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死不缠绵

37 陷阱


细细地化完了妆,詹绵对着镜子发呆。
    镜子里的女孩,年轻、洁净、警觉。蜿蜒眼线,清淡唇彩,恰到好处。
    非常美。几乎令她自己感觉沉醉。
    詹绵想,她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熟练地化妆,熟练地掩饰自我?
    即便不记得准确的时间点,也一定是在认识戴寒生以后。
    他教会她很多事。如师如兄。
    戴寒生对她的无理纠缠从未动摇,如磐石一样冷酷绝情。
    而他始终是他们关系里的主导。所以他说了“不”,她除了退却,别无办法。
    詹绵想不出抵抗的办法。
    化妆前,她已经给张冉打过电话。他离奇地没有接听。
    难道她真的背时到这种地步,还是说她的不识好歹终究自食恶果,令张冉最终丧失耐心。
    詹绵摇摇头,摸出手机,再次拨通张冉的号码。
    她耐心地数着铃响。
    铃响第六声的时候,谢天谢地,电话通了。
    “绵绵。”张冉的声音似乎有些沙哑,但温和如常,听不出异样。
    “张先生。”她犹豫了一下,轻声地呼唤他。
    张冉笑了笑:“你叫我张先生,总让我觉得自己很老。”
    詹绵笑了一下,道:“这是为了表示尊重。”
    张冉道:“你想我了?”
    带一点戏谑的口气,颇能体现他本人的风格。詹绵想笑,却又觉得勾动唇角的动作十分费力,异常艰辛。
    她迟疑了一会儿,道:“晚上你有时间吗?”
    张冉沉默下去。
    他并不是傻子。之前他对詹绵的追求堪称热切,但詹绵虽然看起来逆来顺受,但鲜少有主动的表示。即便曾邀请过他庆祝生日,亦更多像是因他为她解围而表示的感谢。
    他过了一会儿,才尽量用平静的声音,笑着道:“算是约会吗?”
    充满试探的一句话。詹绵想,她务必要把握这个机会,以完成戴寒生交付的重托。
    她望着镜子里自己的脸,轻声地道:“如果是,你会来吗?”
    张冉沉默了很久,才用一种奇特的语调,说:“我很开心。真的。”
    她听出来他压抑的情绪,不似作伪。
    如果她不是做戏,而是真心爱他,也许就不至于冷静得注意到,张冉只说开心,却没有答应她赴约。
    詹绵问:“你不来吗?”
    不该是有心勾.引时合适的措辞。但她问出了口。
    张冉停了停,道:“抱歉,改天我一定登门赔罪。但是我今天的确有事在身。”
    詹绵轻轻地笑了笑,说一声:“好。”
    挂断电话,詹绵觉得像是打了一场仗,手脚都在发软。
    之前的一切应酬也好,在酒吧登台也好。她情知一切都有戴寒生在背后扶着她,所以她不觉得紧张。
    但此刻,她却觉得自己在玩火自焚。
    张冉的拒绝,令她觉得解脱胜于失望。
    詹绵在床边呆坐了一会儿。
    不能找戴寒生,她觉得心里陡然被挖空了一块。
    心里有股亟待发泄的压力。詹绵鲜少有时刻觉得如此孤独。
    进入演艺圈不过短短数月,她与老友们已疏于联络。并非刻意,只是毕业以后,各奔各路,山水不逢。詹绵拿着手机,翻过通讯录的一页又一页,发现自己的满腹心事无处倾吐。
    直到手机响起。
    她吓了一跳。
    除了父母,助理刘伶俐,经纪人周嘉恒,还有戴寒生和张冉,通常不会有其他人会给她打来电话。
    今天是个例外。
    屏幕上的名字,是徐应。她选秀时合作愉快的那位导演。
    詹绵在演艺圈呆的时间甚短,徐应已算是同她关系极其亲密的人了。她犹记得之前的选秀中,徐应对她的诸多照顾。
    但她不知道徐应为何会打她的电话。如果是公事,应该会联络周嘉恒。
    大约是私事。詹绵心里转过几个念头,而后接起来电话:“徐导演?”
    徐应笑了笑:“你好。我是否打扰到你?”
    詹绵立刻否定:“没有没有,您说。”
    徐应道:“我女儿今天过三岁生日,邀请了一些朋友来家里小聚。《一剑光寒》已收官,我想你大约有空,所以打电话问问你是否愿意来。”
    他的语气平和。詹绵听着,心里渐渐涌上来一股暖意。
    周南的死,引发了许多争议。詹绵虽然足不出户,却也能猜到,众人对她的观感绝不会因此加分。徐应的电话虽然来得迟了些,但已可算是仗义插刀了。
    她不能拒绝他的善意,道:“我当然愿意。My pleasure。”
    徐应又笑了笑,温言道:“那么,我把时间和地址短信发给你。”
    ……
    辛航在五点钟的时候来到戴寒生的住所。
    门打开,辛航闻到一股扑鼻的酒气。
    饶是他一贯镇定自持,亦一时间难掩惊诧。
    ——辛航从未见过戴寒生如此失态的模样。戴寒生穿着棉麻质地的衬衫,头两枚扣子散开着,脸色酡红,醉意醺然。
    但即使在醉中,戴寒生依然紧绷着脸,一副难以靠近的模样。
    辛航进了门,戴寒生兀自坐回沙发上,将长腿架在茶几上面,全无形象。
    茶几上有两个空酒瓶,第三个酒瓶里的酒液只剩一半,而桌上的酒杯则是空的。
    辛航皱了皱眉,坐到他身侧。
    戴寒生的状态显然不适合谈公事,但他策划的棋局已到收尾关头。但醉成一团烂泥的戴寒生,似乎对这来之不易的胜利,没有多少兴奋。
    辛航望着他,沉默许久,才道:“唐红游今晚会在慈善晚宴上宣布隐退的消息。看样子你并不打算参加。”
    戴寒生倚靠在沙发上,闻言,“哈哈”笑了两声。
    他说:“我开了三瓶昂贵的酒来庆祝。你也应该来一杯。”
    戴寒生说完这句,真的伸出手,将茶几上唯一的酒杯斟满,而后递给辛航。
    辛航接过来,皱皱眉,又放了回去。
    戴寒生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起来了。辛航顺手将手机递给他。戴寒生皱皱眉,伸手接过去,打开了屏幕锁。
    是一条彩信。
    来自唐红游。
    戴寒生看了半天。辛航坐在身侧,见戴寒生神色有异,起初以为他是醉得狠了,所以反应迟钝。但过了一会儿,戴寒生忽然在屏幕上用指尖划了几下,而后把手机贴上耳朵。
    辛航望着戴寒生,戴寒生回望过来,目光清醒而冰冷,虽然看着辛航,但注意力显然不在这里。
    过了一会儿,他把手机从耳边拿开,将手机屏幕递到辛航面前。
    辛航接过来看。
    彩信上,是一个年轻女孩的侧影。照片下,写一行字。
    “你毁了我,总要付出点代价。”
    辛航的脸色严肃起来。因为他发现,这条彩信来自唐红游。
    他说:“这个女孩是谁?”
    戴寒生道:“她是詹绵。”
    声音清冷,听不出情绪。
    辛航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詹绵,是戴寒生亲自选中推荐参加《离巢》选秀的那个女孩。辛航一直不看好她,且她最终一败涂地。
    辛航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戴寒生道:“麻烦你载我去她的住处。”
    辛航亦是通透的人,闻言即刻会过意来。
    ——詹绵于戴寒生,是意义重大的人,所以他会紧张至此。
    辛航没有多说,即刻起身,道:“我的车就在楼下。”
    他们在二十分钟后,抵达詹绵的住所。路上,戴寒生几次拿起电话,又放回去。
    辛航感觉到了戴寒生的烦躁不安。但戴寒生始终一言未发。
    当戴寒生摸出钥匙打开公寓的门时,辛航不得不再度掩饰自己的惊诧。
    戴寒生却无暇顾及他的情绪,兀自打开了詹绵的门,鞋都没换便踩进去,口里叫了一声:“詹绵!”
    很大的声音。如果卧室有人睡觉,也应该醒过来。
    但是无人回应。
    戴寒生最后,当着辛航的面,拨通手机。
    辛航以为他是向旁人求援。
    他猜错了。
    因为戴寒生站在他对面,对着打通的电话,平心静气地喊出了一个名字。
    “唐红游。”
    轮到辛航惊惶起来。
    因为戴寒生通话里的词句,令他产生非常不好的联想。
    戴寒生对着话筒,吐词清晰地道:“你可以不必退休。”
    电话那头的唐红游,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接话。
    针对詹绵的行动,他的确有报复戴寒生的意思,但没想到,居然收获意外之喜。
    戴寒生的话简单粗暴,唐红游无暇笑他爱美人不爱江山,道:“詹绵在去后田区的佳人华亭小区5栋2702室的路上。里面有一群瘾君子,而隔壁则有警察据守,詹绵进门后,他们就会来抓人。你如果要英雄救美,还请尽快。”
    戴寒生没跟他多说,挂断了电话,转过头对一侧的辛航重复了一遍地址:“后田区佳人华亭小区5栋2702室。你开快一点。”
    ……
    詹绵提着纸袋,走进小区。
    纸袋里装着一只毛绒的熊玩具和一只红包。她想拿出手机核对地址后,结果在身上找了一会儿,也没找到。
    手机可能是弄丢了。
    天色已暗。詹绵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去徐应的住所,送上贺礼,然后再想办法解决手机遗失的问题。
    她往单元楼里走,并未想到这会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陷阱。
    她当然也没想过,有一个后知后觉的傻瓜,付出巨大代价,奔在救她的途中。
    詹绵走进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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