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为魔，奈何成仙

上遥凝视云静的目光毫不动摇。“这十多年来我一直看着你，你是怎样的人我已经看得很清楚。云静，看不清楚的一直是你。或者应该说，你总是拒绝去看清楚。给我机会，也给你自己机会。云静，答应我，和我在一起。”
  云静目光呆怔，神色恍惚。
  她已经快要搞不清楚，究竟那虚假可笑的前世是梦境，还是眼前的一切是梦境。
  “对了，我想起来了……”
  上遥认真看着云静，耐心聆听。
  云静喃喃自语，恍惚已经忘记了上遥的存在。“很久以前，在我被欺负得绝望哭泣的时候，我的愿望是希望能够出现一个人，温柔地对待我，拯救我，能够对我笑，能在我饿得彻夜难眠的时候给我一个馒头吃。曾经我的愿望只是这么简单而已，究竟是什么时候变了……”
  最初想要的，是一份温暖和救赎。
  丹砂出现后，想要与丹砂长相厮守。
  即使后来，丹砂不爱自己了，也用尽手段，只想把他留在身边。
  丹砂已成执念，已化心魔。
  “师父，上遥真人，为什么你不能早一点出现呢？”云静伏在上遥肩头，感受属于他独有的温暖。“真希望时光能倒退，让我在遇到丹砂之前先遇见你，如果是你的话，也许我不会如此悲惨。”
  上遥想要轻拍她的背以作安慰。
  云静却迅速退了开来，苍白脸色强笑道：“不过，若当时的我先遇见了你。你一定看也不看我一眼就走过去了吧。呵呵。”
  说完，云静下床站了起来。
  上遥立刻跟着站起来。
  “你要去哪？”
  “去找丹砂。”
  “……”
  上遥拉住云静的手不放她走。
  云静哀伤看着他：“上遥，太迟了，仅凭爱和温暖已经拯救不了现在的我。如果我在这里接受了你，就等于全盘否定了我过去的全部人生。在遇到丹砂的那一刻起我就选定了自己的人生道路，就算最后发现这是一条错误的不归路，我也想把它走完。”
  轻轻地，云静在上遥面颊上落下一吻，然后抽出手，离开。
  原本她在的地方，空了。
  屋内只剩上遥独自一人，无能为力地握紧了拳。
  云静不知道丹砂身在何方。
  可是她知道，丹砂一定会去找明绯！
  丹砂说过，自己与明绯都是灵魂容器。他不愿让自己成为容器，那就势必会选择明绯。
  十三年离别，终于再次回到了昆仑山。
  丹砂峰的桃花依旧，虽然其中已没有了丹砂，却换了一批容貌陌生的弟子在热情炼丹。
  山脚下，一群新人弟子正积极练习着仙法，讨论即将到来的新人考核。
  云静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景物，感叹物是人非。
  随手拉过一名弟子，询问：“请问，丹砂峰的明绯在什么地方？”
  “你问的是明绯师尊？她现在已是凤炎殿的一殿之主了。你去凤炎殿求见即可。”
  呵，十多年未见，明绯竟然也成殿主了。
  *
  明绯坐在凤炎殿之上，听弟子汇报各种事务。
  她感觉到了骄傲和满足。
  云静和丹砂消失后，她摆脱了讨厌的人，摆脱了可怕的桎梏。
  那之后，她成功诱惑了一名又一名高阶弟子，尝到了权利的甜头。渐渐地，弟子已经不能给她想要的地位，她又勾搭上高阶长老。
  一步一步，爬到现在的地位。
  这就是她的人生！她用尽手段，付出太多，如今的她终于不再卑躬屈膝，不再任人□□。从现在开始，她要享受胜利的果实，享受胜利的人生。
  正做着美梦，猝然间，一道藤蔓刺穿了她的胸膛，滴着鲜血破胸而出。这条藤蔓她当年见过，丹砂曾用这种普通的绿藤杀了火长老。
  剧痛自心脏蔓延，明绯不敢置信回头，看到了云静。
  “云静！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不必知道。”
  云静抽回藤蔓，绿色枝条不断回缩化成一个手链大小的圈，套在云静手上。
  而明绯倒了下去。
  *
  丹砂出现在凤炎殿的时候，面对的是倒在地上已经死去多时的明绯。
  “你来晚了。”
  云静从台阶上一步步走下来，面带轻笑。
  丹砂不可置信又无法理解：“云静……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说过，灵魂容器万年难得一见，如今明绯死了，只剩下我。”云静展现出最为可爱的笑容。“所以，如果你还想复活你爱的那个人，就选择我吧。”
  丹砂目光沉痛：“你究竟明不明白，我不想你死！”
  “与其与你爱恨两清地离开，我情愿死在你手里。”
  丹砂咬住下唇，没有说话。
  云静笑了起来。“为什么犹豫？你舍不得杀我？你对我心软，还是说你其实爱上了我却不肯承认？”
  “我不爱你。”丹砂迅速否认。
  云静眼中掠过一抹失望，又是一声轻笑：“那么，就让我成为复活你所爱之人的容器。不要犹豫，难道你对那个人的爱只有这点程度？杀死我就能复活她，做不到吗？”
  丹砂对千叶的爱，当然不只是这点程度！
  为了复活心爱之人，千年以来他的双手已经染满了鲜血。无论付出何等代价，无论使用何种手段，让千叶复活，是丹砂唯一的信念。若说丹砂是云静的心魔，那么千叶就是丹砂的心魔。
  丹砂沉痛闭上了双眼。
  继而缓缓睁开。
  “好，既然你想成为灵活容器，那我成全你。”
  *
  云静的心态大家可能不太明白，解释一下：
  这就好比她小时候差点渴死，那时候的心愿是有人给自己一杯水，可惜没有。
  这种遗憾又绝望的心情深深映在脑海。
  长大后，她已经不缺水了，但是那种曾经渴死的心情依然还在。
  为了缓解这种渴死的焦急和恐惧，她拼命喝水，但喝再多的水没有用，根本不能治愈。
  所以归根结底，云静的愿望不是现在能有人给她一杯水，
  而是希望有人能穿越到过去给小时候快要渴死的她一杯水。
  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所以是个死循环。
  云静不断说上遥出现得太迟了就是这个意思。
  而曾经被渴死的幻觉不断折磨着云静，使她已经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所以没法接受上遥。
  然后。
  丹砂曾经在云静受折磨的时候帮助过她，所以他是那杯云静一直在等待的水，
  云静被丹砂治愈，和丹砂在一起云静就不会被幻觉折磨。
  重生以后云静想尽办法找回丹砂，找回能够治愈的水，
  却没有预料到这杯水已经失去了效用。
  她走投无路，干脆选择去死。
  但是剧透一下，云静结局不会死。
  最后PS：渴死只是个比喻，代指云静遇到上遥之前的所有痛苦。
  ————
  第三十章
  云静将丹砂交托的金黄色果实吞下去。
  “复活仪式，这就算完成了？”
  “嗯。”
  云静摸摸心口，拉伸手臂，上下跳了跳，没有任何与众不同的感觉。
  “接下来我会变得如何？会疼吗？马上就会死吗？”
  “不会疼，也不会马上就死。你会渐渐变得想睡觉，渐渐地睡眠时间比清醒更多，直到有一天……你再也醒不过来。”
  “原来如此，这样我就安心了。”
  “安心？”
  “在我一睡不醒之前，还有许多时间和你在一起。”云静开心地挽住丹砂的胳膊：“你最爱的人在我身体里，在我死之前你不会离开我对吧？”
  “……嗯。”
  丹砂望着满面幸福的云静，实在不能理解她的心情。
  为何她还能笑得出来？
  为何她如期待向往着为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男人去死？
  “丹砂，你陪我到处走走好不好？”
  “好。”
  她的时间所剩不多，他想尽量满足她的心愿。
  他们游历了山川，看尽湖光美景。
  他们斩妖除魔，帮助了许多旅人。
  他们隐姓埋名在某个村庄里隐居，像普通凡人一般过柴米油盐的平和日子。
  他们到了宇国皇宫。
  距上次离别已过十多年，皇帝垂垂老矣，继任的太子意气风发。宫廷盛宴接待了这两位仙界来的客人，载歌载舞和乐融融，皇帝向云静诉说思念之前，并询问妹妹明绯的状况，云静笑答很好，皇帝深感欣慰。
  他们游历了冷宫，云静一一指给丹砂看：
  “这是我上昆仑山前住得最久的地方。小时候我总是被罚来这里禁闭思过，宫女侍卫都欺负我。那时我总幻想着出现一个人来拯救我。唉，要是那个时候我能坚强一些就好了。”
  丹砂忍不住握紧她的手。
  她的手掌冰凉如霜，他想传递给她能够达到心底的温暖。
  云静回头，一笑。
  “没关系，现在的我已经变坚强了。”
  真的没关系了吗？她空洞的眼神并不像是没事。
  砰，天边升起明亮的焰火。
  云静被突然窜起的烟花吓了一跳，一怔，猝不及防上遥的身影就浮上脑海。
  在被自己忽略的那些时间，曾经与上遥一起逛市集看烟花。
  那天，上遥也是牵着自己的手。甚至得到了上遥的承诺。
  那时并不觉得感动，此情此景却忽然觉得想哭。
  丹砂见云静望着天空发呆，笑道：“想看烟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