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假期

李洋说，宗小童是带着经纪公司的任务来的。
    李洋说，宗小童和李一帆才是一路人，他们得炒作，得这么玩，得干点碎三观刷下限的事，得招黑招粉，才能走得更远。
    李洋说了很多，在他吃完面以后。
    言糯静静地坐着，静静地听着。
    李洋，说得对。
    李洋最后一句是：“咱俩结盟，才能走到最后，我不会卖了你，不会利用你。”
    言糯抬了抬眼皮，没搭腔。
    李洋不再说话，他在学校里就看出来了，言糯看上去逆来顺受，随遇而安，实际上有自己的想法和主意。
    她缺钱，就满学校犄角旮旯搜集废瓶子和易拉罐卖钱，他有一次看到她拖着麻袋包去找收废品的，跟人家讨价还价。
    收废品的看她一个小姑娘穿的干干净净，说八分一个。
    言糯说，一毛，她卖过，如果不给一毛，她就找别人。
    后来听人说，言糯在恭王府门口蹲点，专门守老外游客，带着逛一圈一小时，要八百块，还被管理员追着满街跑。
    从那时候，李洋就对她换了个看法。
    她不是没脾气，没性格，只是还没被逼到那个份上。
    逼急了，牙就伸出来了。
    ……
    客厅里，所有房客凑齐了，嘻芮说要重组CP，新人选老人，老人不能拒绝。
    重组，就是拆。
    同样的事，才经历过一次。
    现在又来一次，还是一来来三个。
    嘻芮：“王祖浩，你的选择是？”
    王祖浩仰了仰头，棒球帽下眼神透着算计：“夏微微。”
    一阵欢呼，夏微微笑着向他点头，弯起的眼，却注意到他耳朵上的耳钉。
    笑容瞬间敛去。
    那是传声器。
    ……
    嘻芮：“宗小童，你的选择是？”
    宗小童抬手一指，指向李一帆：“他！”
    鼓掌声，欢呼声，起哄声。
    李一帆勾起唇角，在笑。
    言糯盯着看过去，他看上去一点都不排斥，众人瞩目下，镜头前，像是变了一个人，陌生的，世故的。
    嘻芮：“李洋。”
    有人说：“李洋，要跟着心走！”
    李洋笑道：“当然，言糯。”
    话音落地，李洋站起身，将手伸过去。
    言糯看了一眼，伸出手。
    于空中交握。
    ……
    一栋别墅，十位房客，十个坑，每周填上一个。
    进来这里的人要站位，要联盟，要搅局，要抢戏。
    平庸的走，人气低的走。
    争议大的留，人气高的留。
    这里只有两种人，陪跑的，和赢家。
    三个新人一上来就拆了人气最高的两组CP，成功掠夺了眼球，屏幕前弹幕铺天盖地的骂，一部分人是对老人有情感了，反对新人这么搞，一部分人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支持这么搅。
    嘻芮公布了规则，新CP必须在一起独处二十四小时。
    节目组准备了烛光晚餐，将三对新CP的活动地点分别放在三个不同的房间。
    钻石房里，李一帆面无表情地坐着，身前的矮桌上摆着两盘牛排和红酒，桌的对面是笑容妩媚的宗小童。
    “我能坐你腿上吗？”宗小童突然撂下一句话。
    李一帆回过神，冷淡的瞥了一眼过去。
    宗小童像是没看到，走了过来，斜着身子坐在他旁边，挨得很近。
    近的足以闻见她身上的香水味。
    李一帆侧过头，看向一边，坚毅的侧脸，蹙着眉。
    头顶镜头盯着两人，将他们的表情放大。
    宗小童已经捂住脖子上的麦克风项链，声音凑过去：“你的经纪人跟我说，你和言糯CP是早就计划好的，但是直到现在节目过半，你们俩还在玩家家酒，实在太纯了，观众们都看腻了。所以你的经纪人让我告诉你，要么和Jackie Hu一样，你主动换CP，我当这个拆家，要么你就走个专一路线，别像之前那么温吞……”
    李一帆神色冷峻，眼角扫来，极淡的吐出两个字：“神经。”
    宗小童有些讶异的笑了：“既然决定进来了，就别怕伤人。你别告诉我现在才心软……”
    话音未落，身旁的重量突然错开。
    宗小童一怔，李一帆已经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了她一眼，他身体遮挡了大面积的光，阴沉沉的看不清那双眼。
    “就怕你玩不起。”
    低沉浓重的嗓音，撂下六个字。
    ……
    女生宿舍里，黑着灯，只有几根蜡烛点缀着，光圈柔和。
    气氛浪漫，但话题一点都不。
    李洋理智清晰的在跟言糯分析局势。
    经过这二十四小时，新老房客之间的关系一定要发生化学变化，李一帆有两条路，一是情变，二是从一而终。
    按照之前的节目播出效果，观众都不希望李一帆变。
    但夏微微应该会变，这样更符合她之前表现出来的状态。
    谁都知道，Jackie不是个人气高的搭档，走不长远。
    李洋：“不过那个王祖浩，无论是外形还是定位，都不配夏微微，他们组成新CP太违和，没有说服力。”
    言糯巴拉盘子的动作一顿，抬眼：“那谁适合？”
    李洋在笑，不说话。
    言糯不动声色的放下叉子：“你有把握能赢Jackie？”
    还真想在李洋的自信笃定的泡泡上，戳一根针。
    李洋说：“我拆了他们，等于帮你稳住一个对手，咱们暗中结盟，也不破坏你和李一帆的关系，所有人的力量，都是将你推向冠军，你是最合适的。”
    李洋说得头头是道，好像一切都在掌握中。
    言糯垂下眼，轻声道：“对手是人，是人就有变数，你的布局，可能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所以才需要咱们结盟啊，互相帮忙，双赢。”
    言糯歪着头，静静的盯着他几秒，黑白分明的眼睛如深夜的海面，平静无声。
    “李洋，你为什么来这个节目？”
    顿了一秒，又道：“自我营销，炒作，还是冲着钱？”
    李洋依然在笑：“都有。”
    言糯移开视线：“你太贪心了。”
    言下之意，拒绝了联盟。
    李洋皱了下眉头：“你再考虑一下，怕被利用，你也可以利用别人。多一个同盟，比对一个敌人强。你继续演你的白莲花，扮猪吃老虎，一点都不妨碍。”
    李洋这才发觉，无形中，他好像触及了她的哪根筋儿，连带着竖起了刺。
    但似乎又有哪里不对，她太安静了，或者说是冷静。
    不是故作冷静，而是根本没放在眼里。
    “什么白莲花？”
    半响，低缓的声音突然响起。
    李洋醒神，迎向那双漆黑的眸子。
    “网友都这么说的，你不知道？”
    “哦。”
    言糯依然盯着他。
    李洋耸了下肩，解释道：“就是说，表面清纯，心机却很深。”
    所以才说是扮猪吃老虎。
    “哦。”
    言糯又应了一声，别开视线望向一角。
    清纯。
    心机……
    好像会少走很多弯路，好像会多很多保护。
    静了片刻，才皱了下眉头，轻声说了一句：“听上去……是夸奖。”
    李洋一噎。
    屏幕上已经炸开了锅，黑粉骂得更凶，真粉在说言糯真傻，别掉坑。
    直到静谧中，言糯说了一句。
    “我拒绝。”
    “什么？”李洋愣住。
    “联盟。”
    “……”
    静了几秒，李洋像是还要力挽狂澜。
    但言糯却笑了：“我也不认为，你和微微能组成CP。”
    李洋皱眉：“Jackie不是我的对手。”
    言糯点头：“他的确不是你的‘对手’。”
    李洋没懂。
    静了片刻，言糯才望过来，眉眼弯弯。
    “你搞错对手了。”
    重组CP，不是玩拆，而是玩和。
    夏微微能拆了汪檬和Jackie，是因为她把对手定为Jackie。
    汪檬之所以输，是因为她认为对手是夏微微。
    所以，李洋赢不了。
    ……
    “李洋。”
    很久很久，言糯开口。
    李洋抬头，神情晦涩。
    言糯站起身，浓密的发披在肩上，像是要将纤细的身躯吞没。
    “网友没有说错，我是在演，我是在扮猪吃老虎。”
    李洋不语。
    言糯抬起手臂，白皙的指尖几近透明，指着上头的光圈。
    “在它面前，演是人的本能。”
    “……”
    “我是人，难道你们不是？”
    “……”
    ……
    言糯出去了，一路下了楼。
    这个时候应该是晚上吧，谁知道，别墅的灯隔开了昼夜，如果不是墙上的钟，如果不是开灯熄灯，谁知道是什么时候。
    休闲区里响起尤克里里的声音。
    言糯止步，侧首望过去，昏暗的休闲区里，摇篮椅上坐着一道身影，占了大半张椅子，宽阔的肩，黑压压的。
    这个时间，他应该在钻石房。
    但他在这里，弹她的尤克里里。
    这个时间，她应该在女生宿舍。
    但她也在这里，听到他蹩脚的旋律。
    于是，言糯走过去，没有迟疑。
    昏暗中，那个男生抬起眉眼，黑亮的眸子，像是这里唯一一道光亮，照着脚下的路。
    她踩着那断断续续的乐点，一步一步，坐下。
    不会儿，她哼唱起来。
    低沉的嗓音传进耳里：“如果发现我骗你，你还会信我么？”
    骗？
    她点了下头，头发跟着摇晃。
    他侧头看见了，勾起唇角，又问：“利用呢？”
    她又点了下头。
    “为什么？”他问。
    “因为……我也在骗人。”
    他笑了，手上没停，旋律还在响。
    她哼唱着，摇晃着头。
    直到旋律顿住，颊边传来一抹温热的触感。
    她愣住，下意识地回头，望进黑暗中那两片星光。
    别墅里没有星星，却在眼前。
    他的手已经捏住她的下巴，轻抚。
    镜头那么高，俯瞰着，被他的身影挡住了。
    这里这样黑，他的眸子亮的出奇，映出她的影子。
    她轻轻闭眼，下巴颤着。
    鼻尖轻触，摩挲，吻住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