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之夜

第24章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一个完美的女性。
    ——所谓充实完整的女性,能发出这般耀眼的光芒啊!?
    胜俣这样想著。虽说对她十分迷恋,却不能轻易结婚。如果真的是觉得这个女人很难得,倒不如像滑川那样跟眼前这位香澄保持一定的距离比较好。如果女方是有工作的人,那就更该如此了。正因为有距离,才会有相拥时的愉悦。正因为不是在一起生活,才会想要看到平时看不见的部分。欲望,或者说衝动,就是这麽一回事。两人依次沐浴,穿著旧睡农一起躺进被窝,就完全没有欲望或是衝动了。男人和女人之间,一旦“坦诚相见”了,就是该结束的时候了。
    ——算了,当年乾脆地离婚的我,还要不停地忙著工作呢。
    胜俣为了单独同香澄共进午餐,用三万日元把松冈打发走了。那个年代的巡查部长都是很喜欢贪小便宜的,要是给他一点零用钱让他去玩,对方就会立马屁颠屁颠地一阵烟似的消失无踪。这一点在松冈身上特别明显。事后做报告的时候他应该也不会说多馀的话。
    “那麽,关于滑川的失踪,你是怎麽想的?”
    胜俣一边啜著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义大利面,一边问香澄。哪怕是日式麵条裡汤汁较少的乌冬面也好,可是菜单上没有,他也只得作罢。
    现在在吃的,是按照香澄“请点个最清淡的”的要求点的菜,像是叫什麽Pero【Peperoncino,辣椒的义大利文,此处指辣椒味的义大利面。】的。只是,好像有点清淡过头了,只有油、大蒜和辣椒的味道。老实讲,那味道只能让人觉得是不是忘记加什麽东西了。想要自己加点调味料吧,桌子上也没有酱油啊调味汁什麽的,真是让人头疼。
    香澄暂且停住了手裡的叉子。
    “……一开始我并不知道。因为就我所知,他不是一个会整日翘班的人。虽然之前也有过把预定计划往后推的事,但之后他都会自己全力弥补。但就是这样一个人,这次却接连很多天失去联络。等过了一个礼拜的时候,我心裡就有这样的准备,他可能已经死在哪裡了。”
    又白又细的脖子,她的喉咙裡正吞咽著同胜俣盘子裡一样的义大利面。鲜红的嘴唇因为沾上了油而闪闪发亮。看上去多少有些淫猥。女人到底是要这个样子才诱人。
    “相处这麽多年的情人死了,你的心境倒是很平淡嘛。”
    就像这平淡的义大利面一样。
    “不行吗?莫非你是在怀疑我?”
    胜俣没有回答。
    “不难过吗?”
    “很难过,真想大哭一场呢。”
    “可是,你没哭。”
    “嗯,因为还在工作时间。”
    “……原来如此。”
    吃完面,难得的是,端上来的小杯子裡装著浓缩咖啡。不过,因为香澄喝起来的样子十分潇洒,胜俣多少还是有些放不开手脚。
    ——败给她了,都快忘记正经事了。
    胜俣重振精神,继续提问:
    “这阵子,滑川有没有什麽异常举动昵?”
    “异常举动……比方说?”
    “什麽都行。硬要说的话,像是每月第二个星期天的预定安排什麽的。”
    香澄那修得整整齐齐的眉毛突然微微抽动了一下。
    “……第二个星期天……发生什麽事了?”
    “所以啊,我就是在问你这个问题。这阵子,你跟滑川一起过第二个星期天吗?”
    香澄盯著小小的咖啡杯看了一会儿。
    “请您再说得详细一点。”
    真是个冷静的女人。清楚地瞭解自己的处境,然后试图控制谈话的内容。如此甚好,胜俣这边也是信奉“捨不得孩子套不到狼”的人。
    “这样说吧,滑川在每月的第二个星期天都会去做一件并非工作的事情,可能是跟公司无关的安排。关于这个情况,你瞭解吗?”
    听了胜俣详细的解说.香澄露出了令胜俣意想不到的表情。
    她一下子摆出一脸哭相。
    “……我不知道。不,其实我也问过他这事,但他没有告诉我。虽然除了他妻子和我之外,他跟别的女人勾勾搭搭的事也会发生,但他不是会把这些事瞒著我的人。可是关于第二二个星期天的事情,他死也不肯跟我透露,我曾经因为这个话题被他坚决地拒绝过。我也想过,难不成除了他妻子和我以外,他还有别的女人。结果事情还没搞清楚,他就……”
    “你觉得是女人的事吗?”
    香澄微微地摇摇头……
    “不知道。因为我一旦纠缠著问个不停,他就会发火……不过发完火后,他一一定会是一副痛苦伤心的表情。我真搞不懂他这表情到底是什麽意思。像这样让我无法理解的事情还是头一回,毕竟我们已经交往了十年,不管是工作上的事情还是家裡的事情,他都会跟我讲……”
    “这样的事,具体讲是从什麽时候开始的?”
    “去年年底吧。因为差不多也就是那前后,他又开始专心地奋力工作了,所以记得很清楚。”
    香澄忽然吸了一口气。
    “啊……这麽说来,某次被我缠著问个不休的时候,他说过一些奇怪的话。”
    ——对了对了,这就对了。鲷鱼就要上钩了,是鲷鱼!
    胜俣压抑著自己兴奋的心情,谨慎地盯著香澄的眼睛。
    “是吗,他说了什麽?”
    “嗯……一开始他问我,你有没有认识的人参加过战争?说到战争,我祖父的确是战死的,父亲在战时还是小学生,别的亲戚朋友就想不到了,所以我回答他说”没有“。然后,他沉思了一会儿……接著说,从战地回来的人有一种独特的强韧,最近他切实体会到了这一点,诸如此类的话。说这话的时候,他看上去有点恐怖,感觉就像是完全陌生的另一个人一样。”
    胜俣也陷入了沉思。
    ——事到如今谈什麽战争啊,这个真是要钓的鲷鱼麽?
    或许腐烂的鲷鱼跟滑川的尸体倒是十分相像,胜俣心想。
    5
    大塚负责调查滑川的交友关系。
    在刑警之间,严守搜查范围是一种默契。在分区调查中,即使是出现了相关联的人事,也不可以对自己分区以外的事情做调查。若是无论如何都要在他人的分区内做调查,就要跟这个地区的搜查负责人打个招呼,最好是在对方在场的情况下做寻访。
    同样地,当大塚负责滑川的交友关系调查时,因为白广堂的相关人员由姬川和胜俣负责,所以必须排除在外。由此派生出的人脉则由石仓及胜俣的部下负责调查。另外,通过家人产生的交友关系,诸如妻子方面的朋友、孩子方面的家长会、邻居等则由菊田负责。作为支援,汤田和胜俣的其他部下也会随同协助。
    那麽,直截了当地讲,留给大塚的调查范围就只剩下滑川学生时代的朋友。话虽如此,如果是从他妻子口中听说的那就又变成菊田或者汤田负责的范围了。结果,为了使调查从零开始,大塚赶到了滑川的母校长谷田大学。十五年前,滑川就是从该校的社会科学系毕业的。不过,大塚所掌握的资讯仅此而已。
    ——大学麽?总感觉是另一个世界啊……
    大塚在高中毕业后参加了警视厅的录用考试,踏上了进入警视厅之路。毕业后,大塚被分配到了有些偏僻的小金井警署。工作自然是地域课的派出所员警,但他成为刑警的渴望比一般人强上好几倍。虽然他也知道如果真的成了刑警,也不能像电视上演的那样参加激烈的枪战或是把顶嘴的凶手殴打在地,但他还是期待著有朝一日能成为刑警。不,也许正因如此才想要成为刑警。他常常是一边期盼著能调职到刑事课,一边做著自己的本职工作度日,而他的本职工作无非就是做做引路员、处理失物和勤恳地收集警民联繫卡。
    机会意外地提前降临了。在距离大塚工作的派出所约几百米的地方,发生了一起抢劫杀人案。小金井警署裡设置了专案组,由于刑事课人手不足,所以调来了地域课的人做支援。这其中有一个人特别值得一提,那就是每天勤勤恳恳巡逻的大塚。虽然到达现场的搜查一课想要的只是引路员,但大塚照样干劲十足地参与到现场的工作中去。
    几天后,凶手在一个大塚不知道的地方被逮捕了。极力奔走、费尽努力的区域调查到头来都是白费力气。不过,一课的老资格刑警这样称讚他:“你这家伙,韧性不错嘛。”
    专案组解散的散伙饭上,那人笑著拍拍大塚的肩,这样说道。大塚为了隐藏泪水,深深地鞠了一躬,紧握著对方的双手。
    不久,大塚就调职到了刑事课盗窃系。后来听说,好像就是那个老资格刑警向小金井署的刑事课课长提起让大塚来刑事课。大塚决心不能做让那位刑警丢脸的事,在刑事课也一样勤恳努力。
    一直都是这样,大塚并不能做出令人瞩目的成果,也不能为重大案件的解决做出直接贡献。要说大塚做的工作,就是说著“这个家伙是清白的”,然后把人名一个个从嫌疑犯清单裡排除掉。但是,他的贡献总有人看得到,虽然是低调的工作,仍旧常常会得到别人的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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