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档情人

第5章


  “好吧,大卫,”他嘴里喃喃着,虚无的声音在几个空房间里回荡,“让我想想。”
  没有顿悟,也没有眩目的光,尽管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不是不可能。他只是在漂移,两只眼睛从雾色变成青石色,又变成乌云色。他目不转睛,一眨也不眨,目光穿过房间,穿过屋墙,穿过夜空。
  图像。图像在他脑子里形成又如蜡烛般融化。他的手轻抚着大卫的玩具熊,身体僵直得如一块石头。他的呼吸均匀舒缓,均匀得如在睡梦中。
  刚开始时,他要先经受透过玩具袭来的悲伤和恐惧,接下来他便看到了抱着小熊哭泣的母亲,抱着母亲的泪眼朦胧的父亲。
  巨大的悲痛、剧烈的恐惧、极大的愤怒,但最强烈的还是爱。
  这些都退去了。他再往后看。用一个孩子的目光看。一个俊俏的脸庞,萝丝的脸,靠在有围栏的童床边。微笑,轻言细语,轻柔的手,伟大的母爱。另一张脸,一张男人的脸,年轻,单纯。动作迟缓,手掌粗糙,结着老茧。这里也是爱,与母爱稍有不同,但却一样深厚。这爱意中有一丝敬畏和恐惧。还有……塞巴斯蒂安嘴唇紧闭:到后院看看。
  图像一个个滑过。夜晚的哭闹,莫名的惊恐,很快又被关爱的大手哄睡。饿了要吃奶,母亲送上的温暖的乳头和充足的奶量让他十分满足、愉快。色彩、声音、温暖的阳光,一切都令人愉快。
  一个新生儿在茁壮成长。
  突然,他感到了一股热流在体内奔涌,一种难以名状的疼痛。他感到牙床部位的阵痛。摇床的晃动和轻柔的小曲儿给了他安慰。
  又一张脸。另一种不同的爱,但同样的那么温柔。玛丽·爱伦让玩具小黄熊在他面前跳舞。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抱起他,把他举到空中,在他肚皮上吻着,让他觉得直痒痒,而她却在大笑。
  她内心有一种渴望,这种渴望在她脑子里太过模糊,他看不太清。十分复杂的情感。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塞巴斯蒂安想要问她。这就是你害怕自己不能得到的吗?
  然后,她从他脑海里退去了,就像一个粉笔画被一场雨冲洗掉了一样。
  他在睡觉,做着甜美的梦,一缕阳光照在了他握起的小手上,树荫清凉柔和像一个吻。宁静,无边的宁静。
  这宁静突然间被打破,他半睡半醒、很气恼地哭叫,哭叫声被一只手掐断,不熟悉的手,陌生的气味,气恼变成了恐惧。那张脸——一闪即逝,塞巴斯蒂安努力着想要把它留在脑海。
  他被紧紧地抱着,塞进了小汽车。小车里散发着陈腐的食品、洒落的咖啡以及那人的汗臭味儿。
  图像像走马灯似的在他脑海里一个个映现,塞巴斯蒂安看着、感受着。当孩子的恐惧和泪水使他在筋疲力尽中睡着了时,所有的图像都随之消失了。
  但他已经看到了,他知道该从什么地方下手。
  摩根娜的商店在十点钟准时营业。卢娜——她的一只大白猫——先是在她两脚间转来转去,接着就在屋子中央停下来梳理它的尾巴。摩根娜想查看一下整个夏季的销售情况,径直走到了现金进出记录机前,肚子轻轻碰到了玻璃柜台,她自个儿笑了起来。
  她的肚子越来越大,像要占满整个屋子。她喜欢她现在这个样子,喜欢这越来越重的生命,喜欢她和纳什缔造的这个小生命。
  她想起来那天早上丈夫在这个越来越大的小山包上吻了又吻,然后突然往回一跳,两眼圆睁,好像在里面睡觉的小家伙踢了他一脚。
  “天哪!摩根娜,他踢了我一脚!”他把一只手像茶杯一样扣在摩根娜的肚子上,咧着嘴笑着,“我能数清他有几个脚趾头。”
  只要他像常人一样,每只脚上有五个。摩根娜一边想着一边笑了。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塞巴斯蒂安!”她伸出双臂,满脸的惊喜。“你回来了!”
  “前两天刚回。”他拿起她的手,印上几个响亮的吻,退后两步打量着她,眉毛往上一挑:“嗨!天哪!这么大了!”
  “可不是嘛!”她拍拍肚子,绕着柜台向塞巴斯蒂安走来。
  怀孕丝毫没减少她的性感,事实上,倒是让她更妩媚了。她——就像人们常说的新娘和要做母亲的女人那样——光彩照人。一头卷曲的黑发瀑布般披在背后,一身鲜红的套装,两条优雅的长腿。
  “不用问,你一定过得不错。”塞巴斯蒂安说,“我能看得出来。”
  “我可得问问你。听说你在芝加哥干得很漂亮。”她脸上带着微笑,但眼里却是深切的关怀,“困难吗?”
  “是呀,不过总算办成了。”还没等她再说什么,几个顾客进来想买一些水晶制品、草药及雕塑。“这儿就你一个人吗?”
  “不,蔓蒂马上就来。”
  “蔓蒂来了。”她的助手应声从外边跳了进来,身穿一件白色连衣裙,朝塞巴斯蒂安莞尔一笑,“你好,美男子。”
  “你好,靓妞。”塞巴斯蒂安没有像往常那样,当客人进来时从店内走出或是进到里屋,而是来回走动,有些烦躁地拨弄着店里的水晶制品,用鼻子嗅着蜡烛的气味。摩根娜一闲下来就赶紧又走过来。
  “在找一些有魔力的东西吗?”
  他皱着眉头,手里拿着一个非常光滑的,用黑曜岩打磨成的小球。“我不需要动用我的视觉。”
  摩根娜猜到了什么:“亲爱的,是不是又有了麻烦了?”
  尽管他很想要这个球,但他还是把它放下了。他无论如何也不想让摩根娜知道他在想什么。“由你来猜吧。”
  “如果你愿意,”她拿起那个球递给塞巴斯蒂安,她对他太了解了,“这个就送给你了。黑曜岩最能辟邪。”
  他让小球从掌心滚到指尖再滚回来,“我想,作为一个店主,城里的人你该大都认识吧?”
  “差不多。怎么了?”
  “你知道萨瑟兰事务调查所吗?”
  “调查所?”她皱起眉头思考着,“是一家侦探所吧?”
  “是的。”
  “我想,我……蔓蒂,你男朋友不是曾经找过萨瑟兰事务调查所吗?”
  蔓蒂正在记一笔账,她只是将头稍微扬了扬:“哪一个男朋友?”
  “那个看上去挺有学问的,留着背头,做保险的。”
  “噢,你说的是加里。”蔓蒂对顾客满脸堆笑,“希望您喜欢它。欢迎下次再来。加里是我以前的男友。”她补充道,“他占有欲太强。萨瑟兰为他工作的那家保险公司做了不少事,加里说她是他们公司最好的合作伙伴。”
  “她?”摩根娜回头看了一眼塞巴斯蒂安,脸上带着一种有所保留的微笑,“噢——”
  “没什么可‘噢’的。”他拧了一下她的鼻子,“我已同意帮助一个人,萨瑟兰也卷进去了。” “哼,她漂亮吗?” “不。”他一本正经地说。 “那么,她很丑?” “不,她……有点与众不同。” “那是最好的。你帮她做什么?” “一宗绑架案,”他眼中没有了开玩笑的意思,“一个小孩。” “噢,”她下意识地用双手盖住了她的肚子,“我不知道是这样。那个孩子……那个孩子他……你知道吗?”
  “他还活着,而且没什么事。”
  “谢天谢地。”她闭上眼睛,松了一口气,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孩子?是那个被人从婴儿围栏里偷走的孩子吗?从他自己家的后院里?就是一两个月以前?”
  “不错。”
  她拉住他的手:“你一定要找到他,塞巴斯蒂安,你一定要尽快找到他。”
  他点点头:“我正在做这件事。”
  此刻,梅尔正在为安德赖特保险公司打一份诉状,这家公司聘请她当律师,每月给她一定的报酬——这份钱能使她不至于挨饿——她最近几个月另外得到了一些业务津贴。她左肩上有一块伤疤,那是一个男子乘她不备时袭击她留下的。那名男子声称患了腰椎间盘突出症,但他却可以自己更换瘪了气的车胎。梅尔偷拍下了这个镜头,但却被他发现了。
  而那个轮胎是梅尔偷偷给放的气。
  除了那块伤疤以外,应该说那个星期的工作还是挺顺心的。
  要是一切都这么简单就好了。
  大卫。她就是忘不了大卫。她很清楚,一旦掺人了个人情感,你就很难保持头脑清醒。现在的事情就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她盘问过萝丝的邻居,警察盘问过的那些人她也问过;像警方一样,她得到的关于那辆停在离萝丝家半个街区远的小汽车的描述也有三种。对一个“可疑分子”的描述,也有四种截然不同的说法。
  想到“侦探小说”这一词,梅尔笑了。现在的情景太像侦探小说了。在梅尔的心里,生活要比小说乏味的多。在现实世界里,侦探工作就是成堆的文书,一连几个小时坐在小车里极不耐烦地等着什么事情发生,再不就是一个接一个地打电话,与那些不愿意谈话的人谈话。也有例外的——但更糟糕——有些人谈起来没完没了,但却毫无价值。
  但偶尔,生活中也有一些意想不到的令人兴奋的事,比如一个带着颈圈的二百磅重的大猩猩把你推来搡去。这种乐趣,就是给一座金山,梅尔也不换的。
  可这种生活又有什么好呢?做着自己喜爱的事,谋一份营生,甚至工作得很出色,但如果不能帮助朋友,那又有什么好呢?她生活中并没有太多的朋友,说到朋友她就很自然地想到了萝丝和斯坦,他们两个的存在、他们与她共享大卫带来的欢乐,都让她感受到友情的珍贵。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