魔界,所有生物皆为精灵,是以我也以为自己是精灵。精灵择偶非常简单,是成年后深更十分默念禁炎咒,自有精灵被你召唤而来,共结连理。
  是以那天晚上的深更十分,我便按咒做法,四周点上红烛,面前一盏清水,眉间印上朱砂,开始默念禁炎咒。
  “神海荒芜,得魅众生,缘许几何,法祷上乘,彼岸妖妖,天地为证,是以礼法,唤心唤诚,速速到来,莫与天争。”
  本仙君在镜外鄙视,这什么咒语,明显着是要挟逼婚。
  镜中少女无比虔诚的一遍一遍念着咒语,本仙君看着星光乍现,一团银白照耀少女的房间,风乍起,少女对面现出一个人形。
  乖乖,真叫她,不,真叫本仙君召唤出来个人么?
  那人浑身散着白光,是天界独有的仙气,少女瞪大眼睛看着眼前少年,心花怒放,赶紧用手指点上自己眉间的朱砂,往少年胸口上一抹。
  少女眉间朱砂凝成一滴血,少年的胸口也血凝成痣。
  少年眉眼睁开,鼻梁俊挺,下巴削尖,仪态潇洒,一双狭长的桃花眼衬着晶亮的瞬子,直直的瞧着少女。
  此时少女父亲与母亲受灵光指引,以为女儿出什么事情,破门而入,看到房中景象惊讶万分。
  父亲镇定下来,清咳了一下:“不知帝皇星君怎么会在我魔界?”
  广卿站起身给父亲行了礼,又看了少女一眼,眼观鼻鼻观心道:“本仙君也甚想知晓。”
  可惜那少女双眼早已笑的跟月牙一般,舔着脸跑过去一把抱住广卿子。
  “卿卿,你长的好看!快快与我成亲罢!”
  卿卿……原来这声卿卿是本仙君先说出口的!怪不得凡间之时广卿子口口声声叫着卿卿……本仙君的头皮,这回事彻底的炸了。忍着打碎镜面冲动出了殿门的冲动继续看下去。
  可是本仙君却看的越来越心灰意冷。
  少女仗着自己在魔界作威作福惯了,不管父亲说什么,都觉得这位神仙是自己召唤过来的夫君,死死拽着不曾撒手。
  父亲心里也在打鼓,自己女儿召唤仙君的事情绝不能让天帝知晓,却苦于没有办法送广卿子出结界,因魔界精灵用禁炎咒召唤而来之人,除非剔除咒约,否则不能离开魔界。少女又是个执拗的主儿,光用鞭子就抽过三回,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就是不肯再说禁炎咒打开结界将广卿子送走。
  毕竟是自家亲女儿,父母亲到底也是心软,最后变成了没辙。
  广卿子看着躺在床上拽着自己手的少女,叹了一口气,道:“魔界与凡间一样,这里一年天上一日,耽搁些时辰也没什么要紧。”
  从此,少女便带着广卿子游遍魔界每一个角落,带他认识自己的每一个朋友,带他驾驭自己的每一个宠兽。
  广卿子刚开始几年还时不时的请求少女让自己回天庭去,没说一回少女哭一回,久而久之也就不说了。
  少女知晓广卿子喜欢喝梅子酒,就跑到凡间去挑最大的梅园,摘回最新鲜的梅子亲手酿来给他喝,却不知这梅子酒看似简单做法却很难,每一年她都带着广卿子去自己藏酒的山洞挖酒,但每次都没能成功,她便执起广卿子的手承诺下次一定成功。
  可惜每一年去一次,每一年都失望而归。
  这一晃就是五十年。
  而后,天庭与魔界动起了干戈,魔界中不懂事的外戚因恩怨杀了南海龙王之子,龙王便借了天兵来伐,父亲迎战,却不料将母亲打到重伤,父亲一怒之下,凭着自己的神力与魔力,打到了天庭,天帝本想息事宁人,奈何龙王不依不饶,便下旨将父亲锁在了那孤岛仙林,又封了魔界,将其变回一片荒芜。此事才算了结。
  魔界被封之前,少女藏在广卿子的怀中,软软糯糯的说着情话,广卿子抚着她的头发,刚要说什么,就看少女开始念禁炎咒。
  少女眼看广卿子渐渐变得透明,哭声大震,凝聚魔力飞升到天上直闯孤岛仙林,天帝见少女有一半仙力,不忍玉顶仙尊一脉就此断送,又察觉少女身上的龙脉气息,这才决定消除少女魔界种种记忆,放在自己身边,待她可执掌一宫之时,赐元诏府,封为元诏仙君。
  ?
☆、愧于父母,愧于魔族
?  走出无量仙尊府邸,迎面碰见仙娥姐姐,她曲了曲身体:“天帝有旨,请仙君进殿一叙。”
  本仙君叹了口气,随着姐姐走了过去,期间路过广卿子的府邸,我向上看了他府上牌匾一眼,继续前走。
  同样绕过金殿,走进内阁,其实本仙君几千年来总会想一件事情,便是既然天帝无形,又不愿化作人身,何必建内阁,飘到哪儿也没人见着,随便摊在一处便睡了,岂不是更方便?
  “当本尊是何物,摊在一处作何解释?”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本仙君径直跪下:“天帝恕罪,饶是小仙想错,却也不为道理,无形之物本就为了不拘泥肉体凡胎而动,亭台楼阁本就无用,再者,小仙过去听列为仙尊论道,颇有心得,能言者不多言,是为礼,想必有观测人心之能,且不便观测人心,也是为礼。”
  “窥测天机,也是礼么。”
  本仙君垂头:“小仙怎能不知,小仙知晓的,便是天帝想让小仙知晓的。”
  天帝叹了口气:“元诏,你本是半魔半仙之躯,却从出生时就身负龙脉之责,奈何受仙魔两界过节所累,本尊一时仁慈,带你上了天庭,也不知是对是错。”
  “是对的。”本仙君喃喃道。
  “你又怎知?”
  本仙君站起身来:“小仙几千年来参不透一件事,当年龙王之子与魔界外戚之小事,天帝日理万机,父亲在魔界生活自在,断不可能为了此事大动干戈,小仙看了观凡镜,颇有心得,也不知想的对还是不对,天帝可愿意一听?”
  “说来无妨。”
  本仙君道:“小仙在魔界设禁炎咒,可召唤仙人,且父母之力不能化解,此事想必当时便惊动了天帝,天帝睿智,定算到小仙与龙脉息息相关,龙脉,关系凡间生死变革,小仙又出生魔界,且有仙人之力,天帝想必想除之以后快。”
  但见天帝无声,本仙君又道:“父亲与母亲为了护小仙周全,一个重伤,一个被锁进孤岛仙林,却发现小仙身上的龙脉之气愈发严重。”
  “小仙之所以要轮回,不是要转掉小仙身上的戾气,而是龙气。”
  “每转一次,龙气清了一分,如今,凡间紫薇山龙气环绕,更有护龙使看守,想来小仙身上应已然全没有了,对吧?”
  “天帝想借灵镜告知于小仙的,不是小仙的过去,而是在告诉小仙,时辰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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