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假期

秘室里，是第三对临时新CP组合。
    壁灯开着，没有摄像机的聚光灯架在彼端，这间屋子其实并不明亮，蓝色的墙面被灯光一照，像是走在科技馆里。
    夏微微静坐在椅子上，十几分钟了，她说的话不超过三句。
    “你是严朗的人。”
    “严朗叫你做什么？”
    “我不需要partner.”
    她说话的对象是王祖浩，他耳朵上的传声器，夏微微也玩过，款式不同，但玩过的人一眼就能看出端倪，戴的时间久了耳鼓会有些麻。
    两个内鬼，坐下来共进烛光晚餐？呵，不会只是吃饭吧？
    王祖浩从兜里摸出一包烟，扔在桌子上，张开的烟盒露出里面的打火机。
    夏微微垂眸扫过去，越过盘子里已经变色凉掉的食物，盯住那包烟，是她一贯吸的，男士的。
    其实她不喜欢那么呛的味儿，有时候也不过肺，但纯属因为严朗只买这种，她喜欢那种从严朗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的感觉。
    仿佛，他们有共同拥有的东西。
    夏微微捡起那包烟，拿出一根夹在指尖，用打火机点燃，却不上嘴，只是等着那徐徐燃气的白雾，出神。
    王祖浩也拿出一根，点了吸了一口，开始讲话。
    那烟雾，无形中将人的距离隔开，望不清彼此的眼，但又是一层保护膜。
    “你为什么进这个别墅，我就是为什么。”王祖浩这样说。
    夏微微抬眼，眼前全是迷雾。
    王祖浩的声音透了过来，很清晰：“现在，我是来帮你的，帮你稳定局面。”
    吐出一口，王祖浩继续道：“现在局势有点乱，照这样发展下去，可能会有黑马出现，这不是个好现象。”
    黑马，呵……
    原本节目组早就定了冠军，李一帆。
    李一帆是带着出道任务进来的，领导者的形象，有一个白莲花CP，团结着男房客们，却不和白莲花以外的女房客勾搭。
    从这点上判断，Jackie Hu换了CP。而金永熏，太左右逢源，CP是郑嘉怡，但汪檬和朱婷婷都喜欢他。
    当然，李一帆和早就内定给他的CP言糯之间，也不能太顺，得有搅局的。
    所以宗小童才会进来。
    这一切，都是经纪公司和节目组商议的结果，唯一不知情的怕是只有言糯。
    ……
    王祖浩的声音又一次传来：“你会需要partner，没有帮手，你走不到最后一步。”
    夏微微沉静的抬眼，表情冰冷。
    在“毫不知情”的那些房客眼里，这就是一场娱乐秀，是中国版老大哥，呵，实际上却是不要人命的九人禁闭室，是欺诈游戏，是大逃杀。
    这里不会有人死，但一定会有人牺牲，最后赢得那个会很悲壮，会遍体鳞伤。
    玩不起的，出局。
    高冷不刷下限的，出局。
    人性暴露的太多的，出局。
    观众们，总是会倾向于丑陋的真相中，掩饰的最好的那个。
    或者说，是沉默的螺旋。
    人们如果看到自己倾向的观点有了广泛的认同，会更积极参与，甚至夸大扭曲观点，对立面的观点则会被排挤，会越来越沉默，即使赞同的人也会默不作声，因怕孤立。
    所以，人气高的房客会越来越稳固，人气低的房客拖得时间越长越难扭转。
    目前三大人气王，李一帆，言糯，夏微微。
    多么简单的排除法，夏微微不能赢，就余下李一帆和言糯。
    王祖浩指的黑马是谁，不言而喻。
    ……
    半响过去，夏微微指尖的烟燃尽了，烫了她一下。
    她立刻醒过神，将烟头扔进盘子。
    烟头粘到食物的酱汁，灭了。
    她掀开眼皮，扫了王祖浩一眼，他已经点了第二根。
    她说：“我也许走不到最后。”
    王祖浩问：“为什么？”
    夏微微扯了下嘴角：“因为我不乐意。”
    王祖浩不语，这个夏微微明显是不想合作，可是他们都签了保密合同，她不想管个屁用，无形中只是给他增加负担，除了对付那些房客，还要先对付她。
    “你有没有想过。”王祖浩静了几秒，开口，“只要你的网络人气居高不下，你的粉丝在关键时刻保你，你永远都走不了。每一周淘汰一个人，很快你就会被剩到最后。”
    这个问题夏微微自然想过，她就算有心把自己玩死，也不能太明显，游戏还得卯足了劲儿去争取，否则被发现了就是违约。
    她轻笑道：“如果这么巧，淘汰候选人分别是李一帆，言糯和我。我必走。”
    王祖浩挑了挑眉，将手里的烟按掉：“要打赌吗？我赌即使出现你说的情况，走的也不是你。”
    夏微微蹙眉，不语。
    ……
    “好了，时间到了，我先出去了。”
    不等夏微微反应，王祖浩已经站起身，拍了拍裤子，走向门口。
    夏微微侧头望去，刚要问什么时间到了，秘室另一头通向节目组的小门，就应声开启。
    王祖浩已经进了别墅。
    小门里走出来一道高大的身影。
    是神色深沉的严朗。
    夏微微差一点，就夺门而出。
    她不想在这个时候看见严朗，一点都不想，她觉得难堪。
    但她最终还是安耐住那股冲动，别开头，垂下眼。
    严朗坐下来，静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很低，很柔和，像是在哄个小女孩：“之前是我考虑欠周，不应该让你一个人。太多焦点放在你身上，你会情绪失控。这个时候，我又以为你足够坚强……”
    夏微微拧紧眉心，心里一阵刺疼。
    他说的每个字，都像是在她心口扎针。
    然而，下一句……
    “微微，我向你道歉。”
    夏微微一下子僵住，梗着脖子，将视线投到他身上。
    漆黑的不透一丝光的眸子。
    听说，宇宙中星星的飞速运动，最终会让星星自夜空里消失，在许多许多年以后，人们仰望，只会见到浓如黑洞的色，不再有星星。
    那是什么样的景色，夏微微想象不出，初听到这样的理论，只觉得悲凉。
    如今，她看见了。
    是眼前这双眸子里的景色。
    黑，一味的黑。
    ……
    半响，严朗弯起眼角，笑了。
    那黑色，像是要溢出。
    他说：“王祖浩会配合你，你会走到最后，节目组已经定了你的亚军。”
    夏微微深吸了口气，又吸了一口气，这才开口：“王祖浩甘愿陪跑？”
    “他和节目组有协议。”
    “那我呢，你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
    沉默一秒，严朗轻声道：“我问过。”
    夏微微不禁一怔。
    哦，是啊，他问过。在节目开始之前，他就问过。
    她说，好。
    “这周谁走？”夏微微低了低头，突然问。
    “Jackie Hu。”回应她的，是不再温和的嗓音，又回到那个公事公办的制作人。
    夏微微皱起眉头：“他还不能走，我需要帮手。”
    “王祖浩会帮你。”
    “王祖浩刚进来，很多事他需要时间适应，万一Jackie走了，王祖浩接不起来，我怎么办？”
    一阵沉默。
    夏微微紧紧盯着严朗的眼睛：“王祖浩是来帮我的，宗小童的任务在李一帆身上，那……那个李洋，他是干嘛的？”
    严朗不动声色道：“他原本节目一开始就该进来，不过时间排不开，就放在现在。”
    “没有其他作用？”
    “没有。”
    “好，那让他走。”
    ……
    严朗不语，那双眸子深邃如黑洞，如同那不近人情的摄像头光圈。
    他就那样静静望着她。
    夏微微不禁屏息。
    她知道，严朗要是说“不”，Jackie必走。
    但那个“不”字，用来交换的是她夏微微的不合作。
    严朗一定是在审视这两者权衡之下，哪个更麻烦。
    这个男人就是这样，该握着女人的手哄女人妥协的时候，他不做，偏要公事公办。
    夏微微就这样等着，想着，判断着。
    直到严朗说话：“那你要自己想办法，踢走李洋，保Jackie Hu。”
    言下之意，踢不走李洋，Jackie Hu就得滚。
    夏微微要紧牙，牙床都在发麻：“好，我同意！”
    下一秒，她站起身，走向门口。
    严朗的声音飘了过来。
    “微微。”
    她站住，回头。
    严朗道：“这个节目我有责任，这么多人的饭碗绑在我身上。”
    她皱了下眉，不语。
    严朗继续说：“我可允许一时的计划脱轨，但它最终要回到轨道上，结局早已定好了。”
    她终于明白他的意思，笑道：“我知道，我保的了Jackie一次，保不了两次。必要时候，我会亲手送走他。这样，你满意了么？”
    几不可见的一丝弧度，自严朗唇角浮现。
    他淡淡道：“私下，你可以怨我。但公事上，咱们都不要越界。”
    话音落地时，夏微微已经拉开了推门，一脚垮了出去。
    越界？
    哪个是界？
    脚下这个门槛么？
    夏微微走了出去，合上门，靠着走廊静立片刻，这才抬头，望向尽头。
    脚下是虚晃的，她向那尽头走了过去。
    突然之间想起自己进来的初衷，哦，是为了更了解严朗，了解工作中的他，因为朋友们都说男人在工作中最有魅力，也最贴近真实。
    所以她来了。
    ……
    客厅里，光线刺目。
    夏微微垂着头走过，要走向二楼。
    但在楼梯口处，她顿住了脚，抬头向彼端望去，深沉的一片黑，若隐若现的一对人影，头挨的很近，胶着在一起。
    内定李一帆？
    黑马言糯？
    夏微微突然开始好奇，如果言糯知道李一帆带着任务进来，那她脸上的冷静，她表现出来的弱小单纯，不问世事，会不会被撕裂？
    呵，既然是黑马，就该有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