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之夜

第25章


    如今,大塚已经能够体会其中的意义,也能够认识到自己在组织搜查中的价值。因为主要採用的是排除法,所以必须有人做缩小范围的工作。处在这样的位子上就不能为逮捕凶手做出直接贡献,但总要有人来决定谁是清白的谁是有罪的,总要有人来担任扫平週边的工作。大塚心想:现在,这个人就是自己。
    在这个方面,比起姬川跟菊田,石仓更认可自己。
    “咱们班组裡,都靠你的韧性一下子缩小搜查范围,你可是责任重大哦!”
    所以,这次要向大学进发。
    但是,没有比大学更让大塚觉得陌生的地方了。如果是一般的企业,那就跟警视厅没有什麽大的差别。有部门区分,有上司部下,有各种职务,日常的运作也较为容易掌握。另外,像是製造业的工厂、中小型企业和商店之类的,跟在地域课时的业务也有相通之处,所以没什麽问题。要说学校,到高中为止,即便是规模大小有差别,在构造上也是基本相同的。头疼的是眼下是要去火学搜查。虽然也有过几次为了搜查而进入大学校园,但因为完全不熟悉而变得心情恶劣。他只是觉得那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
    在裡面呆上几个钟头就能知道,虽然铃响代表著上课时间剑了,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进到教室裡去。这一点首先就让大塚想不通。有人在建筑物之间的窄地上做著棒球的投接球练习,有人在食堂裡一边吃喝一边谈笑。这裡不应该是学习的地方吗?在大塚的眼裡,大学就像是漂浮在都会裡的一座世外桃源。学生们年纪轻轻就享受著人生的閒暇。
    尤其是现在正值暑假,这种倾向就更加明显了。明明就没有课,还是有很多学生在校园裡往来徘徊。有人在运动场边铺上休閒毯晒日光浴,有人不知在哪栋楼裡敲著大鼓。有个满身是泥的橄榄球选手不知为何拖著一辆空的两轮车,一个妩媚的女生正向他挥著手。
    “喂,有没有看到‘小森’?”
    “啊,刚才还在屋裡,资料的话在我这裡哦。”
    “是在储物柜裡吗?”
    “没,放在包包裡了,明白?”
    “嗯,那我拿走了啊。”
    “啊,麻烦连我的一起吧。”
    ——完全听不懂啊。包包是什麽东西?什麽叫“连我的一起”?
    然后,那个女孩就像背上长了翅膀一样,一阵风地跑进一幢昏暗的楼裡去了。那幢楼看上去就像一处废墟,搞不好是妖怪的老巢。大塚万万没想到这麽漂亮的女孩子会跑进那样的楼裡去。
    大塚在他们这样的年纪,早已在派出所上班了。夏天也是要麽站岗要麽骑著白色的自行车四处巡逻。晚上则是坐在桌子前盯著昏暗的道路,偶尔教育一下醉汉。主要的交流对象是独居的老人、家庭主妇、商店老板、公寓管理员、不动产商人、镇办工厂的工人和捡到百元硬币的小学生。果然跟这裡是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他不经意地瞥见身边的北见警部补,他正一边无聊地抬头看天一边点著烟。
    ——对了,他不就是从名牌大学出来的公子哥儿嘛?
    能通过某种国家考试被警视厅录用,一定是经过了最高学府的教育吧。而且十有八九是东京大学法律系毕业的。然后在员警大学上了三个月的新入职干部培训课程,如今正在新人的现场实习中。
    ——不过即使这样,他还真是个谦虚的人呢。
    一出警大就是警部补的北见,在工作第一天见到身为巡查的大塚时就向他鞠了一躬,而且还是在周围有不少搜企员在场的情况下。
    “我作为一个警官还是一个彻底的门外汉,凡事还请您多多指点。”
    那个北见有著一头梳得油光水滑的黑髮,端正的五官,带著一副无框眼镜,身著高级制服,打著领带。与之相对的是大塚一头睡乱的头髮,已是第三个年头的旧制服,从进出警视厅的小贩那裡买来的廉价领带,相貌也十分不起眼。在这样的组合裡,对方先向自己鞠躬,所以也不能过分轻视。而且一开始一课课长和龟有署署长就叮嘱过自己要郑重一点。看来多少得注意些。
    “大学裡的办公室职员也是有暑假的吧。”
    结果,大塚对北见用起了敬语。他觉得自己就算再怎麽努力,到退休之前也混不到警部,也许顶多就到巡查长为止了。对于这样的大塚来说,北见就算再年轻也已经是人上人了,对他谦恭一点总不会错的。
    北见眺望了运动场那头的高层大楼。
    “啊……现在经济不景气,负责就业指导的学生部应该在上班。”
    ——原来如此,是面向学生的职业介绍所啊!
    现在经济不景气,大学生遭遇就业困难,这些大塚当然都知道。只是他没想到这些跟学生部暑假裡的加班加点有关联。
    大塚想要把推断出滑川交友关系的手序交给北见来做。因为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他多少会担心自己是不是用词轻浮了。
    ◇
    “姑且就把范围锁定在他上学时参加过的社团吧。”
    这就是北见的意见。
    他们佔据了学生部的一角,讲明瞭自己的来意,随后职员拿出了资料。拿出来的资料是每个社团的决算报告。
    “这上面还附了那年的名册。”
    虽然职员只是做了简单的说明,但好像一般在学校内部有三百多个社团,所以即使只是一年的决算报告,也有好几本文件夹那麽多,更别说是四年的了,调查起来实在是一项大工程。
    顺便提一下,为了省事一些,大塚联繫过菊田问他滑川夫人是否知道滑川学生时代在社团裡的事情,可是无果。同样的问题他还问过姬川,她也只是说了句“根本就没问过这种问题”,就异常冷淡地挂断了电话。好像是发生了什麽令人讨厌的事情,让她的心情十分不好。
    没办法,大塚只得跟北见一起翻起决算报告来。
    一开始,因为滑川在广告代理公司工作,所以想当然地认为他的名字会在“广告研究会”之类的社团裡,但其实并非如此。接著,鉴于滑川的体格较为壮硕,又试著翻看了一下橄榄球、美式足球、英式足球之类的体育协会的名簿,也没有找到他的名字。这样的话,只好一页一页依次翻看了。这个工作变成了一场持久战。
    大塚好不容易从部员名簿裡找到滑川的名字时,已经差不多是下午四点半了。学生们基本都已经走光,职员那讨厌的眼神已经是如芒在背了。
    “找到了找到了!北见,是这个!户外社团——登山爱好者协会。”
    像北见那样的人可能比较不擅长这种单纯的手头体力劳动吧,他露出了一脸极度疲倦的表情。儘管大塚十分开心地招呼他,他也只是无精打采地回了一句“是”。不过,这还只是一个极小的入口,现在只是大致推断出了自己可能要面谈的人曾经所属的社团而已。称得上搜查的事情还一件都没做。
    结果当天,两人只是带著一本名簿回了专案组,那名簿上有跟滑川同时期登记在册的部员的名字。
    ◇
    第二天,大塚与竹内让取得了联繫,他曾是与滑川同级的学生代表。据说他在去年十一月召开的社团同学会上见过滑川。不过竹内说自从毕业以后,两人之间就没有什麽个人来往了,不如找田代可能会知道得多一些。于是他告诉了大塚一个跟滑川较为要好的人物。
    田代智彦,三十九岁,从事电器製造业。大塚同他取得联繫的时候,他很快地表示等到傍晚就可以空出时间了。
    约定见面的地方是在离田代的公司非常近的涩穀中心街的一家咖啡馆。
    “十分抱歉,这麽突然把您请出来。”
    大塚和北见起身,朝田代鞠了一躬。
    “没有,这没什麽……听说滑川死了,是真的吗?”
    站在对面的田代确实是一副认真的工薪族模样。
    “嗯……那麽,我就开门见山了,听竹内说您跟滑川平时的交情挺不错的,是吧。”
    “是的,毕业后,差不多每三个月,顶多隔半年,就会跟滑川见个面,在这附近喝喝酒。我们公司跟白广堂本身没有什麽业务往来,所以真的只是个人往来。那家伙曾经半开玩笑地说过‘你和广告奖都归我吧’什麽的……是吗?滑川真的死了吗……”
    田代很想知道滑川是怎麽死的,大塚简单地回答了一句“被刀刺死的”就敷衍过去了。如果不是这样,在钓鱼塘裡沉了一个月这种事情是很难说出口的。
    “您最后一次见他是什麽时候?”
    “唉……大概是四月底吧。我那会儿要黄金周休假了,那家伙却说自己还积压著一大堆工作什麽的,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那时候,他有没有什麽异常?”
    “要说异常嘛……”
    田代稍稍侧起头。
    “没有,并没有什麽异常。这个要怎麽说呢?滑川这个人本来就和别人不大一样。他依旧是忙著沾花惹草,依旧是拼命地工作。啊,对了,去年年底有一阵,他的确说过有些萎靡之类的话,不过,他又不是棒球选手,像我这样的人也听不懂萎靡是什麽意思啊!”
    关于这一点,在昨天的搜查会议上,姬川已经报告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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