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假期

3
    退房候选人从李一帆变成了言糯。
    新老房客们，又开始商议下一步棋。
    老房客希望Jackie Hu去和夏微微谈，意在动摇夏微微投靠新房客阵营的决心，分化他们的关系。
    新房客们又鼓吹夏微微拉拢Jackie，意思不言而喻。
    这场谈判既公开又虚伪，从头到尾两个当事人都是笑容徐徐的，谈判结果更是微妙，第二场淘汰候选人游戏开幕之前，Jackie已经决定到新房客阵营，除了言糯，两边呈4:4的局面。
    没有人质疑Jackie的决定，进别墅以来他做事从未冲动，他一定是有自己的想法。
    第二场淘汰候选人游戏，是推箱子游戏。
    两队队员们需要互相配合，将散落的箱子，在三层高的台阶上组合出规定的图案，失败队伍将内投产生一名退房候选人。
    那箱子足足一人高，且分量极重，起码两百斤以上，需要用尽全力才有可能推动，更何况是搬运。
    所有人都清楚，这场游戏最终的输家是老房客。老房客比赛输了就要面临一次危机，而新房客输了内投出来的必然是Jackie Hu，损耗的依然是老房客的血液。
    从一开始Jackie说过去，就注定了这个结局。
    这场游戏几乎耗费了两队人的大部分体力，尽管戴着手套，手都磨出了血，钻心的疼。
    比赛结果，两队成绩惊人的悬殊，相差了足足二十分钟。
    老房客阵营最终胜出。
    新房客阵营必须内投出一人。
    但谁都知道，这不过是个形式。
    新房客，不会投新房客，也不会投至关重要的夏微微。
    牺牲者只能是Jackie。
    可到了这一刻，夏微微还是有些激动，她逼问着宗小童。
    宗小童笑道；“我是钻石房主，没有投票权。”
    她又问王祖浩，王祖浩耸着肩说：“咱们不如先分析一下情势，如果是Jackie内投进去，那么会有一次拯救游戏，势必要一个人站出来玩。如果是老房客那边站出来一个人呢，如果那边没有人，我和微微也可以站出来是不是？”
    夏微微皱着眉，不说话。
    王祖浩又道：“或者不如这样，我自投我，现在换你们。”
    夏微微别开了脸，不表态。
    王祖浩是绝对不可能走的，自投，无非是逼她。
    这时，就听半响没有言语的Jackie道：“我也自投，微微你投我。”
    夏微微一愣，立刻望过去，正对上Jackie平和的目光。
    他什么意思……
    Jackie的意愿很坚决，似乎没有人可以反对。
    王祖浩松了口气，感谢Jackie铺的这道台阶，形势如此明显，所有人都知道结局早已注定，演不过是做给大家看，做给自己看。
    Jackie Hu进入退房候选人名单后，嘻芮当晚就宣布了退房候选人拯救游戏。
    好几个房客举手自荐，可轮到投票选举时，大家都清楚，这个机会只能留给夏微微。
    夏微微微笑的说：“虽然现在我和Jackie不是CP，而且对于我来说，我现在所处在一个很尴尬的位置。我和老房客们共处了一个月，但彼此没有得到信任，只有Jackie一个人互相关心。我和新房客们虽然相处的很和谐，但我们也还在磨合阶段，还需要更长的时间去相处。而到了今天，唯一一个会关心我的人，需要我的保护，我一定要站出来，尽管我们现在已经不是CP了。”
    话说到一半，汪檬已露出嘲讽的神情。
    说实在的，夏微微的确声情并茂，可汪檬看在眼里，却恶心在心里，性情太直自然管不住表情，因她早已看透了夏微微的“演技”，更早有丑话说在前头，Jackie早晚会被夏微微玩死。
    夏微微后来的话，汪檬已经听不下去了，直到夏微微赢得了在场众人的掌声，汪檬郁闷的灌了一口水。
    那股子火儿还是压不下去。
    王祖浩凑热闹的说：“好，那轮到我发言了。”
    汪檬一下子冲口而出：“你就闭嘴吧，你就让她去，你懂不懂啊，你有没有眼色啊，她去会很好看的，观众要看的就是这个！”
    一句定论，连投票都省了。
    但嘻芮仍是最后一次问夏微微，是否已经决定。
    夏微微道：“决定了。”
    ……
    拯救游戏开始没多久，夏微微就真切的感受到这场游戏的可怕之处。
    原地自转，那晕眩感会逐渐加重，而且不会得到丝毫的缓解，加上肚子上缠绕分量极重的麻绳，会连带整个人都体力透支。
    仿佛温水煮青蛙，慢慢的熬。
    夏微微一直埋着头，转着，转着。
    身体在转，脑海中的画面也在转。
    她想到的是Jackie，他保护她，一次又一次，他那双眸子仿佛能看透她，却从不点明。
    他顶着压力和王濛解除CP，和她交换信任。
    他们是实打实的互相利用关系，是盟友关系，他更是在这栋别墅中当所有人都要将她排除出去时，唯一一个站出来撑了她一把的人。
    尽管她有更大的靠山。
    尽管她知道，Jackie能留到现在，已经是超出计划的意外。
    所以，为了报答，为了说服自己，为了让大家都能好过些，她选择亲手送他走。
    她更知道，这个游戏她玩不下来。
    可是，可是……
    就在她被那晕眩感拽倒在地，扑到桶边呕吐时，眼泪也终于一起涌出。
    是啊，她明知道玩不下来，她的体力耐力都不能胜任，她更没有挽留他的决心，根本不会创造奇迹，加上她胃疼了一整天……
    可是，这一刻她为什么要哭。
    鳄鱼的眼泪么？
    呵……
    广播里响起嘻芮的声音：“微微，你确定还要坚持吗？”
    夏微微已经跪趴在地上，她知道这是严朗在给她台阶下，但她拒绝了。
    “坚持。”
    然后，她又站起身，闭着眼，继续……
    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游戏结束时，Jackie就要走了。
    嘻芮又一次问：“时间过半，你要不要放弃这一轮挑战？”
    夏微微依然闭着眼：“不要。”
    直到最后，最后……
    时间倒数结束，夏微微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膝盖痛哭出声。
    直到Jackie走进来，将她抱起。
    通道里，她迷迷糊糊的，听到这样的话。
    “谢谢你送我一程。换做别人，我未必甘心。”
    夏微微没有睁眼，也不敢睁眼，她放任那晕眩将自己拽进去，对自己说，那只是她幻听了，她臆想出的话。
    Jackie应该没有猜到的，他绝不是看清了一切，才自愿要走的。
    可是……
    可是……
    她还是听到了自己心里的声音：“严朗，大概……有些东西，是回不去了。”
    辜负、歉疚、背叛、悔恨，太多的东西横在中间。
    太多了……
    更令人意料的事，很快降临。
    由于本周开始采取淘汰两位房客的规则，所以截止到周四早上，就将有一名房客退房，而并非等到周末。
    与此同时，至高无上的钻石房主，也将进行一次改选。
    也就是说，周四早上言糯和Jackie将有一人退房，宗小童将卸任钻石房主。
    嘻芮突然宣布时，所有人都在抗议，比上次声量更大，但是毫无用处，节目组有权随时更改规则，选手必须遵从。
    二十五小时拯救很快结束，到了周四一早，Jackie又一次穿上了西装，背脊很直的坐等在客厅的沙发上。
    言糯就坐在他旁边，同样目光望着地面。
    这天，没有老房客是开心的。
    投票结果，3:3，接下来将由二十五小时人气拯救决定。
    毫无悬念，Jackie落败。
    Jackie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他很快站起身，面向众人，淡淡笑道：“其实在这次的分组比赛之前，我就做好准备要走。分组比赛肯定要有个老房客到新房客阵营，去的人很有可能内投出来。我主动站过去，是因为我想保护我想保护的人，我知道如果我不去，内投的可能是微微。这是最后一次，我做了我想做的事。同时，我也可以保护我的朋友们，保护小糯。我知道，如果是我，小糯会没事。所以今天我很高兴，我做了这件事，让所有人都圆满。”
    Follow you heart.
    Don’t look back.
    啜泣声，融入送别的音乐中。
    唯有Jackie在笑。
    ——这是最后一次，我做了我想做的事。
    我很高兴，我做了这件事，让所有人都圆满。
    4
    Jackie一走，夏微微片刻不停的进了密室。
    言糯本想跟过去，半途中，却被李一帆拦住。
    他的眼神里写着她看不懂的东西，但语气却是肯定的：“别和她走得太近。要学会保护好自己。”
    言糯几乎要被那眼神烫伤，别开脸，点头。
    李一帆轻握了一下她的手，又很快松开：“其实Jackie走的时候，我一直在观察她，想看看她有没有情绪。”
    结果，很失望。
    言糯又点了一下头，没由来的心虚。
    因为，她知道的比这个更多。
    多到，大概也会让他感到失望吧……
    只隔了几秒，李一帆就转身上楼。
    言糯没有跟上去，她终于抬起头，看向那率性高大的背影，默默数着他脚下的步子，直到越过拐角，消失了。
    她脚下一转，走向密室。
    真正的路在一条绳索上，与其说它是用来行走的，不如说是是用来绊人的。
    这个道理，她越长大体悟的越深刻。
    可没办法的，是绳索，也得走，是绊子，也要做好摔倒的觉悟。
    无论那一跤，是早有预备的，还是毫无防备的。
    头破血流了，也得这样自省，还好只是头破血流
    言糯刚到密室门口，就听到里面的争吵声，那音并不大，但听得出来情绪的起伏。
    依然还是同样的话题，同样争论的点。
    言糯靠着墙静立了片刻，这才推门进去。
    门里的夏微微，已经平复了些。
    见到言糯进来，夏微微不再像上次那样惊讶，可脸上还是一闪而过一丝难堪，在这栋别墅里，她似乎得不到任何隐私，和严朗的关系也不知何时多了许多“别人”。
    言糯平静的望了她一眼，就转向神色不悦的严朗，开门见山的问：“下半场，是谁走，是老房客中的谁。”
    严朗并不答。
    言糯皱了下眉头，又转向夏微微：“汪檬，还是朱婷婷？”
    夏微微抬眼，像是在瞬间做了决定：“朱婷婷。”
    这是和严朗的约定交换，Jackie走，得有人陪葬，这个人不能是新房客，只能是老房客的食物链最底端。
    只能是朱婷婷。
    到了这一刻，侥幸心理就不了任何人。
    言糯几乎没有停留，对严朗说：“换我走，朱婷婷留。”
    严朗依旧无话。
    夏微微冷冷的回应道：“不行。朱婷婷必须走。”
    言糯这一次眉头都没有皱，眼神却是纯净的，直白的：“你只是想老房客走，我走，是一样的。”
    她试图说服夏微微。
    尽管赢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若非是紧要关头，夏微微几乎要妥协，因她在言糯眼中看不到一丝犹豫和试探。
    但最终，夏微微摇头笑了：“于公，你走了对节目不离，你人气最高，放你走，等于放弃一部分点击率。于私，这是我赢得的奖励，朱婷婷不走，就是金永熏走。但是我相信有王濛在，金永熏走不了，她应该比我更乐于送朱婷婷一程。”
    言糯不再争论，不再争取，她依旧靠着墙壁，静静立着，仿佛和整间屋子融为了一体，甚至感受不到她的气息波动。
    若非垂下的长发，发尾有些许的晃，夏微微几乎以为那是一座雕塑。
    严朗不知何时回到工作区，夏微微却没有离开，就等在一旁，等言糯的反应。
    直到连尘埃都感到倦怠，慵懒的坠落在地面。
    静谧的氛围中，言糯却突然开口：“微微，你是为了帮严朗才进来这里，又为何和严朗对着干，给他难题？”
    夏微微被噎了一记，别开脸：“这是我的事。”
    言糯也仿佛并不在意那个答案，又道：“你既对着干，又不能做到完全的敌对，还想在事后能恢复到原来的模样。”
    有时候，甚至像是个因要不到糖果而闹脾气的小孩子。
    为什么呢？
    哦，大概是给予了分量极重的信任，却得不到同等分量的回报吧？
    夏微微脸上再难堪没有了，她极其厌恶被人看透，不，她厌恶的是，她的掩饰失去了功能。
    “你还想拉拢我吗？”隔了几秒，夏微微如此反问。
    “不。”
    回应她的，是一个字。
    言糯离开了那片墙，走向门口：“我已经放弃了。”
    一个人太过贪心，既放不下左手，又舍不掉右手，深陷泥泞桎梏，又何苦难为旁人拉她一把，兴许她在里面痛并快乐着，旁人又怎么会懂？
    从今别墅开始，夏微微就将自己划在一个别人难以靠近的世界里，她以为她的联盟只有严朗，她拒绝和旁人交心，唯一能聊上几句的Jackie也是出于计划安排，因为夏微微知道所有人都是要走的。
    唯一意外的是，严朗竟然也将她一视同仁，甚至还要摘除她唯一的盾牌。
    与其说，夏微微是因Jackie的走而愤怒，不如说是因为严朗的态度。
    思及此，言糯终于放弃，留下了最后浪费唇舌的力气，只道：“朱婷婷走，你我就是敌人。”
    老房客任何一个人走，她们都是敌人。
    不能做朋友，就只能做对手。
    这是游戏规则。
    节目组很快公布了下半周淘汰房客的游戏规则，一局定输赢，没有拯救游戏，没有二十五小时人气拯救，最终去留将由房客内投票数决定。如果多数人将其留下，将直接替换成本周人气排行最低的房客，再无投票权，直接淘汰。
    规则一经宣布，所有人都陷入焦虑，没有人知道即将到来的比赛是什么，也没有人能确保自己一定安全，即使是最擅长玩游戏的人。
    如此决绝的规则，节目组必定安排了让人最意想不到的环节。
    直到周日当天，房客们才得到通知，是小黑屋探险游戏。房客们需要独自走进事先准备好的小黑屋，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下找齐十个恐怖箱，并靠自己的办法准确辨认箱内的物品，用时最短的人，将有指定退房候选人的权利，直接指派一人，其他房客没有否决权。
    房客们正在震惊，汪檬反应最大，大喊出来：“你们城里人太会玩了！”
    众人根本没有消化和心理建设的时间，嘻芮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让宗小童迎接挑战。
    可宗小童只用了三分多钟就出来了，她甚至对所有房客们说，里面多么恐怖，在黑暗中行进时，她碰到了许多吊在半空中的东西，毛茸茸的，有的还会动。
    这无疑加深了其它人的恐惧。
    可事实上，宗小童并未完成游戏，幸好这场游戏的规则是，赢的人指定其它人，输的人却未必有事。
    房客们一个个走进小黑屋，直到王祖浩出来时，他保持了最好的成绩，猜中了七个恐怖箱。
    最后一个，夏微微。
    所有人都以为，王祖浩赢定了，他的苗头一定是老房客。
    可两分多钟后，夏微微平静的走出了小黑屋，裁判及时宣布，夏微微全部猜中。
    房客们无不哗然，汪檬更是不可置信的叫出来，喊道：“不会事先知道题吧？”
    客厅里，房客们散落的坐着，有的人神色紧张，有的人面无表情。
    王祖浩和宗小童脸上挂着笑容，谁都知道他们是来看热闹的。朱婷婷和汪檬却倍感焦虑，一个不停地喝水，一个玩着指甲。
    嘻芮的声音响起：“夏微微，现在请你直接指出，你要淘汰的房客。”
    夏微微抬起头，笑了一下，直接道：“朱婷婷。”
    嘻芮：“这是你的最终答案吗？”
    夏微微：“是的。”
    嘻芮：“好，现在开始内部投票。”
    这似乎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但幸免于难的汪檬，仍是不免多看了夏微微一眼。她以为，她才是夏微微的眼中钉肉中刺No.1。
    可夏微微此时投过来的眼神，却充满了笑意。
    汪檬看不懂。
    几分钟后，投票结束。
    言糯回到座位后，就不再有任何动作，静静坐着，半垂着头，没有人看得清她脸上的表情，只能从那纠结缠绕的纤细手指，窥到一丝端倪。
    嘻芮开始唱票，这次会公开宣布的投票结果。
    “宗小童，投退房。”
    “王祖浩，投退房。”
    “李一帆，投留下。”
    “金永熏，投留下。”
    “言糯，投留下。”
    “汪檬，投退房。”
    “最终结果，3:3票。朱婷婷将和网络人气最低的房客，进行最终对决。”
    言糯终于有了动作，眼神直直盯向汪檬。
    不可否认，夏微微虽然在和严朗有关的事情上盲目，却将汪檬看得透透的。
    比起夏微微，汪檬更急于送走朱婷婷。
    嘻芮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就在众人震惊的情绪中：“朱婷婷，我很遗憾的通知你，本周网络人气最低的房客，也是你，你的最终人气指数是……”
    言糯无力的闭上眼。
    直到手上一凉，她一下子睁眼望去，竟是朱婷婷。
    言糯下意识的反握住她的手，紧紧的。
    嘻芮这时候发问：“勇敢、快乐的朱婷婷，我们来听听你要对大家说什么吧。”
    一向爱哭的朱婷婷，早已红了眼眶，换做以前必定放声哭出来，这一次却强忍着，深吸了一口气，又一口。
    她的声音也沙哑了：“其实我不是一个会说话的人，就是也不太会和人交际，也没有长大，在这里很多事不懂，也有喜欢过，爱过，恨过，讨厌过，现在的我……”
    那余下的话，断了。
    或是咽了回去。
    朱婷婷转头，抱住了言糯。
    手臂在颤抖，也分不清是谁抖的更厉害，只是用力揪住背后的布料，像是揪住那最后一根稻草。
    眼泪，终于流下。