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狐之劫

第48章


天如目光散乱,语无伦次:“我撞死人啦,我要去做牢啦,殷副总,我可是为了你,到时你要帮我说话呀……”
  他警觉地向四周看看,天空灰蒙蒙地仍然飘落着小雨,四周显得空旷而静谧,只听见风声雨声,附近的村落在熟睡。他们就这么在雨中对视着几秒钟,任凭风雨吹打。他说:“有什么办法,我们投案吧,天如?”天如这会缓过神来:“投案,我去投案?亏你想得出来,我出这事可是为你呀,我可不是专职司机。”这种时候,他不好也不忍责备天如,“那你说怎么办?”“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四周也没有人,天还下着雨,天一亮,村民们醒来,我们就跑不了了。”“这恐怕不好吧!交通肇事逃逸,这可要罪上加罪啊!”“那你的意思是想把我送到牢里去?”“不,不,绝无此意,我只是怕万一……”“没有什么万一,如果投案,你至少要负领导责任,我这办公室主任去做牢,你这副总的交椅也休想坐安稳,你不考虑我也得考虑自己呀,犹豫什么,走。”天如伸出手强行把他推进车内,这时他们浑身已成了落汤鸡。奥迪车冒着风雨再次启动,他们两人面如死灰。天如此刻更像一头急红了眼的狼。脸上被车窗玻璃划破的伤痕,渗出血来,使面目显得更加狰狞。天如将车速加得飞快,那样子就像一个逃离现场的杀人犯。奥迪车沿着环城公路绕了一圈才找到一家设在小巷子里的汽车修理厂。天如说:“殷总,你自己想办法打的回去吧,我不能送你回府了,这奥迪车的减速安全玻璃是德国进口的,非常贵,换换大概要好几千,到时你给签报一下,就天衣无缝了,什么事也没有,今晨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有人问就说小偷为了偷你的皮包砸碎的,没人问就算了。”他默默地点了点头,就独自夹着公文包,冒着雨去了大街,街上空荡荡的,不时有车子在雨幕中驶过,他在风雨中呆立了十几分钟,才拦到一辆的士。
  的士驾驶员用奇怪的眼光看着这位西装革履,浑身透湿,脸上布满血痕的客人:“你怎么了,被人打了?”他无心与驾驶员应答只是疲倦地报出了他要去的地方,那是他的家。的士驾驶员口中嘀咕着:“这人真怪,被人打成这样也不报案,那皮包还未被抢走。”他不想搭理这个爱管闲事的的士司机。只想赶快回到他和金星星共同拥有的窝。他心力交瘁,想美美地睡上一觉,理一理纷乱的思绪。这一夜惊心动魄,使他仿佛经历了一场恐怖片中的场面。他心情沮丧地拖着发软的双腿向他所住的那个院子走去。院子里的一幢幢老式公寓楼静静地矗立在风雨中。他好不容易才半睡半醒地,梦游一般,一脚轻一脚重地像是踩着棉花那样到了自己家的门口。他揿响了门铃,却长久没有动静,他诧异地想,莫非星星赶稿子没回家?然而房门里传来声音,仿佛还有一男一女惊慌的对话声。他疑窦顿生,莫非外面的传言是真,星星有了外遇。
  他用钥匙打开了楼道的防盗门,直扑自己家门口,果然门前的地毡上放着一双男式皮鞋,一双女式皮鞋,那鞋绝不是他的,比他穿的要大一号,他从来不穿这种花哨的白棕双色拼嵌的皮鞋。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用钥匙想打开房门,里面却被反锁着,他使劲拍打着房门,他想愤怒地喊叫,又怕惊醒周围的邻居。拍门足有五分钟,星星才满脸惊慌打开房门。她是一面扣着内衣的扣子,一面打开房门的。
  她看着他狰狞的脸说:“蝈蝈,你不是回去奔丧了吗?怎么回来了?”
  他恶狠狠地骂了句:“奔你娘的丧,人呢,躲在哪里了?”
  “蝈蝈,你冷静点,听我解释。”
  “你闪开。”他一把粗暴地推开金星星,像一头饿狼直扑卧室,他掀开被褥,闻到一股他自认为是男女淫乱的气息,却不见那个野男人的人影。
  他皱了皱眉头,喘着粗气,腑身掀开床单向床底下张望,也未看到人。
  “混账王八蛋,你给我出来!看我不宰了你个狗日的。”他狂怒地大喊。
  星星在他身后劝道:“蝈蝈,你轻点轻点,别让邻居听见。”
  “你个婊子养的,把那杂种藏到哪儿了。”他一边咆哮着一边四处搜寻。突然发现沙发上还有男人的西装外套、领带和星星的衣裤交叠在一起,那人的袜子和星星的胸罩吊在那儿很是刺目。
  “混账王八蛋,看你躲在哪里。”他一把拉开大衣壁橱的门,一个仅穿着三角裤浑身赤裸的中年男子,哆嗦着双手抱头缩在橱内。“把手放下,给我滚出来。”他一把揪着那人的耳朵把他拽了出来。
  那人嗷嗷叫着:“殷总,你听我解释,我和星星是改稿子,搞晚了,天下大雨……”
  “你他妈这个鸟样,还解释,解释你妈个蛋。”
  星星披头散发哭泣着说:“蝈蝈,我们真的没那事?”
  他一个转身反手一巴掌掴在星星那粉白脸颊上,脸上顿时红起五个巴掌印。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你们给我老老实实地坐好。”他让那个男人穿上衣裤,那个惊魂未定的男人这才仿佛苏醒过来似的,慌慌张张穿衣套裤。他又命令那个男人到书房里去,他像是审贼似的命这个人模狗样的东西坐端正了,交待问题。
  “你他妈少给我解释什么工作关系,没那种事,你唬孩子去吧,我们都是过来人,你别看我文质彬彬的,急眼了,我也会杀人。你应当懂得我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政策。”
  这回他反锁上书房的门,任凭星星如何拍打也不开。他打开了录音机。甚至手中握着一把削铅笔的美工刀壮胆。“姓名”、“年龄”、“工作单位”一项一项询问,那架势就像一个办案的警官。
  那人沉默着,仿佛思考了一下,终于开始回答问题。原来这家伙还是星星的同事,小领导。这人还算有情有义,开始大包大揽,把今晚这事完全算在自己头上,只是要求他不要对金星星有所伤害。
  “你这话骗鬼呢,这作案时间、地点、方式一切都是共谋的,绝不是强奸,如果是强奸,我们就报案,要么请你们报社社长把你领回去,我和你们报社陈社长可是老同学。”那人默然,经过短暂的思考,这家伙详细交待了他们婚外恋的情况,最后这个可怜的男人只有在那份详细得如同色情小说样的笔录上签字画押。他仍不放过这个男人,要这人自己写一张道歉书,才把这个可怜的通奸者放出了家门。
  当他拿着笔录得意洋洋地给星星看时,星星只是哭泣。他想他们的关系已经到了尽头。离婚是由星星提出来的,因为他怀疑星星和她的儿子不是他的种,要做亲子鉴定,这一着激怒了星星,她提出了分手的要求。他正中下怀,顺水推舟,他们名正言顺地分手了。
  他带着满脸的伤痕上班时,单位的同事背后议论说,殷副总昨晚夫妻又吵又闹的,我们可怜的殷副总脸上被老婆抓得全是伤痕。以后的传说又有所改变,说是他故意说是去奔丧,要好几天。等老婆把野汉子带回家他又去捉奸等等,把他描绘成上海滩玩“仙人跳”的拆白党。他也不去辩解。听之任之。
  一周后,两名警察闯进了华天奴的办公室,华天奴因涉嫌交通肇事逃逸被刑事拘留,电视台进行了报道。据说是市交通治安分局向各修车点发出协查通知,凡那些天凌晨到修车点检修换装奥迪前窗玻璃的嫌疑车辆全都必须报公安部门。那天,凌晨换装前车窗玻璃惟一的一辆车就是服饰局的黑色奥迪。民警们很轻易地找到了服饰局,带走了垂头丧气的华天奴。
  随后他也被传到了警局。证实了华天如交通擘事逃逸的罪名确凿。几天后,服饰局以服饰总公司的名义(反正那时局和公司未分家用什么名义都一样),就将天如保释出来。据知情者说,出力最多的是海螺,海螺通过娄副秘书长和省城交管局打了个招呼,其次是人事处副处长老狗,老狗主管保卫,与交管局的头头是同一部队的战友,一通酒一喝,嘻嘻哈哈,打打闹闹,骂骂咧咧地也就摆平了。再加上老板又掏出二十万做保释金。后来这桩刑事案件走了民事调解的路,服饰总公司赔偿二十万给死者家属。死者是个离了婚的寡妇,也没什么家属,一个男孩子已跟前夫走了,二十万元中十万元给了他爹做儿子的扶养费,十万元归了死者父母做赡养费。双方家属本就贫寒,从未见过这么多人民币,捧着二十捆一百元大钞高高兴兴千恩万谢地就这么走了。天如的驾驶执照被吊销,因为是因公出事,行政就没给什么处分。华主任仍然是华主任。两年后,华主任又拥有了一本新的驾驶执照,只是在老狗领他出看守所那一瞬间,神态有点黯然。有点狼狈的天如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这事不要又被老狼写进小说中去了。”老狗忍着笑劝他不要想得那么多。天如在家休息了几天后,又神气活现地出现在老板周围。以后对老板的服务就更加周到,更加殷勤了。只是他从那时起就仿佛欠了天如什么情似的。
  医生和护士们过来查房,打断了他的回忆,他的心情开始平静。在进行了一系列详细询问和例行检查后,那位矮小而富态的专家组长面带喜色地告诉他:“你的非典疑似病状,已基本排除。未用退烧药,体温已经正常三天以上,呼吸系统症状已明显消失,胸部阴影已吸收,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他也很兴奋地说:“那我的非典疑似可以排除吗?”“排除恐怕要等专家组来论证,治愈恐怕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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