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轲剌秦王

第26章


    樊於期又叫道:“都站起身来!”
    众叛军不明底细,只好困惑地站起身。
    秦王仍旧双手背后,立于台阶之上,脸却忽然抽动了一下,眉宇间掠过一丝不易觉
察的震颤。
    樊於期缓缓地举起了右手,一直严阵以待的弓箭手再次万箭齐发。叛军们在铺天盖
地的箭雨中惨叫着,奔逃着,最终全军覆没。一阵垂死呻吟之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鹨毒扭着头,惊愕得张大了嘴,想喊却喊不出声来。
    秦王仍旧目光阴沉地望着广场,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樊於期举目探询地看着秦王,而秦王毫无反应。无奈樊於期只好又举起手。
    弓箭手和长矛队退了下去,禁军从四面八方涌进殿前广场,查看是否还有活着的叛
军。若有,便乱剑捅死。整个广场变作了屠场,血流成河。
    终于广场彻底宁静下来,宁静得只能听见将士们的喘息之声。
    卫队长直盯着樊放期,等待着下一个命令。而樊於期面对这血腥的一幕,一时间全
没了主意,只好再看秦王。
    秦王却依然如故,像一尊石像般巍然立在高处。
    樊於期擦了把冷汗,只好再次举手,禁军兵士齐齐地举起了手中的兵刃。
    鹨毒快要被眼前的景象逼疯了,疯狂地嚎叫起来:“赢政,你这个杀人魔王!”
    奏王似乎什么也没有听见,只是仰着头眺望苍弯,眼底是一片深沉的悲哀。他屏住
一口气,然后幽幽地吐出来,似乎要倾吐掉那无限的委屈与抑郁。
    夜幕低垂,一轮谈月掩映在厚厚的云层里。
    此时大郑宫内已乱作一团,就在昔日秦王用餐的房间里,太后伏在榻上,嚎陶大哭,
鬓发零乱,玉容憔悴,仿佛一夜间老了十岁。
    秦王跪在地上无言地盯着母后,目光冷冰冰的。身后樊於期率领着禁军兵士森然而
立。
    宫门口,被关押起来的宫女们嘤嘤地啜泣着。
    奏王一直在等着母后开口,而此时的太后却已是肝肠寸断,哭成了泪人。没有办法,
秦王只得缓缓地开口道:“请母后把那两个孩子交出来。”
    太后猛抬起脸,拼命地喊道:“不!不!……”
    “您的儿子在求您。”秦王的语气格外乎和,但太后哪里听得进去,一边死命地摇
头,甩得鬓发乱飞,一边疯狂地喊着:“不!我办不到!……”
    秦王的脸沉了下来,眼里渗出了血丝,用冰冷的口气说道:
    “母后。难道您忘记了先王对您的恩情了吗?”
    太后的精神似乎要崩溃了。
    秦王也痛苦不堪:“和旁人私通,还生下两个孩子,您对得起先王和我吗?”太后
边哭边勉强说道:“我对不住先王……”
    “那好,把那两个小孽种交出来,他二人是祸国殃民的祸根。血即情,情必坏理。
但他们终归是母后的孩子,只要母后现在将他们交出,我只将他们流放,饶过他们的性
命。”
    太后只是放声痛哭,哀求道:“不行,此事我断断不能应你。阿政,我求求你,放
过他们吧!”
    站在大王身后的樊於期低下头,不忍再看眼前的情景。
    秦王忍无可忍,挥手下令。樊於期无奈,只好遵命行事。立即有数名禁军冲进内宫
搜寻,不多时,他们提着一个大麻袋走了进来。松开袋口,两个尚穿着内衣裤的小男孩
惊魂未定地探出了脑袋。
    秦王指着两个孩子:“母后,你可不要怪我无情,我大秦的列祖列宗让我不得不这
么做。”
    太后瞥见孩子,拼命地想跑过去。但却被卫兵挡住,一把推倒在床边。孩子们哇哇
大哭,失声唤着:“母亲!母亲!”
    秦王冲上前去,一把揪下两个孩子脖子上的护符。“母后,您看,连护符您也给他
们带上了,您是想让哪个代替我称王呀?是大的呢?还是小的?”说着,忽地转身,挥
手示意禁军将孩子重新塞人麻袋,拖了出去。麻袋中传来阵阵哭叫声。
    太后嘶声狂呼,苦苦哀求秦王:“政儿,政儿,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你要把他
俩怎样?放了他们吧!求求你了!”
    秦王却再不置一辞,漠然转身出了回廊,走向侧殿。太后死死地拉住他的衣角,蹒
跚地跟了过来。“政儿,我求你了!”
    话还没有说完,只听见重物砸在地上的沉闷敲击声,孩子的哭泣声骤然消失了。太
后的脸一下于变得惨白,这是一种古老的行刑方式――将人装在麻袋里活活地砸死。
    太后僵在了那里,转瞬,像疯了一样尖叫起来:“魔鬼!你不怕报应吗?你杀了我
的儿子!”边叫边狠狠地用拳头胡乱地敲打着秦王。
    拳头如雨点般落下来,秦王也不闪避,从容跪下,仰起头,任凭母亲拳打脚踢,血
顺着嘴角一点点地渗了出来。
    禁军,宫女,所有的人都被吓傻了,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过了许久,一切才平息下来。
    樊於期抬起手,悄悄地擦去了眼角的泪花。
    太后打累了,喊累了,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低声呜咽着。
    这时,又有一个人被拖到了太后面前,是鹨毒。太后已神志不清,根本没有注意到
她那可怜的情夫。
    鹨毒似乎也早已是木然呆痴,禁军连踢他几脚,他却好像毫无感觉。
    秦王站起身,将满腔的怒火与仇恨凝聚在脚上,狠狠地向太监踢了过去。太监哇地
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向后倒去,头滚在太后脚边。
    太后这才回过神,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廉耻,爬上前去,紧紧地抱住鹨毒。鹨毒
仰起淌着血的脸,挣扎着抬起身子,绝望地望着太后。
    太后的泪水又滑落了下来:“对不住你了,咱们的孩子已经……已经被杀了。”
    听到此话,鹨毒的脸上立时血泪交流,但很快地又挤出笑容,看了太后一小会儿,
然后用眼睛瞟着秦王:“他们还是死了的好,死了总比活着受罪强。”说着,转过目光,
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太后的脸,轻声说道:“是我对不住你,这么多年的心血也付诸东流。
现在我只想和你像平常人一样过安静甜美的日子,可是老天爷偏偏不睁眼,让你贵为太
后,一国之母。今日大限已至,有缘的话,你我来世再聚吧!”
    太监的柔声细语令秦王紧锁住双眉,立即用眼光示意随从将太后拉走,但太后拼命
反抗,死死地贴在地上,哭着不肯离去。
    鹨毒紧咬住牙关,忍住泪水,冲太后言道:“不要哭,我们又没有犯什么罪,用不
着掉眼泪!”
    太后渐渐止住了哭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鹨毒含笑点了点头:“多保重。”
    太后也最后深情地看了他一眼,甩开禁军士兵的手,不再看秦王,转身慢慢向内殿
走去。
    看着太后进了内宫,秦王转过身来,狂怒地吼道:“鹨毒,你可知罪?”
    “我有何罪!”
    “扰乱后宫,与太后通奸,里通外国,篡逆夺位!”
    鹨毒不紧不慢地反驳道:“对,我是和你母亲有不轨之行。你可知道你的母亲是多
么的孤独寂寞吗?至于里通外国,你自己不也是喝赵国人的奶水长大的吗?说我谋反,
我看谋反的是你。想当初,秦国太子在赵国当人质的时候,在邯郸结识一富贾巨商,那
商人将自己怀了孕的姬妻送给了他,孩子生下来,便跟着太子在赵国放马。这个异姓之
人在秦王死后,又以王子的身分继承了王位。你那么讨厌、痛恨血亲,……只因为你自
己就是个私生子!”
    秦王的脸色由红变白,又由白变红。
    鹨毒越说越快,越说越急,问道:“谁是你的生父,你想知道吗?人括一世,连自
己的生身父亲是谁都不知道,真是太可笑了!率领秦国大军攻打各诸侯国,统治着整个
秦国的堂堂大秦王,其实身上根本没有秦国的血脉。你说,这不是谋反,又是什么!哈
哈,哈哈……”言罢,鹨毒仰天狂笑,剧烈的笑使嘴边喷出许多血沫子。
    “住口!”秦王大喝一声。太监的话句句敲打在他的心上,好似晴天霹雷。
    鹨毒还在发出疯狂的大笑:“你这个孽种,赶紧去找你的生父问个清楚吧!”
    秦王眼睛里的怒火就要夺眶喷出。
    禁军们忙上前堵住鹨毒的嘴,将他向外拖去。走出去很远,仍听得见鹨毒在含糊不
清地大骂着什么。
    好半晌,秦王才稳住神,回复了常态,然后环视四周。宫女侍从们一个个俯首贴耳
乖乖地站在两侧。秦王停顿了半天,挥手命令他们退下。
    宫女侍从们鱼贯而出,殿内只剩下樊於期和少年司礼。
    秦王将司礼叫到面前,颤声问道:“司礼,你告诉我,他说的是真话吗?我的父亲
究竟是谁?”
    少年司礼直视前方,严肃地回答道:“大王的父亲不是旁人,乃是先王秦庄襄王。”
    秦王凄然一笑:“是吗?多谢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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