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鲁女生

第50章


但是在布拉格我们好像别无选择。"
  我和兰蒂坐得近,交谈稍微容易一点,我们两人又都不很喜欢啤酒,马上成为知己。她一头直发,大而黑的眼睛,戴着黑边眼镜,穿着皮靴,人又高又瘦,看上去很有味道。听她说在法国留学,我以为她一定是在学艺术或是表演什么的,没想到她在学电机工程,一个我一窍不通的学科,马上对她肃然起敬。没想到,她听到我学哲学,也是同样的反应:"啊,了不起!"她用手不停地比划着,"我认识很多学哲学的人,他们都是非常有意思的人,都懂得很多。我不懂哲学,可是我爱哲学!"我被她逗笑了,心想:天哪!她别是醉了吧?
  第80节:不是来跳舞而是来干仗
  她没醉,只是容易兴奋。也许是受她的法国朋友的影响,她确实对哲学略知一二,尤其对法国的哲学家感兴趣,比如笛卡尔、加缪和萨特。她这次本来是和男朋友一起来布拉格的,可是在旅途中两人闹翻了,男友赌气回了巴黎,两人也许就吹了,她一个人按原计划来了布拉格。"没有他,我的行动自由多了,"她笑着说,一点也不难过。
  "我们去舞池跳舞吧!"安娜嚷道。于是布莱恩、兰蒂和我都站起身,安娜已经迫不及待地随着音乐开始蹦蹦跳跳。只有爱米丽坐着没动,懒洋洋地笑着说:"你们先去。我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我们跟着安娜来到一个很宽敞的大厅,只见四周摆着形状独特的椅子,中间就是舞池了。里面还没有什么人,但烟雾缭绕,一束束五彩灯光随着音乐节奏摇摆着。安娜跳进去晃起来,我们也跟进去,随着节奏摇晃,本来空荡荡的舞池一下子热闹起来。更多的人加入进来,不小的空间竟显得有些拥挤了。
  "楼上还有舞池,"兰蒂带着我上楼,果然看见一个更大的舞池,音乐声浪也更大,节奏更快。我们在这里又跳了一阵,直到我觉得累了,兰蒂的额头上冒出汗珠。我们坐到二楼酒吧旁,先要了一杯冰水解解渴。兰蒂点了一枝烟,我要了一杯鸡尾酒。身后一个剃了光头,穿着一件银光闪闪的夹克衫的男子走过来向兰蒂借火,又一定要和我们搭讪,我们两人都不理会他,他只好走开了。
  过了午夜,舞池里水泄不通,音乐声铺天盖地。在这种声浪狂涛中,居然还有热恋中的情侣在角落里切切私语,真不可思议--他们的耳朵一定好得不得了。在喊叫了一个多小时以后,我的喉咙可快哑了,耳朵也不大中用了,便向兰蒂喊道:"咱们下楼找他们去吧?"
  安娜还在舞池里很带劲地跳着舞,好象有无穷无尽的能量。布莱恩正和一个棕发女郎谈笑,看见我们过来,他得意地挥手致意,带着他的新朋友走了过来,"这位是苏珊娜。"
  "没想到布莱恩还真有一手!"离开他二人之后,兰蒂与我相视而笑。
  爱米丽还坐在原处,不过桌上多了一个大啤酒罐,和原先那个一样大,两个罐子都空了。"我的天!"兰蒂大吃一惊,"这些都是你喝完的?"
  "你说什么?"爱米丽向她喊。
  "你可真能喝酒!"我也喊。
  爱米丽一笑:"布拉格的啤酒……天下无敌!"她向我竖起拇指。看上去是醉了。
  我和兰蒂坐下来,各人又要了一杯冰水。此刻夜总会里已经挤满了人,还有人不停地从门外涌进来。今夏流行红头发--我至少看见了五个红发女郎,全是红得发紫的蓬松短发,配上银色眼影,身着很夸张的大喇叭裤和小背心,一个个脸色严峻,好象不是来跳舞,而是来干仗的。看不出她们是布拉格本地青年,还是外来游客。我听到其中一位说着口音很重的英语。欧洲的青年很多人都以能说流利英语为傲,但也有很多人对英语表示反感,坚持只说自己国家的语言。
  安娜挤出舞池,瘫倒在椅子上。"我可真累坏了,"她大叫。她已经连续不停跳了一个多小时。
  "我困了,你们有谁想回家了吗?"兰蒂说。
  我和安娜都点头。爱米丽有点不情愿,但也不想一个人被留下,只好跟我们一起站起来。安娜去找布莱恩,通知他我们要回家了。我以为他一定会留下来享受他的"艳遇",没想到他也说要回家了,他的新朋友苏珊娜看上去有些失望。
  他与苏珊娜告别之后才对我们说:"她一直缠着我!"--原来如此。
  下一趟电车十分钟以后到。爱米丽一屁股坐到路边人行道上,把头埋在手臂里。兰蒂靠着电车站牌的柱子抽烟。经过刚才一番音响的狂轰滥炸,五个人的精力好象都一泄而空,我的耳朵还在嗡嗡作响。
  慢慢地,我听见了河水的声音,晚风的声音,还有远处年轻人快乐地喊叫的声音。怪呀,我此刻又不感到疲倦了。
  电车来了,空无一人。我们上了车坐下。看看表:一点半。对我来说并不太晚,我在大学里通常半夜两点睡觉。不过,看看兰蒂和安娜,她们的倦意都写在脸上。
  我们都默不作声,听着电车行驶的嗡嗡声。突然,坐在我身后的爱米丽发出"哇"的一声,我和兰蒂跳起来,回头一看,只见爱米丽弓着腰,埋着头,地上已经有了一滩黄色液体,臭味恶浊。
  我们几人一时都不知该怎么办好。我只觉得一阵恶心,差点也要吐了。兰蒂反应最快,从随身背包里找出一些纸巾递给爱米丽,让她擦擦嘴。
  "我们最好赶快下车,不然司机会生气的。"布莱恩建议。我们在后面,司机没注意到我们的动静。车到一站,我们几人灰溜溜地下了车,等下一辆。
  经过一番折腾,大家好象清醒了许多,又开始有说有笑,只有爱米丽一人坐在地上昏昏欲睡。布莱恩谈起他大学同学醉酒的种种趣事,我们又讨论起欧洲、美洲和澳洲人对酒的不同态度。下一趟电车来了。我和安娜扶着爱米丽上了车,不过--谁也不敢坐在她身边了。
  到旅馆已经快两点半了。人们却多还没睡,游戏室里还人声鼎沸。我们扶爱米丽上床,布莱恩给她倒了一杯水看她喝下,安娜给她脱了鞋,把毯子盖在她肚子上。爱米丽含糊不清地向大家道谢,马上就睡着了。我们四人如释重负,来到游戏室的桌边。
  又是一阵奇怪的感觉:昨天晚上我还是这家旅馆的一个生客,今天已经和大家一起手忙脚乱地照顾喝醉的室友了。
  第81节:照顾酒鬼训练有素
  后来,第二天早上,我见到爱米丽躺在床上,一脸病容,嘴里含着一支皮管子,那管子一直伸到地上的一个皮袋中。看到我好奇的目光,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告诉我:"是旅馆的管理员给我的,她听说了昨天夜里我醉了,让我躺在床上随时可以喝到水。这玩意儿可真方便!"
  这旅馆对照顾酒鬼太训练有素了!
  查尔斯桥上看日出
  安顿爱米丽睡下后,安娜打着哈欠也回屋了。剩下兰蒂、布莱恩和我三人居然一点都不困,聊着各自见闻,时间不知不觉过去。"我说,我们去查尔斯桥上看日出吧!"布莱恩兴奋地提议,"再有两个小时太阳就该出来了。"
  好主意!
  我去洗了一把脸,揉揉眼睛,心里琢磨着:对于一个将近24小时没合眼的人来说,我看上去算挺有精神的。
  来到查尔斯大桥边,天正朦朦亮。街上没有汽车,我们肆无忌惮地在马路中央走着。
  空气中有几分寒意--幸好我带了一件外衣。走在河边,可以看见河面上白茫茫的雾气,和河对岸灰朦朦的房屋,屋顶已经开始微微发亮了。在雾气中,那些房子,尤其是那些教堂的尖顶,看起来就像是童话里的宫殿。对岸没有汽车,也没有太多路灯,从这边看去,对岸就好象是一座中世纪的小镇,没有任何现代化的标记能让我们感到离21世纪只有一步之遥……
  十来个显然也是游客的人,拿着相机,有的在桥上定定地眺望东方,也有人来回踱步。空旷的桥身在此时显得高大壮观了许多,没有了小贩和游客,整座桥--不,整座城市--都被一种肃穆悲壮的气氛所笼罩。桥栏杆上那些宗教雕塑,此时看去甚至显得有些峻厉。我再次惊讶于光和声音的作用,在中午的强光和喧闹之中的查尔斯大桥,与现在在黎明中慢慢苏醒着的查尔斯桥,面貌是多么的不同!简直让人怀疑自己是否站在同一座桥上。
  四周渐渐地清朗起来,原本模糊的轮廓清晰了,原本灰暗的颜色鲜艳了,原本浑沌的阴影明朗有致,头顶的天空已经由蓝灰转成浅蓝。东方已是一片绯红,河面上的雾气在逐渐散去,河水也显得清澈了许多。两岸的声音也渐渐苏醒过来:开始有汽车在岸边街道上驶过,树丛中传来鸟儿欢叫的清脆音符,河水拍打河岸也似乎用了点力气--嗯,作曲家斯美塔那的组曲《我的祖国》"伏尔塔瓦河"乐章,正演奏到了从竖琴、长笛轻奏的引子,转入管弦齐鸣的那一段……
  突然地,我看见半枚暗红的太阳从房顶背后升了出来,河四周本来是乳白色的雾气现在变成浅浅的粉色,然后又变成闪烁的金色,最终消失在金红色的水波中。我目不转睛地望着这一枚奇特的、越来越耀眼的捷克朝阳,直到眼睛终于受不了它的光芒。
  沉睡的城市,变得鲜活了,欢快了。小贩们带着他们的摊位和板凳陆续走上桥来。他们的声音融合在游客交谈的声音里,交织在河水流淌的声音中,混杂在汽车行驶、风吹树叶、河两岸教堂的钟声里……新的一天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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