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之夜

第19章


    沉默也好,说话也罢,生气也好,哭泣也罢,在胜俣看来,她都像是在心底想著“我可是个美人啊。”然后,不知不觉地,胜俣出于恶作剧的心理,就说了那样的话。
    ——没想到她居然昏倒了,那个得意忘形的家伙是消沉了吧。
    每次有人调来搜查一课的时候,任用书一到,胜俣就已经把那人的履历调查得一清二楚了。几时入的厅,被分配到了哪裡,对哪些案件的侦破做出过贡献,是被谁提拔来一课的杀人犯搜查系的。玲子也不例外,不,不如说因为她是个让人产生浓厚兴趣的女警官,所以胜俣连她入厅以前的事情都调查清楚了。
    姬川的老家在琦玉县的南浦和。在东京的四年制女子大学毕业后,通过应届生招聘进入员警厅工作。员警学校毕业后被分配到了品川署。刚开始是按照女警官的惯例在交通课工作,但很快便调动到了刑事课。这之后,经过两次考试晋升到巡查部长,然后,一次便通过了警部补的升职测验。此时的姬川年仅二十七岁。一般来说,要升到巡查部长至少得到三十岁左右,所以她作为一个编外人员以异常的速度晋升著。成为警部补后,她同时还担任了交通课的搜查系系长。然后就被今泉系长拉来了搜查一课,一直到现在。
    不过,真正有意思的是她入厅以前的经历,而且是高中时代的。当时,她成为了一起案件的受害者,因为这起案件,崎玉县员警总部有一名巡查刑警殉职了,姬川也曾在公审时上过证人席。大概在她十七八岁的时候,她经常跷课,有一段时间还曾去看过当地的精神科。最后高中总算是没有留级就“顺利”毕业了。
    ——不过她看上去可不是这样,而是常常一副颇有自信的样子……真是不可理解,怎麽著也该谦虚小心一点吧。
    不过,最让胜俣看不惯的还是她的那副态度。因为两人是相同的等级,所以玲子完全不顾年纪长幼,老是若无其事地说一些自私任性的话,她一定是将这误解成是美人的特权了。其实,像她那样的长相也谈不上是什麽美人。个子很高却长了一张娃娃脸,顶多只是有点可爱而已,所谓的美人可以说是一种错觉。围在她周围的“护卫队”也是一群傻子,尤其是菊田,那家伙比谁都差劲,他已然被姬川完全虏获了。真是个窝囊废,一个十足的失魂空壳。
    岂止这些。那个女的对什麽是搜查根本就没有概念。所谓的搜查,就是先把基石一块块间隔著放置,然后再把丢失的部分一一找回来镶嵌到相应的空位裡,搜查就是一种这样的操作。但那个女人完全不管相应的空位是否填满,只管早早地拾起最前面的那块石头,然后就以为自己已经完全瞭解情况了,“抓住了抓住了”地欢蹦著,也不怕走光。她不过是个蠢女人而已。还有,今泉居然为此出动了机动队,不过,最最愚蠢的就要数淮许这件事的桥爪了。
    ——桥爪,你戴假髮的事我可知道得一清二楚哦!
    只是,即便办案顺序不对,但还是能查出结果,唯有这一点让人不得不服气。虽然今年有点不大顺利,不过去年她可是只花了三天和半天工夫就分别解决了一桩路边杀人狂事件和一桩抢劫杀人案。办这些案件的时候,也不是根据物证啊证言啊什麽的来推断凶手的,而是在看到对方的一瞬间就断定其为凶手了。对方的眼神裡清清楚楚地写著“做过”二字。她就是凭藉这样无根无据的理由,把犯罪嫌疑人的标籤贴在了对方身上,还将其逮捕了。
    如此说来,这次的案件可以说也正渐渐按著这样的轨迹进行。不管是猜中了水中弃尸,还是认为这起弃尸案与离奇死亡的深泽康之有关,都是这种趋势的体现。那个女人所持的某种态度跟所谓的刑警的判断是完全划清界线的,这一点确凿无疑。
    ——难不成……她其实是个通灵者?
    算了算了,等自己到了专案组就能进行自己想做的调查了吧。直属上司第五系系长也是个无药可救的傻瓜,真是再好不过了。
    ——假髮桥爪,再加上那个蠢女人麽?真是无可救药的专案组啊。
    棘手的是,随著搜查工作的延长,第十系的同伴,也就是日下班组会加入进来。日下可是个不容小看的角色,如果是急性盲肠炎的话,应该只要一礼拜的时间就可以回归现场了吧。
    ——不管怎样,只要我把案子破了就行了。
    胜俣走过中央医科大学入口处的自动门。
    ◇
    前台的女职员一头棕发,跟脸上拙劣的妆容不太搭调,浑身散发著乡土气息。
    “我是警视厅的人,需要在这裡出示证件吗?”
    “啊?”女职员一脸茫然地抬头看向胜俣。
    “我问你‘要不要在这裡出示警官证’,你这个乡巴佬。”
    “什……什麽意思啊?”
    还不明白的话,大不了把证件出示一下好了。
    胜俣从胸前抽出证件,抖开来递到她面前。
    “我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胜俣,想见一下精神神经科的尾室医师。”
    在入口附近徘徊的住院病人、急症病人、等待看门诊的病人都齐刷刷地回过头来。这麽一来,那个女前台似乎才明白了胜俣问的那句“需要在这裡出示证件吗”的意思。
    “请……请稍等一下。”
    女前台丢下服务台,一下子闯进不知是总务处还是什麽的房间裡。本来好歹应该关一下门的,可她就这麽开著门大叫大嚷起来:“员警来了!怎麽办啊!发生什麽事了?”
    一一这事跟你无关,什麽都不用管!
    取而代之出现的是一个穿两装的男人,大概是她的上司吧。他把胜俣请到服务台的角落上。
    ——不管是角落还是正中间都一样,都没用。
    不过,姑且按他的意思来吧。
    “喂,尾室医生在哪儿?”
    那男人不好意思地屡屡鞠躬致意,那样子就像是在大众浴场裡很没自信地捂著两腿间。那家伙是天生的“丧家犬”体质麽?
    “十分抱歉。尾室现在正在医疗部开会……”
    “何时结束?”
    “嗯,大概再过一个小时吧,不,预计要半个小时。”
    “到底多久,说清楚点!”
    “啊,半,不,那个……”
    “行了行了,我等他。医疗部在哪裡?”
    “啊?”
    “不是有医疗部麽,是在那裡开会的吧。我在医疗部门口等他。”
    “啊,是的。在新大楼六楼,出了电梯的右手边。”
    “知道了。”
    胜俣迈开了脚步,那个男人似乎还有话要说,不过胜俣想问的都已经问了,所以并没有放慢脚步。
    看过嚮导图后,胜俣穿过构造複杂的主楼,经过好不容易找到的连接通道,进入了新大楼。他刚想著“终于到了”,却发现电梯停在了四楼,迟迟不下来。
    ——这家医院真是够混蛋的。
    胜俣一边紧咬著牙努力克制著焦躁,一边等著电梯,身后渐渐围起了一些人,裡面还有坐轮椅的病人。这样一来,他就不能不让人家排到前面去了。胜俣不情愿地第二个进入电梯,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牢牢佔据著靠近门的位置。
    环顾四周,电梯裡面自然都是病人。
    ——喂喂,可别把奇奇怪怪的病菌传染给我哦。
    胜俣很讨厌医院。不管身体有多不舒服,他都儘量熬著等身体自然痊癒。四五年前,因为得了肺炎而去镇上的医生那儿看病,这好像是他最后一次看医生,从那以后他就觉得看医生反而会越看越糟。生病的原因不在自己,而是在于医院、周围的环境和把病传染给自己的家伙。
    ——啊,当时是被老婆传染的吧。那不是马上就要离婚前的事情吗?那个女人到底……不,打住。
    胜俣轻轻摇摇头,赶走了开始膨胀的愤怒。
    在六楼下电梯的只有胜俣一个人。
    那只“丧家犬”说过“医疗部在出了电梯的右手边”,不过为了亲自确认。下,胜俣还是看了一下导向图。新大楼六楼好像全部都是精神神经科的病房。这个精神神经科跟所谓的精神科应该不是一回事吧。
    很久以前,曾有一起脑蛋白切除手术患者引起的案件,为了调查此案,胜俣去过一次精神病医院。不过眼下跟当时情况不同。在护士陪伴下行走著的病人看上去并没有那麽严重的精神疾病。不对,不是说连看起来很正常的人其实都需要精神治疗吗?这麽说来,是不是这个社会自身就是病态的呢?
    —一得了,只要商业繁荣就行了。
    胜俣拍了拍从自己身旁走过的护士的肩膀:“喂,医疗部在哪裡啊?我有事找尾室医生,你能帮我去叫一下他吗?”
    他快速地出示了一下证件。
    “……十分抱歉,他们现在正在开会。”
    那个护士用十分平静的语调回答。
    ——喂喂,开会比我的搜查还要重要?!
    “知道了,行了行了。”
    虽然毫无头绪,但胜俣开始往右手边走去。右边是一条很长的走道,走道的右手边有两扇门,左手边有五扇门,分别是男女厕所、开水房、一个不知名的房间和紧急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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